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拿起笔,在课本的右上角写了一句话,随后圆珠笔在手指间丝滑地转了两圈,顺势用笔的尾端敲了敲桌子。 塑料笔帽与胶面的实验课桌相击,发出的闷响并不明显,但枭遥还是注意到了。他抿了抿唇,低头看向秦淮课本上写的那句话。 字迹算不得丑,但狂放至极,十分潦草——“有屁快放!” 枭遥想了想,抓起笔,把面前摊着的笔记本翻到空白的一页,在左上角写下回复——“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秦淮不明就里,在自己的课本上画下了一个问号。 枭遥在本子上犹豫片刻,转而搁下笔,从他放在桌兜里的笔袋里取出了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秦淮了然,扭过头哼笑着“嘁”了一声。 他还未说什么,便感觉有人拿笔戳了戳他的胳膊,于是他重新将脸转回来,就看见枭遥的本子上又多了一句话——“你很讨厌我吗?” 讨厌…… 秦淮想了想。 其实也算不上很讨厌,顶多……顶多…… 顶多就是不喜欢。 就在他思考该怎样回复的时候,突然,一截粉笔正中他的眉心,接着便听见讲台上的格子衫男教师怒道:“你们两个!上课交头接耳!给我站着!” 秦淮捂着脑门,歪歪扭扭地撑着课桌站起来。 “没骨头是吧!站直了!” 秦淮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把背挺直了。 他瞥了一眼在他旁边跟他一块儿罚站的枭遥,抓起笔,在课本上“唰唰”写下他的回复,接着在课桌下踢了枭遥一脚。 枭遥看过来——就见秦淮课本的角落上写着几个怒意入木三分的大字,纸张都差些被划破。 “很!讨!厌!你!!!”
第7章 他湿漉漉的眼睛 “才这么点分!我完了!我完了!” 吕一哲双手捧着成绩条,跪在绿茵场上哭天抢地,周围的人都离他远远的,生怕被他这做法一般的忏悔姿势给误伤。 四五天相处下来,几个班的运动员都已能玩到一块儿,看他如此,都纷纷笑着安慰道:“没事,没事,反正就是个小月考……” 秦淮盘腿坐在人群之外,默默地把口袋里的成绩条往深处塞了塞。 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吕一哲哭完了自己的成绩,立马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伸手就要掏他的口袋。秦淮眼疾手快,立马将他的手一把摁住,警惕道:“你要干嘛?” “好兄弟……”吕一哲说着,跟个没骨头似的往他背上贴。秦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屈起胳膊肘往后一顶,却没想到被吕一哲灵活地躲开了。 两人拉开距离,秦淮一回头,发现自己的成绩条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对方的手上。 吕一哲捏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沉默了。 秦淮也沉默了。 半晌,秦淮咳了一声,叉着腰说:“看完了还我。” 吕一哲在那低着头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秦淮啧嘴,直接伸手一把抢过成绩条,粗暴地将它捏成纸球,揣进了兜里。 “你怎么考了年段二百五!”吕一哲一跺脚,抓住秦淮的肩膀晃个不停,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二百五!” 秦淮头皮都快炸开了,一把甩开他,也冲着他喊道:“你才是二百五!!” “你背着兄弟偷偷内卷是吧?”吕一哲追上去,举着手比划道,“你比上学期期末进步了两百名啊!你看看你那个化学!啊?八十二分!你的良心呢!” “怎么的!看不得小爷好呗!”秦淮接着向旁躲开,大声啐道。 吕一哲不依不饶,泪眼婆娑地逼问:“说!你是偷偷刷了什么题库!还是傍上什么肯教你的大哥大姐了?你给我如实招来!” “你是脑子缺根筋还是天生智力低?”秦淮成功被他那夸张的演技给膈应到了,他连连后退,拍开吕一哲那要往他身上抓的手,骂道,“少跟个冤魂似的在老子跟前哭丧!恶心死了!走开!!” 他这一脸嫌弃的模样十分好笑,原先坐在一旁没敢跟他搭话的那些人,看到这幅场景,都忍俊不禁。 秦淮听到周遭传来的窃窃偷笑,耳根子都止不住地发起烫来。他挥开吕一哲,愤愤地喷了两句脏话,转头就要跑,却没料想刚迈出两步,便和一人迎面撞上。 “咚”的一声闷响,两人脑袋一碰,摔了个四仰八叉。 秦淮捂着脑门儿,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头骨都快要碎了,眼前止不住地发黑,连手脚都不听使唤,完全找不到平衡。围观群众都被吓了一跳,凑上来询问他有没有事。秦淮摆了摆手,等缓过劲来一睁眼,发现那个和他相撞的人,是枭遥。 枭遥此时的状况比他好不到哪去,甚至看起来更糟。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撑在身后,白色的校服袖口上蹭到了塑胶跑道的红色涂漆,看起来脏兮兮的,眼镜掉落在一旁,所幸镜片没有摔碎。 秦淮撑着胳膊站起来,走到枭遥面前,蹲下身,一把扯开了对方捂着鼻子的手。 没有了遮挡,枭遥鼻子下方的那片殷红血迹在他白净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秦淮只看了一眼,便抓着枭遥的手,重新盖在了鼻子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叠得乱七八糟的餐巾纸,把它们全塞进了枭遥手里,接着捡起掉在一旁的眼镜,站起身来伸出胳膊好让枭遥可以借力站起来,最后一言不发地,带着人走了。 吕一哲站在人群里瑟瑟发抖,脑海中已经拟定了千万种在自己被处决时用来求饶的腹稿。 ///// 最近的洗手间在体育馆二楼。 秦淮自知理亏,因此全程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就算上楼梯时枭遥看不清路要扶着他的胳膊,他也忍住没有甩开对方的手。 