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甚至捏着留昭的脸开玩笑说,小昭想睡这张床?等你满了十八岁再来跟我说这种话吧。 长大一些后,留昭想起这句话还是一阵恶寒,不过他只是觉得崔月隐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父亲,比如不该和孩子开带有性意味玩笑。 在这方面崔月隐一向十分洁身自好,即使和沈弥聚少离多,他身边也从未出现过任何男女,有几次留昭甚至揣测过,是不是沈弥阉了他,这种展开在他们之间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他十七岁的时候跟着崔月隐在一家餐厅吃饭,一个非常漂亮的法国女人过来搭话,她神情里有种故作的天真,但配上那张美艳绝伦的脸蛋,这种故作的天真反而更加诱惑,崔月隐始终不为所动,倒是留昭围观得心猿意马,直到崔月隐的目光突然向他看来,他的目光很冷,打了个响指说:“给他一杯冰水。” “就在这里睡吧。”崔月隐说,他的声音消沉又漠然。留昭点点头,有点可怜他,但崔月隐的痛苦又带给他一种不能抵赖的愉悦。 他抱着枕头睡去床的另一头,崔月隐没有说什么,依然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合着眼,过了一会儿,投影仪的光被啪地一下按灭了。 凌晨的时候,崔月隐终于缓过来,有力气睁开眼睛。通往浴室的走廊上亮着一盏夜灯,睡在他旁边的孩子正放肆地伸展着四肢,睡裤被蹭到膝盖上方,露出一截曲线优美的小腿,崔月隐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握住它,如此充满生机的、鲜活的美。 留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房门开了一条缝,外面隐约的灯光透进来,他打着哈欠走过去,靠在门上看了一眼,崔月隐一身睡衣坐在刚刚的沙发上,孙思带着几个一身精英打扮的男女坐在对面,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电脑和一些资料,似乎正在开视频会议。 天啊,这个点还在上班。留昭难得对他心心念念的毕业生活感到了一点怀疑,他困倦地走回床上,趴在枕头上再一次睡过去,但因为想着外面开会的人,没过多久他又醒了一次,这次外面空无一人。 留昭有些好奇地走出去,套房内的一些地方亮着灯,还有一些资料散落在桌子上,他低下头,有些好奇地看着桌上几个撞在透明密封袋里的药丸,袋子上印着普希制药的标志,他正要伸手去拿,崔月隐突然从后面走进来。 他神情很阴沉,很不客气地叫了一声“孙思”,跟在他后面的管家连忙过来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留昭稍微有些不知所措,崔月隐过来躺在沙发上对他招了招手。 留昭靠近他时,他突然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干什么?” “小昭,这么会打架,跟谁学的防狼术?” 他在说跟沈延清的那件事,留昭有些恼羞成怒,说:“有什么好笑的!反正是我赢了!” 崔月隐伸手指了指他的小腹,那里睡衣的扣子蹭开了,露出了淤伤未愈的一片皮肤,他让人拿药酒过来,解开留昭的睡衣要给他涂药。 留昭不太愿意配合他的“好意”,但挣扎了几下,还是被牢牢按住双手,只能坦开腹部任由崔月隐倒了药酒在掌心,按向他腹部的那片淤青。 崔月隐的手劲极大,才揉了几下,留昭就痛得浑身是汗,简直怀疑他是在故意折磨他,他一边大叫着不要不要,一边挣脱钳制。崔月隐放开他,看着他翻身爬到沙发的另一端,丝绸睡衣滑下去,露出少年的一截腰肢,后腰三道隐约的红痕印入崔月隐眼中……就像有什么人掐着他的腰,太过用力而留下的痕迹。 留昭回过头,看见崔月隐的眼神极冷,以为他是在气自己没有配合他父慈子孝的戏码,心里也是一阵不快,气呼呼地回了房间。 这下他终于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已经能看到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但醒来时还是很不舒服,像是不愿从梦中离开,留昭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充满薄荷和巧克力滋味的梦,他慢慢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先是爆红,然后又变得苍白。 他居然梦遗了!他居然在崔月隐床上……啊啊,如果他敢说什么,留昭一定要掐死他,抱着近乎悲愤的心态,他朝床的那一端看过去,崔月隐靠在枕头上,眼中毫无睡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还不去洗澡?” 留昭跳下床冲进浴室。 他在浴室差点把自己洗掉一层皮,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整理好,床铺整洁,窗帘大开,明媚的阳光照耀进来,床尾放着他昨天穿过来的一套衣服,已经被洗干净熨好。 留昭换好衣服出去,只有孙思带着眼镜在客厅看书,见他出来,取下眼镜放下书,问他想吃什么,又说拍卖行的庆典晚宴就从下午开始,先生交代了留昭在这里等他回来。 留昭吃着早餐,顺便看了一下手机,上面有一条崔循昨天下午的信息,说妈妈这边还有事,可能要比较晚回去,今天早上有一个未接来电。 另外还有黎茂生的一条信息,早上九点多发过来,“要出来见面吗?”。 留昭意识到他复制了自己昨天发过去的信息,有些生气地回复说:“崔融工作比你认真一百倍!” 他不再看手机,跟酒店要了个游戏手柄打电玩,下午的时候崔月隐终于回来,穿着一身定制西装,他又恢复了神采奕奕,又优雅散漫的模样。 连留昭也忍不住为他的皮相晃一下神,但很快他变得失望和警惕,重新恢复“正常”的崔月隐才是不正常。