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往前走就能脱离险境,威尔提前联系过警察局,他想。 可他勉强起身,逃跑的姿势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谢相涯搂着他又往前跑了一段距离,他眼角余光甚至能瞄到舒行风的身影。 太慢了,这一跤好像把他从美梦里摔了出来,让他不得不直面现实。 他看着谢相涯的侧脸,想到这场雪崩大概会让他们死在一起,又或者想到他们大概也和电影里的主角一样险象环生地活了下去,最后他想到如果他死了,那谢相涯可能很快就会和他取消婚约,然后继续做游戏人生的谢少,也许遇见下一个秦奚。 可最后的最后他什么也没想。 他又往前跑了两步,忽然松开谢相涯的手,把人推开,哑着声说:“快走!” 身后的雪雾近在咫尺,他浑然不觉。 他看着谢相涯毫不迟疑地往前走去,谈不上失望,只是有些难过。 因为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想了一点点。 想到谢相涯抱着他时的体温,想到高潮时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想到他这辈子也没想过,他会因为一个人而拥有赴死的勇气。 ——他是这么想的。 舒行风豁尽毕生的潜力跑得飞快,超过谢相涯的瞬间,舒行风瞪大了眼睛。 因为谢相涯停了下来,大概迟疑了半秒钟的时间。 一片扇形的雪雾就此从雪色间倾涌而至,它如扬尘,激起冰棱棱的霜冰。 池月及正低着头出神,身体忽然一重,有人以超乎想象的力量将他拽了过去,一把将他按倒在雪地上。 千千万万的雪沫飞奔而下。 他们趴倒在雪地上,身上盖了层厚厚的雪,这场看似声势浩大的雪崩就此了无声响。 池月及眼眶顿时红了。 雪中的石块兜头而落的时候,谢相涯的手护住了他的脑袋。 ---- 半秒的迟疑让情感的冲动与理智的取舍泾渭分明,见证一个薄情自私的人在理智之下做一个最无私的选择。 你不能说他不爱他,他只是爱的满分是九十分。
第35章 谢相涯的手背上多了两道伤口。 他反应得快,护住池月及脑袋的同时,也拉起帽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所幸羽绒服厚实得很,帽子里也塞着厚厚的毛绒,滚石就这么有惊无险地从他头顶掠过。 唯有手无法避免的受了伤。 舒行风因为这件事吓得不行,雪崩结束后在积雪层里挖出他们的时候,两腿都还在发软。 这场雪崩不是意外。 舒行风在和那六位旅客登山时就觉得这群人有些古怪。 本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哪知道越往上走,越深入这座雪山,舒行风就越觉得这群人行事古怪,说的话也奇奇怪怪。 这六个人是故意引发的雪崩。但是雪崩的瞬间,走在他们最后面的人迅速就被雪雾吞噬殆尽,另外几个人一下子就慌了神,吓得拔腿就跑。 事后威尔叫来的警察将他们带去审讯,审问之下才得知,他们六个是约好了要来雪山举行“自杀仪式”。结果舒行风跟了他们一路。 他们干脆想拉着舒行风一起死。 反正自己都不想活了,别人是死是活他们也不在乎,否则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自杀——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这场雪崩并没有那种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在这场人为造成的雪崩里,那个牵头举行自杀仪式的人永远留在了雪中。 他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 剩下的五个人也真的被吓坏了,他们在警察局里痛哭流涕,喊着“我想回家”,约好举行仪式的时候有多得意兴奋,在见证到真正的“消失”之后又全都感到害怕。 他们离开了旅店,住进了城中心的一家酒店。 谢相涯手上的两道伤不算深,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当时从雪中被挖出来的时候两道血痕看起来太恐怖,不止吓坏了舒行风,还吓住了池月及。 池月及直到今天也还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他没想到谢相涯会回头。 他做好了谢相涯绝对不会回头的准备,也没有期盼过这个人回头,他也做好了留在雪山的准备,他想到了所有觉得自己该想到的,偏偏到了最后,却面对了自己最没有想到的情节。 一连好几天,池月及都寸步不离地跟着谢相涯,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两道伤口上,偶尔还会走神。 舒行风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跑来负荆请罪。 谢相涯笑:“没什么事,我不是还好好儿的?” 舒行风心道这话自己可不敢说,虽然这件事说到底是个人为的意外,但是疯狂提议去爬雪山的人是他,最重要的是那天晚上他从警察局回来,照面对上池月及的那双眼睛,险些当场就跪地磕头了。 这种话舒行风不可能说出口。 “这还不是因为我建议的嘛……”舒行风道,“还好是没出什么大事,要是出了大事,我还能和你阴曹地府见个面不是。” 池月及坐在旁边冷冷扫他一眼,舒行风心一跳,硬着头皮道:“那个……池少一直很担心你,你是知道的。这件事吧……还是挺吓人的。” 谢相涯一颔首,说“我知道”。