现在是上课时间,体育馆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秦淮把枭遥带到洗手间门口,接着从走廊的窗口边搬了把椅子过来,叫他坐下。 枭遥耷拉着眼皮,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想到他就连天天都要穿的几套校服都能保持得跟新的一样,秦淮便顺理成章地以为他是有洁癖,怕椅子脏,于是扯着袖子在椅子上一擦,说:“干净了。” 枭遥抬起眼看他。 因为鼻子被纸巾堵住,所以枭遥一开口说话时,听起来有很重的鼻音。他慢悠悠地道:“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秦淮性子急,见对方磨磨蹭蹭,干脆直接上手,把人摁在了椅子上,说,“让你坐下你就坐下!” 枭遥嘴巴一闭,不出声了。 秦淮走到洗手台旁,拧开水龙头。 冰凉的自来水淋在手上,带走了他方才摔倒时沾上的灰尘,也带走了皮肤表面略烫的温度。这么冲了一会儿,等手凉下来了,秦淮才关上水龙头,转过身去走到枭遥身边,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一手覆上他的鼻梁。 微凉的温度突然贴近,枭遥下意识有些闪躲,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自觉地抬起脸,贴上秦淮的手心。 他的睫毛湿答答的,泪还没干,大概是刚才鼻子被撞到时的生理反应。低垂的睫毛几簇粘连在一起,映着身后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光,亮晶晶的。因为没有戴眼镜,他的视线并不集中,眼睛也微微眯着,眨个不停。 秦淮的掌根被枭遥的睫毛搔得有些痒。他开口,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眼睛闭上。” 枭遥“噢”了一声,把眼睛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秦淮收回手,重新走到水槽旁边,把手冲凉,再转身回来,继续用手心给枭遥的鼻子降温。 他指尖的水珠摇摇晃晃,滴落在枭遥的脸颊,继而沿着皮肤的纹路向下滚动,最终停在他耳垂的那枚小痣。 “对不起。”秦淮突然说。 闻言,枭遥睁开眼,抬眸看着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秦淮突然发现,这个人的眼睛还……生得挺好看的。 “你真的很讨厌我吗?”枭遥突然开口问。 秦淮垂下目光,须臾,才低低回了一句:“嗯。” 他收回手,俯下身确认鼻血已经止住之后,才将枭遥手里的那些沾了血的纸巾拿去丢掉。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讨厌我?”枭遥说着,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秦淮没看他,自顾自走到洗手台前,低头清洗他手背上的一片擦伤。 摔跤的时候在塑胶跑道不小心一蹭,就能擦掉一大片薄皮。伤口并不深,但看着却很吓人。 他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也正从镜子里看着他的枭遥。 秦淮说:“我怎么知道。” “那你想一想,”枭遥向他走近一步,说,“你算一算,什么时候可以不讨厌我。” “我又不是半仙,我拿什么给你算?”秦淮不解,粗暴地关上水龙头,转过身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老问这个?”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什么?” “我想跟你做朋友。” 秦淮有些发笑,他说:“做我朋友很惨的,会被我骂,还会被我揍!” 空气安静少顷,接着便听枭遥道:“那我也想跟你做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秦淮的错觉,他莫名从枭遥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倔强。真是好笑,他为什么会听出这个意味来? 秦淮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像是故意一般,擦着枭遥的肩膀走了过去。 “随你便!” 【作者有话说】 关于冲洗伤口的秦淮小朋友—— 表面上:(冷静)(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痛觉)(区区小伤) 内心里:(大叫!)(怒吼!)(哀嚎!)(一拳砸烂水龙头!)(一脚铲除塑胶跑道!)(变身怪兽!)(向天再借五百年!!!)
第8章 时含沙 教室天花板上的吊顶风扇呼啦呼啦吹着热风,站在讲台边的班主任拍了拍桌子,讲道:“月考的成绩,大家都拿到了哈!” 底下的学生们无精打采地拖着调子回答:“拿——到——了——” “大家满不满意这个分数?” “不——满——意——” “那太可惜了,我可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呢。” 听见这话,学生们跟雨后春笋似的,纷纷直起腰伸长脖子,七嘴八舌地问“是什么”。班主任看他们这反应,也不卖关子了,两手一拍,道:“这回咱们班是全年段第二!没有人拖后腿!扬眉吐气啦!” 她说着,还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颇为骄傲。学生们也嗷嗷欢呼起来。 “有高三的老师调到咱们年级组了,不清楚咱们的这个教学进度啊,所以出的题目啊,有几题是超纲的,做不出来老师不怪你们!”班主任单手撑在讲台上,那站得颇为豪迈的外八字脚在地面一踢,换了个重心,继而恐吓道,“但是!教过的东西你们写不出来!我是要罚的!等国庆假放完,你们都得一个个拿着卷子到我办公室给我检查订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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