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可能在这破地方住一辈子,他始终得回去的,就算一气之下和家里断了关系,他也要靠自己的努力回去。 可是现实却没他想的那么顺利。他的事情在沪城上流圈中闹得人尽皆知,碍于黎野的面子,大部分企业都不可能聘用他,好不容易剩下一些看得过去的中小公司,也因为年龄拒绝了他。 没有公司愿意用一个28岁的新员工。 偏头痛顺着压力一同来袭,黎川烦躁地把笔记本一关,顺势靠在沙发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太阳穴,一下一下按着。 难不成只能从最最基层做起了?打零工?端盘子?扫大街?妈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黎野绑了,要点赎金跑路。 思绪发散,他越想越偏,全然没注意到旁边有人靠近。 方冉怀微凉的手指按在他太阳穴,模仿着他刚刚的速度,问到:“这力度行吗?” “再用力点。”黎川闭着眼。 少年嘴边扬起一抹不可言说的笑,手上加重了力度。 黎川本应该睁开眼睛,打掉他手,质问他为什么还没回自己家。 但他太累了,长达两三个月的勾心斗角让他疲惫到极点,这瞬间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朦胧间他能感觉到方冉怀逐渐放轻的力度。 昏昏沉沉中,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黎川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了好几个小时。 他脑袋发蒙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是方冉怀帮他盖上的毛毯。 少年已经不在他家里,周围寂静无声。 看了眼旁边早已休眠的笔记本电脑,黎川不自觉叹了口气:“算了,找工作什么的先等等吧,还是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他没去想方冉怀去了哪里,也不在意他是否回来。 对他来说,所有人都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孤伐,海浪把他们推到自己身边,又把他们推走。而他是深海中的溺水者,抓不住任何人。 正午,暖阳攀升至头顶。 黎川慢悠悠晃到楼下,本意是打算出门觅食,结果却停在了小区里的象棋对赛前。 这小区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只有个详细地名:梧桐巷6号附3号。 当初他跟着导航七拐八拐到了门口,一看到这杂草丛生的小区和到处都是斑驳锈迹的单元门就崩溃了,这甚至都不能算小区,只是个半废弃的老旧居民楼。 黎川给它取名为三无小区。 没电梯没物业没绿化。 但也就睡了一晚的时间,他就适应了。 曾经叱咤商场的黎少正背着手,跟一群老大爷们站在一起晒太阳,还对别人的棋局指手画脚。 他黎川优点很多,除了帅之外,最明显的那个还是适应能力强。 碰见方冉怀的时候,黎川正从老大爷堆里面挤出来。 少年还是昨天的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棒球服,下面搭了条黑色牛仔裤。 啧,不知道的以为给谁守孝。 黎川俊眉一挑,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他逆光而来,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 方冉怀问他:“怎么下来了?” “你干嘛去了?” “买菜。”方冉怀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你想吃什么?” “你都买完了才问我?” - 厨房里。老旧抽油烟机嗡嗡作响,灶台上高压锅煮着米饭,方冉怀站在另一边炒菜。 黎川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忙碌的背影,心想这小子年龄不大,生活能力倒是挺强。 他在自己这儿待了一天一夜,对面也没人来问,多半是独居。 “别挡着路。” 方冉怀把青椒肉丝起锅装盘,又拿出两个碗盛好饭,一顿朴素午餐就做好了。 这辈子从没如此纯朴的黎总不自觉脱口而出:“就一个菜?” 方冉怀:“想加菜啊?给钱。” 黎川:“……” 他还真拿出手机就要转账,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跟这小孩非亲非故,凭什么要给他钱? 可是他都给自己做了顿饭,还贡献了两根火腿肠,连买菜的钱都是他出的,这不给钱说不过去吧? 黎川纠结几秒,随即对少年说:“加个好友吧,我把钱转给你。” 方冉怀坐在餐桌上吃饭,闻言从裤兜里掏出他的手机—— 一款按键式老年机。 黎川:…… 他进房间翻箱倒柜几分钟,终于从角落里找到他万年没用的钱包,随便拿了两张红钞就放到桌上,老父亲般怜惜道: “拿去吧,吃点好的。” 方冉怀看也没看,一双狐狸眼直勾勾盯着黎川,慢悠悠道:“这么多?我可还不起,要不我肉偿吧?” “爱要要不要滚!”黎川没好气地指了指他,“你再犯病我就让精神病院来收人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他声音染上几分委屈,听得黎川一阵恶寒:“我喜欢你妹啊,你谁啊?” “方冉怀啊。” “……” 深呼吸,深呼吸,不要跟精神病患者一般见识。 黎川闭眼给自己洗脑,没看到对面少年上扬的嘴角。 “咚咚咚——” “哥,你在家吗?” 方冉怀刚刚还愉悦的心情瞬间消失,他猛然起身,看着黎川向门口走去,那句别开门还没说出口,罗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
