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韧和他的竹马杨樵,从不到四岁上幼儿园起就整日朝夕相伴,命运的红线把两个人死死地捆绑在一起,幼儿园三年,小学六年,始终都在同一个班里,始终没有分开过,初中也顺利进入了同一所中学,不在同一个班,可两人还是整天黏在一起。 邹冀道:“据我听说,这十几年里,他们两个如影随形、两肋插刀、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顾遥笑得肩膀直发抖。 薄韧也再听不下去,道:“邹唧唧,你……” “不要打岔!”邹冀见好就收,快速收尾道,“他俩是情比金坚的交情,说好一生一起走,可是在初二期末考试之前的一天,杨樵突然一声不吭就消失了,我们可怜的薄韧,就这样被他的竹马抛弃了。” 这事在初中班级里是公开的大事件,班里同学和薄韧相处得都很好,所有人都知道薄韧有多爱他那个年级第一名的竹马,对方突然就转学走了,而且薄韧事先根本就不知情,其他同学告诉他杨樵转学的事,他还一口咬定绝不可能。 结果事实给他当头一棒,杨樵当真走得悄无声息,干干净净。 薄韧去问了老师,得知杨樵已经转学了,似乎是家里有事。 他又忙找去杨樵家里,砰砰砰地敲门,无人回应。对门邻居出来告诉他:别敲了,这家里没人,出远门了。 薄韧问:去了哪里? 邻居说:温河。 那是一个距离云州千里之遥,薄韧只在地理课本上看到过的边疆城市。 薄韧又问: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他以前常来找杨樵玩,邻居见过他几次,知道这小孩和杨家小孩是好朋友,倒是耐心地做出了回答:没说,他爸爸是调去那边工作,可能退休之前都回不来吧。 “啊?”女同学顾遥没也想到竟是这样的发展,“这么突然吗?” 邹冀道:“是啊,非常突然。” 一年前的伤心事,积攒在薄韧心里,始终都没有变成过去式,随着邹冀的陈述,他被勾起了许多回忆,气压也越来越低。 顾遥有点想说什么,看薄韧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是忍了回去,和邹冀交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一年多里,薄韧持续地伤心至今。 他和杨樵焦不离孟十余年,初中之前,他们几乎每天都和对方在一起,初中不在一个班里,也是谁有时间谁就会主动去找另一个人,即便是周末和寒暑假不去学校的日子,他们也会给对方打电话,讲一讲自己遇到了什么趣事。 薄韧的一整个童年和目前已经度过的青春期前半程,杨樵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假如把他目前的人生比作一块拼图,那么杨樵就是拼图正中间的,从最初就已经放上去的那一块。 在幼儿园里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上了一年级后,薄韧的家离小学很近,杨樵家里人工作很忙,放学后常常不能及时接走小杨樵,小薄韧就会邀请小杨樵回自己的家,让他和自己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一起睡小薄韧的床。 后来为了让杨樵能更方便去他家,不会因为没大人接走而落单,薄韧还复制了一把家门钥匙,郑重地交给杨樵,虽然杨樵从来没有主动用那钥匙开过他家的门,可是这样的亲密和信赖,在任何人看来,他们都毫无疑问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 无论如何,薄韧也没想到,有一天杨樵会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他的生活。 他不习惯杨樵不在自己身边,杨樵刚走的那阵子,他觉得氧气都因为杨樵的离开而变得稀薄了一半。 这份兄弟爱,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他错付了。 刚开始他还固执地等待,认为杨樵会打电话给他,写信给他,也许杨樵只是因为父亲突然工作调动,不得不跟着一起走,走得又过于匆忙,才来不及通知他,等杨樵到了温河,把一切都安顿好了,一定会给他补上那个应该的告别,和一个解释。 但是这两样,他都没有等到。 这让薄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由爱生恨,有段时间,他一度想起杨樵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恨意之中又夹杂着担心,去那么远的地方,杨樵能不能习惯新生活?会不会也每天都想念着自己? 于是薄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痛恨杨樵,一三五恨得磨牙,二四六又很想他,一年多来始终没有放下。 今天,就在他成为高中生的第一天,从早上出门起,薄韧立下了誓言,从今天起,他要开始习惯稀薄的氧气,要敞开心扉,要结交新的好朋友,他一定可以慢慢释怀,他会永远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个名叫杨樵的竹马好友,但他会淡忘掉杨樵的无情无义,会忘记杨樵对他的伤害……他要做一个快乐生活的崭新高中生,他一定能做到。 竟然就在这个关键节点,毫无预兆离开的杨樵,又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刚才他看到班级新生名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那一刻简直是心脏骤停。 学生名单按照入学成绩排列,“杨樵”是第一号、第一名,这说明薄韧对他的担心也统统都错付了……人家好好地去了外地生活、读书,中考依旧保持着学霸的辉煌战绩,风光无限地回归了母校高中部。 万般情绪涌上薄韧的心头,什么今日开学什么高中新生活,统统忘掉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回来了?很好,是时候算算账了。
