第六圈的时候,秦淮前面有两个人已经坚持不住,落到了后头。 他稳在了第三的位置。 秦淮没有接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体力,因此他只要有意识地控制一下体力的消耗,就能比别人坚持更久。不过就算他有如此天赋,此时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竞速的三千米。 第七圈了。 最后的这段距离,领先的两人明显是要开始冲刺。秦淮不甘示弱,一咬牙,也开始提速! 呼啸的风声、急促但稳定的呼吸、狂乱的心跳……什么都听不清。 “……秦淮!” 模糊之间,广播里似乎有人正念到他的名字。闻声,秦淮像是被人在心里放了一把火,滚烫的温度遍布全身,瞬间消除了他大半疲惫,脚下的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大! 第二了……还差一点! “哔——” 站在终点线的裁判吹响刺耳的哨,宣布这场比赛的第一已经诞生。 秦淮冲过终点线,又缓冲了大段距离,这才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停了下来。 “秦淮!秦淮!” 恍惚之间,他看见一大群人从看台的台阶上涌了下来,七嘴八舌喊着他的名字,正往他这里赶来。方才体力消耗过大,秦淮只觉得头也晕眼也花,耳朵还听不清,因此他只是呆呆地站着,没有回应。 从看台上下来的这一大群人里,领头的居然是时含沙。 时含沙胳膊一挥,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大高个儿便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秦淮的胳膊。 “啊?”秦淮微弱地发出了一句疑问。 紧接着,时含沙身后又冲出一男一女,一个拿着班级日志给他扇风,一个捏着餐巾纸给他擦汗,还顺便给他打上了一把遮阳伞。 “秦大爷,喝不喝水?” 话音落下,视野中又伸出一只拿着保温杯盖的手,杯盖里的水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 这声音他倒是认得,是吕一哲的。 “行了行了,接到人咱们就快撤!要不一会儿你们郝主任就该来逮我了!”时含沙说着,指挥那俩扛着秦淮的大高个儿往看台走去。 至于她话中的“郝主任”,就是那烫着小卷毛穿着高跟鞋的、有点胖胖的教导主任。 被人架着胳膊走出一段距离,秦淮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抬他的这俩高个儿把他往上一提,他的脚就直接悬了空,只有脚尖勉强着地,正在倔强地点着小碎步,直接把他给整清醒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懒得挣扎,干脆就这么被拖着走了——反正周围人多,丢人不丢他一个。 广播里正在播报一篇加油稿,秦淮听着,又想起他在最后一圈半的时候,模糊之间听见的自己的名字。 是有人给他写加油稿了吗? 可是回想起来,他又不记得自己听到过投稿人的名字。 大概是听错了吧。 人群之后,罗京忽然对吕一哲问道:“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听见这话,吕一哲向前伸长脖子用力吸了吸气,又转了一圈,最后仰头喝掉了自己手中保温杯盖里的热水,反问:“有人放屁了?” “脑残。”罗京翻了个白眼,不愿再与他多说。 她确实闻到了,虽然很淡,但她属于Alpha的直觉不会错——这是一股类似雨后青草的气味,但却一点都不清透,反而是浑浊的——这是信息素,来自Alpha的信息素。 她的目光落到了人群之中的秦淮身上,却又在片刻之后,收了回来。 吕一哲还在旁边问:“真有味道啊?哪有味道?我为什么没闻到?” 罗京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最后一甩马尾辫,哼道:“臭Beta!” “臭?我哪里臭!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Beta!”吕一哲跳脚,追上去提着自己衣领往罗京那儿凑,说道,“你闻闻!我哪里臭了!我昨天刚从阳台收进来的衣服!都是香的!你才臭!你们Alpha最臭了!” 罗京捂着耳朵逃开,嘴里骂道:“滚啊——”
第13章 梧桐 更衣室在体育馆一楼的器材室隔壁,从看台过去需要横穿操场,有些麻烦。秦淮嫌远,在看台上坐着歇了一会儿,便拎着背包要往看台下走。 他记得看台下的通道走到底有个卫生间,位置比较隐蔽,去的人也少。他打算去那换衣服。 秦淮是容易出汗的体质,所以往往一热就是大汗淋漓,衣服都要湿透。他向来很讨厌穿半湿不干的衣服,衣料粘在身上,简直难受得要命,于是每次有体育课,他都会在包里多带一件干爽的上衣,下课了就换。 运动会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绝对忍受不了满是汗味的衣服一直穿在自己身上的。 看台下的通道边缘是一条长长的绿化带,绿化带上种着梧桐树——就是看台后的那一排梧桐树。绿化带的杂草里还留着一些塑料垃圾,例如外卖盒子和饮料瓶,大概这里还是有些学生偷偷点外卖之后和骑手进行“交接仪式”的行动窝点。 秦淮提着衣领扇着风,往通道尽头去了。 这间卫生间的木门上的暗红色油漆已经大片浮起脱落,露出了底下深浅不一的原木棕色。一眼看去,就是年久失修的模样。