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清赶紧说:“喜欢吃饼干蛋糕好,我有空时经常会自己在家烘焙做这些,下次有机会知远来家里,我做给你吃。” 岑知远说了句“好”,思绪却有些跑远了。 岑致森说的之前,其实已经是二十多年前。 他和岑致森从小关系就不好,姥姥姥爷还在世时觉得妈妈是因他而死,只偏疼岑致森,向来不待见他,加上岑家那些叔叔姑姑从旁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他那时年纪小,对岑致森又羡慕又嫉妒,就连过生日,因为是妈妈的死忌,也从来没有他的份。 把岑致森的生日蛋糕吃掉大半,不过是小孩子幼稚的报复心理,但这么多年他确实是抱着不想输给岑致森的心态,一直试图跟他这位大哥争个高低,如今却没有机会了。 岑知远站起身,说了句“我去洗手间”,转身离席。 他直接出了包间,走到走廊尽头的回廊处,停步摸出了身上的烟。 一整包就剩最后一根,其余的昨夜都抽完了。 把烟点燃咬进嘴里,岑知远盯着院中萧条的深秋景致,感觉自己的心境都萧索了几分。 他已经二十七岁,不是七岁、十七岁,不会因为得知身世便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心里却不得劲,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尤其在见到和睦亲密的宁家一家三口后。 抽完烟他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走进旁边的洗手间,到洗手台前拧开水,弯下腰不断将冰凉的自来水浇上脸。 足足好几分钟,凉水的刺痛感让他的脑子逐渐放空,再抬头时,却在镜中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双手插兜站在他身后正看着他的岑致森。 目光隔着镜子交汇了一瞬,岑知远很快收回视线,低头甩了下沾湿的发丝。 “回去吧,你出来很久了。”身后岑致森淡声提醒他。 岑知远站直起身,回身和岑致森错身过时,被突然伸过来的手攥住了手臂。 不等岑知远皱眉,岑致森递了条手帕过来给他:“擦干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你这副样子回去,爸和宁老师他们看到了都不好受。” 岑知远没接,视线落在他那条灰蓝色的格纹手帕上,岑致森微扬起下巴:“放心,没擦过什么脏东西。” 他把手帕直接塞进了岑知远手里。 岑知远懒得说了,转头重新面对镜子,捏着手帕先擦了脸,再是头发。 他的动作很慢,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时将目光落向身后的岑致森,没话找话:“我和宁哲的事,你怎么发现的?” “巧合,”岑致森随口说,“我想请他导师做岑安的技术顾问,去过他们学校几次,恰巧见到了他,他除了跟妈长得像,左手臂上还有块红色胎记。” 岑知远:“胎记?” “嗯,”岑致森解释,“他刚出生那天,我去医院看过他,长辈们都没注意到,后来出院你被抱回来,身上的胎记已经没有了,我问过,长辈们要么不信我说的,要么说新生儿红斑是生理现象,就算有几天就会消退,我不知道真假,倒是一直记得。” “难为你还记得自己亲弟弟身上有块胎记。”岑知远讥讽道。 岑致森对他这种语气不怎么在意,或许早就习惯了:“我问了他的生日和出生医院,都对得上,回家跟爸说了,之后先做了爸和你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才联系了宁家人。” 岑知远问:“我和爸的亲子鉴定结果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岑致森看向镜中他的眼睛:“上个月开董事会会议的那天。” 那天,岑知远想起那天他自以为拿捏住了岑致森,其实这个人根本毫不在意、胜券在握。 片刻,他说:“我请一段时间假。” 岑致森随意点头:“可以,把事情安排好,交代给下头的人就行。” 岑知远一哂:“免得人人都说我针对你,给你找麻烦让你不好做事,我不在,你的麻烦大概能少一大半。” 岑致森没否认:“原来你知道。” 他和岑知远的一贯如此,尤其两个人独处时,少有能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岑知远也确实是他最大的麻烦,从来都是。 前些年岑知远刚毕业回国进公司工作那会儿,他还想过要跟岑知远修补兄弟关系,但岑知远不买账,他也就歇了心思。 他们大概就是天生不对盘,知道岑知远不是自己亲弟弟,岑致森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做不来一家人的,勉强也没用。 岑知远擦完头发,转回身把手帕递还给他:“谢了。” 不咸不淡的一句“谢”,听不出多少诚意。 岑致森接过去,看向岑知远的目光一顿,忽然抬手,捏着手帕擦拭上他颈侧。 岑知远一怔,下意识偏过头,岑致森的视线落到他颈边发梢处,快速帮他擦干净,收回手。 “发尾还有一点水。”岑致森说。 岑知远没再说什么,抬步先走。 岑致森将手帕揣回兜里,跟了上去。