第4章 变化 一旁邹冀察言观色,试图缓解薄韧紧绷的神经,说:“也有一种可能,只是重名吧?” “!”薄韧闻言,神色大变,怒视邹冀,对杨樵的恨意一瞬间转移到邹冀身上1%。 邹冀还没有体会这种令人爱恨交集的友情,不能感同身受,但很有眼力,马上改口道:“我瞎说的,你别在意。” 薄韧太在意了。 是不是重名?他不知道。一想到只是重名,此杨樵并非他的竹马杨樵……薄韧就更生气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答案揭晓的时刻很快来临,这个班的新生们都在今天上午准时完成了报到。 当杨樵背着书包走进教室里来,始终注视着门口方向的薄韧,一瞬间就坐直了身体。 和一年零两个月之前相比,杨樵的个子也拔高了一点,更瘦了一点,黑发剪得很短,戴了副银色的细边眼镜。 他进门后环顾教室,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表情透出了一点茫然。 薄韧据此怀疑,经过中考,他那双眼睛只怕是近视得更严重了。 杨樵没有朝教室更深处走去,径自走进了讲台正下方的第一排,那里从各方面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好位置,因此一整排都还空着,没有被早到的学生们选择。 教室里早已吵吵嚷嚷成了一锅粥,不少新生都在积极玩闹,和新同学们搞社交。 杨樵对周围的吵闹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从双肩书包里掏出湿巾,仔细擦干净了椅子,椅背也没有放过,把书包挂好,又开始擦桌子,最后,他把湿巾丢到讲台旁的垃圾筐里,回到座位坐下,反手从背后挂着的书包一侧掏出水瓶,仰脖喝水,又反手把水瓶准确地塞回了书包侧兜里。 他表现出的是一副很自在的姿态,很快很好地适应了新座位、新教室、新环境。 现在这整间教室里,对他来说,唯一属于折旧物品的,也许只有被他抛弃一年的竹马了——坐在后排的竹马本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望着杨樵的背影,脑补着自己被杨樵打包装进垃圾袋丢掉的小动画,既难过又愤怒。 杨樵的自在让他非常不舒服,眼神如果有形,他想自己眼中一定会是两束正在熊熊喷发的烈焰。 “你不是要哭了吧?”邹冀惊道,“你眼睛都有点红了。” 薄韧道:“这是怒火!你仔细看看,这是两团怒火!” “哦酱紫啊。”邹冀认为他就是在伤心,善解人意地没有戳破,更善解人意地给他台阶,道,“你不去打声招呼吗?去吧,你这么想人家。” 薄韧露出一副荒唐的表情,要自己主动去和这等背信弃义之人打招呼?人言否? 邹冀道:“也是。那要不……打他一顿吧。” 这个提议……就让薄韧有些错愕。 邹冀只是随口一说,可薄韧的错愕也让他觉得有点荒唐,说:“你不是要恨死他了?人就在面前,你就不想揍他一顿吗?” 薄韧当真没有想过这种解决方式,很快说道:“不妨碍我现在想。” 邹冀看穿了他,试探地说:“那回头去校外?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动手,到时候我给你望风。” “……”薄韧意兴阑珊地说,“再说吧,要从长计议。” 过了上午十一点,大半天的报到终于结束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来开了班会。 第一项活动,班主任对新生进行点名,按照学号表的次序,念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杨樵,杨樵答了“到”,其后又是十几个名字以及对应学生的“到”。 到得第二十号,班主任照着名单点到了:“薄韧。” 第一排的杨樵一怔,立刻回头看过去。只见非常靠后面的一排正中位置,一只手举了起来,答:“到。” 薄韧侧趴在桌上,把自己挡在前排同学的背后,答到的同时,举高了手。 讲台上的班主任能看到所有学生的小动作,却也没有说什么继续点名。反正接下来马上就有军训教做人。 邹冀在替薄韧观望情况,把杨樵听到“薄韧”名字的反应,实时进行了转播:“他回头看了你一眼,好像还笑了一下,现在转回去了。” 薄韧这才直起身,皱着眉道:“他怎么笑得出来?他怎么笑的?是哪种笑?” “呃……”邹冀宛如一个揣摩上意的大太监,根据薄韧的语气猜测他想的是什么,最终说道,“嘲笑,讥笑,小人得志的笑。” 薄皇一世龙颜震怒,冲动地说:“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打他一顿,必须打他一顿!” 班会的最后,班主任再次强调,中午回家后,对照军训必备物品清单,一定要把需要的东西合理的备齐,下午按时到校,集体出发去往市郊的军训基地,明天就要开始新生军训。 下课钟声响,第一节 班会结束,班主任送上临别赠言:“同学们军训加油,下周见吧。”后便轻松愉快地离开了。 教室里爆发了几处小面积的痛苦哀嚎。从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几个学生嚎得尤为惨烈,早在初中时众人就经历过同款军训,并且去的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基地,条件差得惨绝人寰,接下来的一周,绝不是什么好玩的经历,是地狱,是地狱啊! 这其中不包括薄韧,他班会上过于生气,导致大脑缺氧犯起了困,后面不知不觉就趴桌上睡着了。 邹冀一脸生无可恋,他对军训毫无期待,从书包里拿出他的诺基亚lumia,读了刚收到的消息,用手肘撞醒薄韧,说:“我要先走了,我爸妈知道下午我要去坐牢了,进去前给我吃顿好的,现在在校门口等我,你要不要一起?说去吃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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