留昭和他一起下楼时,引来无数目光,他们坐进一辆加长林肯,孙思坐进前面的副驾驶座,崔月隐对着前面说:“直接去宴会。” 留昭还以为他会先把自己扔到沈弥那里,他有些疑惑地问:“你要把我带去?” “嗯?”崔月隐应了一声,几根手指抚摸着他的耳垂,留昭顿时怒气上涌,语气生硬地说:“我不去!” 他的存在本身已经会在这场晚宴里格格不入,更何况崔月隐还准备直接把穿着一件衬衫和休闲裤的他带进去,简直就像往白纸上故意滴一滴墨。 “不是说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吗?阿弥把你照顾得这么好,怎么连她的宴会都不肯去?小昭真是个不知感恩的小杂种。” 崔月隐的语气仍然柔和散漫,留昭愣了一下,顿时气得发抖,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狠狠巴掌甩过去,崔月隐被他打得脸偏向一边,他回过头来依旧眼中含笑,摸了摸脸颊,只是对着前方说:“停车,把他绑起来扔到后备箱去。” 车子立刻打了个弯停到路边,司机拉开车门走下车,后座的车门被拉开的瞬间,留昭吓得紧紧抱住崔月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惊恐地大叫:“不要!滚开!” 一只手伸进来拉他的胳膊,留昭越发用力勒紧崔月隐的脖子,下意识地带着哭腔喊“不要不要”,三人僵持了一会儿,崔月隐突然笑起来,他笑得不行,对着车门外的人说:“算了,再拉下去他要把我勒死了。” 车门被关上,轿车又一次平稳地行驶起来,留昭惊魂未定,过了一会儿才敢松开手,他还有点缓不过神来,崔月隐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既然不想去宴会,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了。” 他伸出一只手拉起留昭的衬衫,问:“这里的痕迹是哪儿来的?” 留昭转头向后看,顿时脑中一懵,他差点打了个激灵,对上崔月隐的眼睛,下意识地说:“是崔循……他、他睡觉喜欢勒着人,我们有一天打游戏太晚,就一起睡了。” “你们不打架了?” “小孩子才打架……”说完想起沈延清的事,留昭声音小下去。 崔月隐没说什么,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放开了他,留昭摸不清他的心思,有些不安地问:“你刚刚……笑什么?” “我笑老冯明明能一只手卸了你的胳膊,偏偏任由你在这儿跟我胡闹。” 一直平稳行驶的轿车颠簸了一下,留昭反应了一下才听懂他的意思——他是真的想把我关到后备箱去,还要卸了我的胳膊。 他顿时坐得离崔月隐远远的,咬着牙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过了一会儿,轿车停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动静,他被环进一个怀抱中,崔月隐低头在他耳边哄:“怎么气成这样?老冯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也知道不能弄伤你,我怎么会把你扔进后备箱?” 留昭只是咬着牙不说话,眼泪从颤抖的睫毛下沁出来。 崔月隐才哄了两句,见他不肯回心转意,已经又冷下声音说:“老孙,他到维港之后的所有行踪,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饭,一件件给我查清楚。” “不要!”留昭已经又睁开眼,抓住他的手腕,崔月隐冷笑一声,甩开手下了车,最后说:“孙思,给我待在这儿看好他。” 崔月隐风度翩翩地走进宴会中,沈弥穿着一件香槟色长裙,他笑着走到妻子身边,宴会的两位主角终于到场,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装作看不见,这位位高权重的男主人左脸上,明显的巴掌印。
第18章 18 === 18 冯毅将车开到地下车库,孙思跟他说:“老冯你出去买包烟吧?” 他支走冯毅的意图很明显,简直就是在直白地跟他说“你避一避”,不过冯毅想了想,老板只交代孙思看着人,既然这样,不如能避一事是一事。他这个司机兼保镖,偶尔还要客串打手的活干得也不容易。 他下车去买烟,孙思转头对留昭说:“先生这一个多月在德国——” 少年眼神凶恶地瞪着他,见此路不通,孙思又换了思路:“留昭少爷既然要跟先生说谎,不管这谎说得怎么样,只要串供串得够好,再拙劣的谎言,说不定先生也肯信一信。” 留昭被他说得一懵,孙思意有所指地看着留昭的裤兜:“先生不是没收走您的手机?” 这是在教他打电话去跟崔循串供? 他迟疑了一下,有些怀疑地看着孙思,想了又想,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给崔循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崔循的声音在那边响起,背景中还有音乐声:“留昭?” 留昭才“嗯”了一声,想着要怎么跟他说,崔循已经说:“你在哪里?我来见你。” 留昭立刻控制不住泪意,吸了吸鼻子,才声音暗哑地说:“我在地下车库,我把位置和车牌号发给你。”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窗,留昭推开车门,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年弯腰看进来,留昭眼中还带着泪意和惊吓的神色,崔循坐进来,伸手将他抱进怀里,低声问:“怎么了?” 前座上的孙思老神在在地看手机,完全不理后面两个小孩子的事。 留昭顿时有点崩不住,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他要把我关进后备箱里。”眼泪差点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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