但推门进去,卫生间的瓷砖地板和大理石洗手台都很干净,应该是有保洁在按时打扫的,除了灯光有些暗,和教学楼里的没什么两样。 秦淮在屋里走了一圈,确认没有别人在之后,这才转身关上门,把手上的包放到了洗手台的边缘。 他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冷水扑在脸上,待凉快了些,便粗暴地用手背擦去睫毛上残留的水珠,而后睁开眼,低着头一颗一颗地解开身上校服的领口扣。 榆海中学的夏季校服设计得非常斯文,圆角的翻领,蓝白的配色,把四颗领口扣扣到顶,谁穿都像个好学生。秦淮嫌闷,常常敞开最顶上的两颗扣子,不算规矩的穿法,但也不至于像个流氓。 他双臂交叉抓住衣边,弯下腰向前一扯,衣服便里外翻了个面,顺着他的脊背滑了出去,再反手抓住衣领一拽,便脱下了。 秦淮长舒一口气,正打算把胳膊从袖口里伸出来,就听见门外传来“沙沙”的、略显拖沓的脚步声。 这卫生间的门没有门把手,原本应该装把手的地方是两个空空的窟窿,因此要推门就只得直接用手推门板。推门板的时候难免碰到木门上浮起的红漆,早已风干的红漆一碰就碎,会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响。 于是一声细微的“咔嚓”声过后,门被推开了。 事发突然,秦淮来不及重新将衣服套上,便下意识地转过身去,面朝墙壁,瞬间大脑宕机,整个人僵住不动了。 少年略显单薄的后背线条分明,肌肉因为不安而微微紧张着,脊椎线上凸起的骨节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像一只受了惊的兽。 他听到身后那人迟钝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一个破了音的男声响起,结结巴巴地连说了四句“对不起”,这才手忙脚乱地“砰“一声关上门,脚步“哒哒”地跑走了。 秦淮懵懵地转过头,就看见那老旧的、关不紧的木门被门框弹了开去,正“吱呀吱呀”地晃悠着。 门口空空的,只留着风。 ///// 身后梧桐树沙沙作响,秦淮打个哈欠,一片叶子就好巧不巧掉到了他脸上。他皱着眉头将落叶拍掉,再一抬眼,目光猝不及防和看台走道上的枭遥对上了视线。 四班的观众席位置就挨着主席台,边上的走道常有拿着纸条去主席台里的广播站投加油稿的学生。枭遥大概是刚交完稿子走下来。 看到秦淮,他的神情莫名有些慌张,眼神闪躲着看天看地看了两个回合,最后低着头跑了。 秦淮不解地收回目光,继续管自己剥核桃。 方才去领奖台拿奖牌的时候,枭遥就是这副样子,一看到他就装瞎子装哑巴,一双眼睛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躲闪得非常明显,想让人不注意都难。秦淮一度以为是自己仪容仪表不到位,特意对着吕一哲的相机照了半天——头发没乱,衣领没歪,脸上也没有脏东西——这才放下心来,并且得出结论:“他又犯病。” 想到这里,秦淮有些忍俊不禁,笑到一半一抬头,就见吕一哲正抬头看着他。 秦淮那龇着的大牙“唰”地就收回去了。 “你神经兮兮在笑什么?”吕一哲问道。 秦淮板着一张臭脸,说:“关你屁事。” “哦,”吕一哲扁了扁嘴,又接着道,“我爸妈今晚都不在家,我能去你家蹭饭不?” 闻言,秦淮点了点头,回道:“可以啊——” 他话音刚落下,吕一哲便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点头哈腰地说:“谢谢我的好大哥……” “放学跟我去买菜。” “为您提菜!” “你付钱。” “……行。” ///// 明天就是国庆,因此今天运动会闭幕式一结束就能放学,不用再上晚自习。但如此一来,放学离校的时间就都凑到了一起,南北两个校门门口全被堵得水泄不通,鸣笛声此起彼伏,车流却一点都不动。 秦淮和吕一哲两人骑的都是自行车,只能勉勉强强把车推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上走,完全没办法上车骑行,就连非机动车道都挤不进去。天气本就热,再加上这不顺心的事情,秦淮的耐心很快就耗尽了。他撑着车把低声骂了半天脏话,吕一哲在旁默不作声,耳朵自动屏蔽了那些“鸟语花香”。 就在这时,车群中突然响起两声发动机的轰鸣,十分嚣张。秦淮扭头看去,就见学校正门口对面停着一辆亮红色涂装的摩托,车身的线条非常漂亮。趴在摩托上的女人和这车一样的张扬——她目测年龄不过二十五,一头染金的长发随手在脑后挽起,余下的碎发随风乱舞,凌乱却不狼狈;穿着一件紧身的纯白色挂脖短上衣,下半身搭配一条浅蓝色的牛仔热裤,大腿外侧的纹身从极短的裤腿之下延伸而出;如此火辣的穿着,脚底却踩了一双卡其色的马丁短靴,性感之余,又添了几分随性帅气。 见等的人来了,她便朝人群里挥了挥手,而后将自己的头盔戴上了。 她的头盔是亮黑色的,和她的车很配。 吕一哲喃喃自语道:“好帅的跑车……” 秦淮虽然不太懂车,但也能看出来这摩托肯定价格不菲,光是那轰鸣的声浪都好听得不得了。就在他刚要收回目光之时,视野中忽然闯进一个他认识的人。 枭遥正揪着书包的背带,慢腾腾地绕开堵在马路上的各种私家车,走到了那辆亮红色的摩托旁边。 “你怎么是骑它来的,”枭遥接过那女人抛给他的粉色头盔,一边把头盔往脑袋上扣,一边说道,“妈妈不是不准你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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