第3章 妒火 这顿饭没吃几口,方冉怀就被黎川赶回自己家了。理由是他们要谈工作上的事,不方便让外人在场。 外人? 哪个外人能一夜不睡,守着你一晚上? 方冉怀表情阴沉回了房间。家里窗帘被全部拉上,透不出一丝光,他沉在黑寂中,轻手轻脚走到墙边,把放在上面的遮挡物拿掉—— 阳光从小孔里漏出,如一束聚光灯照进方冉怀阴黑的家里。 那个洞是一开始就有的。 房屋老化,年久失修。起初只是毫不起眼的小孔,后来变成半个硬币大小。隔壁很长一段时间没住人,方冉怀之前也没想过去补,只是用书斜斜盖住。 黎川搬来后,他才重新拿掉遮盖物,又找来锥子一点点凿开,直到那个洞能够容纳一个眼睛。 没办法,他对黎川一见钟情,他喜欢他,但他不知道该怎样和他交流。 怕吓到他,方冉怀只能躲在黑寂里偷窥他的生活。尽可能多了解一点,总好过什么也不懂,他不想被他讨厌。 他偷听到昨天是黎川的生日,于是又马不停蹄出门,去了最近的一个蛋糕店。 可是那些蛋糕都太贵了,他没有正经收入来源,负担不起接近百元的蛋糕,他掏了掏兜,最后只买了一包生日蜡烛。 在去黎川家之前,方冉怀先在自己家里庆祝了一下。 他找出吃剩的半个馒头,把蜡烛插在上面,点燃。 微弱烛火小范围照亮房间,橘红色映在方冉怀惨白的脸上,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 他双手捧住“蛋糕”,举到那个刚刚凿开的小洞上: “纪念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 黎川接过罗言递来的烟,有点莫名烦躁,方冉怀离开时的落寞背影一直在他脑海中幻灯片式循环播放。 他把方冉怀赶回去了,人家买了菜做了饭,还没吃几口就被赶走了。 但也不怪他啊,那小子刚刚表情太吓人了,要不是他从小和罗言认识,就真得以为这俩人有什么过节了。 “哥,想什么呢?我给你说的你听见了吗?” “嗯。” “工作的事你有需要尽管开口,虽然没法让你来我这儿,但我总能想办法帮你介绍的。” “我知道。” 看他一直心不在焉,罗言也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伸手晃了晃他肩膀:“阿姨下午就来打扫,你可别忘了。” 两人都各有心事,没注意到隔壁处传来隐约的闷响声。 黎川这才回过神,又吸了口烟,语气有点烦躁:“真不用,我现在谁也不想见,多说一句话都嫌烦。” 罗言没接话,周围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这话一出,黎川才后知后觉说错了话。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无奈道:“跟你没关系……就是我现在对谁都这样。” “你再给我点时间吧,等我调整好了再来找你。” 不准找他! 方冉怀坐在黑暗中,双眼通红如寻找猎物的幼狮,他死死盯着那唯一光点,注意力高度集中,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他手握成拳,指甲嵌进肉里都不觉疼痛。狂暴当头,方冉怀狠狠咬着唇,片刻后只觉得自己嘴里莫名生出一股铁锈味。 他舌头轻舔过嘴唇。 流血了。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怒目圆睁,血往上涌,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个男的凭什么把手放在黎川肩上! 就连自己昨晚都只敢在旁边看着,他怎么敢! 嫉妒的火焰烧遍他全身,像是再也忍不住,方冉怀猛然起身,正准备夺门而出却又蓦地停下脚步。 就这样去吗?去了说什么?会不会吓到他?会不会惹他生气? 不行,不能去!不能让他讨厌…… 不能让他讨厌我……方冉怀,忍住……忍住……! - 送走罗言后,黎川第一件事就是砸开方冉怀家的门:“你他妈一直在吵什么!” 他第二句质问还没出口,就下意识噤了声。 屋内又黑又静,黎川只觉得自己进到了真空环境里,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走廊的光隐约透进房间,少年暴怒的身形猛然一滞。 他跪坐在地板上,手关节处磨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总是苍白的薄唇罕见有了血色,嘴角边还凝着鲜红的血痂。 周围一片混乱,黎川能看出屋里的家具已经脱离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他额角一阵抽搐,最终憋出四个字:“大扫除呢?” - 黎川又把少年带回了自己家。 他本来不想管的,一看那样子就跟犯病了一样,他不想让精神病误伤了自己,于是他长腿向后一退,伸手就关了门。 别管,别把自己搭进去。他是这样给自己洗脑的。 可刚走两步,他又仓皇停了脚步。 没看见当然不管,但看见了也不管吗? 黎少的第二大优点,就是心软。 好说话,能共情,且吃软不吃硬。所以黎野才能把他整到破产,让他自己滚出了家族,从这之后,黎川在心底暗自发誓,绝对不会再心软,毕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但方冉怀怎么也不算敌人吧? 去他妈的。 纠结了半天,黎川还是心一横眼一闭,转身就推了门。 方冉怀仍然坐在原地没动,在看到黎川的瞬间,眼泪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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