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知道。 —— 一个月后一架飞机从国外返回国内,落地机场。 谢相涯的手上永远留下了两道印记。 这次“雪崩意外”,舒行风没敢往外说,谢相涯也没有提,池月及更是不想回忆当时惊心动魄的一刹那。 他们回了家,先去见了双方的长辈,做了长长的书面报告,解说自己这段时间的蜜月经历,并对本次联姻的长久发展予以了肯定。 谢总整场旁听的时候连连向谢相涯投去震惊的目光。 会后谢总单独留下了谢相涯。 他指着谢相涯手背上的印记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两道这种东西?” 谢相涯笑着说这是新型纹身,转头抱怨谢总跟不上时代潮流。 “我是跟不上你的潮流,”谢总冷着脸,“你出去度蜜月还能把自己的手弄伤?” 谢相涯道:“没什么事,我这只手还挺好。” 谢总见他是真的没想说,只能换了个话题,问他:“你和池月及……怎么样了?” 谢相涯又笑了笑:“也挺好的。” “你没欺负人家吧?” “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没欺负他。我对他可好了。” 谢总没信。 不过订婚的两个人自然还是要住在一起,睡一张床。 夜里池月及睡不着觉。 他这一个月睡得都不是太安稳,每次看到谢相涯手上的那两道伤痕,他就心闷。 他不睡,谢相涯倒是睡得很香。两个同床共枕,偏偏好像貌合神离一样,睡出了个同床异梦的景象。 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出任何问题。 甚至可以说是升了温。 没有人能抵挡谢相涯的魅力,尤其是这个男人肯在危急时刻保护你。 那个瞬间池月及除了想哭什么都想不到。 他既不欣喜谢相涯回头,也不骄傲于他让谢相涯回了头。 他就是难受。 他宁愿这件事没有发生。 哪怕一辈子看不到谢相涯的真心,他也不想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但是事情终究发生,代价已经付出,谢相涯的手上就这样永远留下了两道伤痕。 夜里池月及睁着眼睛发了很久的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走下床,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 谢相涯半梦半醒地坐起来,问他在找什么。 他拿着一根烟走了回来,坐在床边道:“我在找这个。” 他和谢相涯都不抽烟。 能找到这个东西,还是上次陆询来看他的时候随手塞了一包。 谢相涯的目光在他的手指上停留片刻,挑眉问:“你想要抽烟?” 他摇头。 池月及舔了下唇,他在床头柜里摸出打火机,将烟点燃,伸手把它递到谢相涯面前。 “做什么呢,宝贝?”谢相涯问他。 他们的脸藏在阴影里,带着点光的黑暗里烟头的火星显得耀眼。 池月及盯着那点火星看了一会儿,深吸口气说:“能给我烫两块疤吗?” 谢相涯靠在床头看他,目光从手指滑到他薄粉的唇瓣。 “我没懂你的意思。”谢相涯是这么说的。 但谢相涯说话的同时也按灭了烟头的火星。 床头柜上多了个烟疤。 池月及觉得谢相涯是懂的,这个人这么聪明,没有什么是谢相涯不知道的。 “你懂。”他也说,“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谢相涯道:“你不需要这样。” “我需要。” 他装满承载的情绪太多,几乎要因为谢相涯不着痕迹的拒绝而崩塌:“我求你别对我这么好,老公,我不希望你为我受伤。” 他张口就有些哽咽了,陷在黑暗里的眼睛闪着泪光。 谢相涯叹息道:“没有这个必要,宝贝。当时是个意外,我们都还活着,这就已经很好了。你不用思考那么多未曾发生的事情,这会让你承受更多不必要的痛苦。” “……不,你不明白,”他抓住谢相涯的手腕,借此来汲取力量一般,“你对我不怎么说那些好听的话,可在那种时候你愿意来保护我。” “我情愿你花言巧语谎话连篇。谢相涯,我情愿你什么都不做,也不想你受伤。” 谢相涯静静看他片刻,反问道:“那么你呢?” “……” 他无言,缓缓睁大了眼睛。 “我在问你,池月及,那么你呢?” “我——” “你把我推开,让我去活命,自己去送死,你觉得这伟大吗,感人吗,觉得我就应该理所应当地逃跑,然后把你抛之脑后吗?” 谢相涯微眯着眼睛,语声温柔地向他发问,“我就该在你推开我的时候立刻逃跑,然后在你的葬礼上哭两句你对我情深意重吗?” “池月及,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有没有记得?” 他完全被这样的谢相涯震住,泛红的眼眶衬着越发苍白的脸色,显得他无辜又可怜。 “我、我……”他神情有些惶然,“我没想那么多……我也没那么想过。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你是安全的。” 谢相涯没说话,撩开被子走下床,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他跟着谢相涯走,跌跌撞撞在黑暗里,直到被甩在客厅的沙发上,谢相涯从他身后捆住他的双手,又很快离开。 而他一动也不敢动,双手被捆着挂在沙发背上,半弓着腰趴着,大概几分钟后,他听到谢相涯走回来的脚步声。 他甚至不是很敢回头去看谢相涯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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