第5章 宁家相册 一个月后。 车开进市区,等红绿灯时岑知远打开关了整一个月的手机,一堆新消息进来,全是问关于他身世的。 有那几个便宜叔叔姑姑在外宣传,这事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没有任何回复的兴致,他刚搁下手机,又有新电话进来。 “小岑总,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啊?怎么每次打你电话都是关机?”女人开口便抱怨。 “这不是接你电话了吗,回头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好了。”岑知远不怎么走心地哄人。 “那你这一个月到底去哪里了啊?”女人问。 岑知远目光落向车窗外:“庙里。” 女人:“啊?” 岑知远笑了声:“真的,去庙里修行了一个月。” 女人:“你逗我的吧?” 岑知远:“没逗你。” 也不是特地去的庙里,跟岑致森请了假却无事可做,他干脆去远郊找了间度假酒店避世,那酒店后方山上恰好有间寺庙,于是每天上山去看看风景,听庙里和尚念两小时的经,什么都不想,心里反而平静多了。 电话那头的人还要说什么,岑知远瞥见街边等车的身影,确定自己没看错,丢出句“有事先挂了”,把车开了过去。 孙晓清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超市出来一直等不到车正着急,岑知远的车过来,落下车窗叫了她一句:“阿姨。” 孙晓清一愣,岑知远熄火停车,推开车门下来:“阿姨你要回家吗?我送你。” 孙晓清回神时,岑知远已经帮她把买的东西都放进了后备箱中:“上车吧。” 坐进车里,孙晓清的视线一直跟着岑知远转,欲言又止。 岑知远回头冲她笑了一下:“阿姨,家里地址在哪里?” 听到他说“家里”两个字,孙晓清强忍住心头酸涩,以尽量平静的语气报了地址给他。 岑知远点了点头。 地方不远,开车过去不过十几分钟,是一片比较老式的住宅区。 停车时岑知远随意打量了眼四周环境,主动下车帮孙晓清拎东西。 “知远,既然来了,跟我回家吃顿饭吧,”孙晓清的目光里含着期盼,像是怕他有顾虑,又多说了一句,“宁哲住在学校宿舍,不在家里。” 岑知远没多想,拎起孙晓清买的那些东西:“好。” 孙晓清脸上露出笑,高兴地带着岑知远上楼。 进门孙晓清便招呼岑知远坐,忙着给他拿水果零食:“我现在去做饭,你随意一点,想看电视或者去书房那边看书什么的都行,一会儿你叔叔就回来了,想要什么你再叫我。” 孙晓清有些小心翼翼的,岑知远反而挺自在:“我知道,阿姨你去忙吧,不用特地招呼我。” 孙晓清放心进去了厨房。 岑知远独自坐了片刻,起身去了书房。 宁家面积不大,看装修也有不少年头了,收拾得却很整洁,尤其书房里,整整两面柜子的书,岑知远的视线扫过去,随手拿下几本翻了翻又搁回去。 最后他在书柜角落里,取下了一本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宁哲的百日照,婴孩眉心一点红,笑容可爱,照片旁边有用蓝色钢笔写下的字。 “小哲百日。1996.4.9” 下一张是周岁照,懵懂的幼童骑在木马上,脑袋上戴着一顶虎头帽。 旁边同样是用钢笔认真写下的备注。 “小哲周岁。1997.1.1” 再往下翻,全是宁哲的照片,从稚童到年少,有他单人的,也有和宁正夫妻一起的,每一张照片旁边都标注了时间和地点,一整本相册都是倾注了爱的成长记录。 岑知远却没有。 从没有人想过为他记录这些,在他成年之前,所有留下的照片只有证件照。 岑知远发呆片刻,将相册放回了原位。 离开书房前,他注意到房门边的墙上贴了一张身高测试图,上面有用彩色笔做的一些标记,最矮的地方甚至没有超过一米。 岑知远无意识地伸手比划了一下,脑中浮起一幅画面。 年轻的父母扶着他们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站在这里,满怀欣喜和期待地画下标记,畅想着他们的孩子能快快长大。 可惜那幅画面里没有他。 听到外头传来的开门声,岑知远敛回心绪,走出了书房。 宁正收到孙晓清发的消息后提前赶回来,路上还买了一只烤鸭和几个小菜,进门他见到岑知远有些激动,嘴唇动了动却只说出了一句:“来了。” 岑知远上前跟宁正打了个招呼,接过他手中的菜,态度自然。 拿了菜他进去厨房帮忙装盘,孙晓清说她来,岑知远笑着摇头:“阿姨你忙吧,装盘而已,我做就行了。” 除了称呼,岑知远似乎并没把自己当客人。 孙晓清偷偷红了眼,背过身去继续切菜。 做完厨房里的活,岑知远回去客厅,宁正开了电视,好让家里有点声音。 岑知远陪他一块坐下,闲聊起家常,宁正问什么他都会仔细回答,不再像那回在饭桌上那样敷衍。 后头孙晓清做好了饭,他们一起上桌,宁正开了瓶白酒,岑知远因为开了车来,便和孙晓清一起喝饮料。一桌子菜都是合他胃口的,上次见面他虽然没吃多少东西,但哪道菜下筷子的频率多,孙晓清却记住了。 原本是最稀松平常的一幕,却成了二十七年来的第一回。 说不上其乐融融,气氛也还算不错。 二十多年的亲情没办法一键替换,这点他们都很清楚,只能慢慢来。 吃完饭孙晓清又端出了她刚现烤的小蛋糕,烤了好几种口味,让岑知远尝。 岑知远其实吃不太下了,但很给面子地尝了几块。 孙晓清的厨艺很好,无论是做菜还是烘焙,都是她拿手的,岑知远说好吃,让她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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