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没有名字,年轻面孔占到大半,其余软装被邓蓁蓁弄成文艺的氛围,对路港人来说新鲜至极。 “喝什么,小帅哥?”左侧响起了一道声音,姜漾转头看过去,坐在吧台后无所事事的调酒师正撑着下巴看他。 调酒师约三十出头的年纪,比陈木潮看起来大一些,打扮倒是清爽,穿着规整的深色衬衫,和路港大部分人都不太像。 没有困于生计的疲惫和木然,包括对着台下不到十个客人弹着吉他唱小调的贝斯手,埋在这深土之下,是完全不相同的一处天地。 “欸,”调酒师笑他,“不搭理人很不礼貌的。” 姜漾回过神,又四下查找一番,没找到人,对调酒师说:“你好,我找邓蓁蓁。” 邓蓁蓁是陈木潮房东家上完专科回来的女儿,人长得英气,留着短发,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代绮的凌厉。她母亲收租,受到母亲不算鼎力的支持与部分资金的资助,开起了这间路港唯一的地下酒吧。 姜漾成天没事干,除了给陈木潮送饭及买菜外,又主动替周颖月将每半个月房子的租金交到房东阿姨手里。 房东阿姨有事出去一段时间,最近几次姜漾去交钱时,门是邓蓁蓁给他开的。 这一次姜漾把钱拿给邓蓁蓁原本要走了,突然被她在后面叫住。 “每次来都是早上十点钟,”邓蓁蓁用不会让姜漾感到冒犯的语气问他:“你居然不需要工作么?” 实际上邓蓁蓁早就问过她妈妈了,姜漾嘴甜人漂亮,因此房东阿姨只说他是陈木潮Hela家来长时间暂住的客人,没说他游手好闲之类别的坏话。 “有没有兴趣来帮姐姐端酒?”邓蓁蓁笑着说。 她发现商机,提高客户粘性和行业竞争力的能力是很强的,就是看上了姜漾那张脸,她找的驻唱和调酒师脸都不错,气质也在路港里独树一帜,姜漾是她想要的员工,邓蓁蓁非常清楚。 路港人大多没有娱乐生活,只是生存就要耗费不少精力,像姜漾这样每天没事可做的人倒是很少。 “蓁蓁姐,但我下午五点半要下班。”姜漾说。 “没问题,”邓蓁蓁很爽利地答应了:“路港本来就没什么人有夜生活。” “蓁蓁出去看音响,”调酒师告诉姜漾,“不过出去很久了,差不多要回来了。” 姜漾点点头,刚被招呼着坐上吧台前的高脚凳,邓蓁蓁就指挥着两个工人从门口抬着音响进来,放置在舞台一边的空地上。 “蓁蓁!”调酒师往邓蓁蓁的地方挥手,“有个小帅哥找你。” “艳遇哦?”调酒师笑道,被邓蓁蓁走近后翻个白眼。 “林昂你个死男的,”邓蓁蓁看起来和调酒师十分熟悉,玩笑开得熟练,“我新找的端酒弟弟。工钱月结,每月十五,现金银行卡都可以,不过你不做晚班,所以可能没有林昂他们拿得多。” 后一句是对着姜漾说的,不过由于姜漾原本的需求就只是找点事做,因此对工钱没有太大要求,便同意了。 看姜漾点头了,邓蓁蓁就带他去签了合同。 “很正规。”林昂称赞道。 邓蓁蓁看了他一眼,林昂又说:“别这样看我,我以前没做过正规的,不然也不会坐五年牢。” 他的语气像调笑自己,邓蓁蓁纠正他:“四年九个月。” 林昂摆摆手,说“差不多”,不愿意继续话题了。 因为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体力劳动,加上酒吧里人并不算多,姜漾为两桌新进来的客人送了饮品,就被邓蓁蓁叫去休息,从舞台上把唱民谣小调的年轻男生拉下来,要他们二人认识。 男生气质很忧郁,嘴角有一处被化妆品刻意遮挡过的红痕,因为时间久了妆有些花,被姜漾轻而易举地看出来了。 不过他什么都没多问,就像得知林昂坐牢的信息时一样。 男生叫方庭,据他本人所说,是吉他特长音乐落榜生。 “但我唱歌五音不全,只能哼点调子很平的民谣。”方庭说,然后看了姜漾一会儿,问他会不会唱歌。 “会一点粤语歌,”姜漾说,“但我没怎么唱过。” 方庭如释重负,让姜漾务必拯救他于水火,他可以弹吉他为姜漾伴奏,只是不要他再上去滥竽充数了。 邓蓁蓁说是酒吧起步不久,员工没有找全,外加这样的娱乐方式至今也未被路港完全接受,所以一切尚未完善,只能委屈方庭救场。 下午五点过后,店里客人很少,姜漾被几人起哄献唱,其中邓蓁蓁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搬出了“老板检验员工工作水平”这样荒谬的理由,以此考察姜漾是否有代替方庭的能力。 林昂在其中浑水摸鱼,夹带私心地说:“不用不好意思,我给你调一杯壮壮胆。” 说着,林昂不等姜漾反应,就开始调制酒水,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姜漾酒量差,很少喝酒,对酒精也不感兴趣,和袁蓓出去玩的时候,袁蓓虽然嘴上嫌弃,但也帮他挡了不少红点白的上头的误事液体。 “蓝莓茶,”林昂介绍道:“我新上手的,还没加到酒水单里,你是第一位品尝到的客人。” 邓蓁蓁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笑出来,和平常看不出区别。 姜漾不懂这些,酒杯里看起来与果汁无异且无害的酒液和听起来温和的酒名让他放松了警惕,不做他想地端起来捧到嘴边。 两小时后,方庭拨弦的手指很疼,他看了眼印出弦痕的指腹,短暂地停了下来,但姜漾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是不好听吗,你怎么不继续了。”姜漾责备地看向方庭,手腕搭在直立麦克风上,又转头问剩下两个在台下看戏的观众。 “真的不好听吗,我粤语歌唱得很好!” 和适才说“会唱一点点粤语歌”,“没怎么唱过”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很好很好,”邓蓁蓁笑得腰疼,对他说:“你先下来,嗓子不疼吗,休息一下。” 罪魁祸首林昂沉浸在调酒成功的喜悦中,蓝莓茶本就是一款带着名称和外表欺骗性的酒,入口舒适,辛辣感少,但后劲大,没有一定酒量的一口就晕。 姜漾是喝完了,在林昂期盼的目光下,舍生取义地证明了他调酒新尝试的阶段性胜利。 “不疼啊。”姜漾歪着脑袋看着邓蓁蓁笑,叫邓蓁蓁姐姐,叫林昂哥。 邓蓁蓁眯着眼抬头往上看。 酒吧按照她的审美,灯光大多昏暗,用的是暖色调的光,舞台上有三盏从天花板上往下打,姜漾纤长的睫毛碎影扑在脸上,面孔藏起一半,另一半是恰到好处的情感流出的展露。 她突然有一个新的想法。 方庭受不了了,说:“打电话叫他家人来把这个醉鬼弄走。” 北京时间七点四十五,姜漾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哦对,”姜漾斜着身子,撑着高脚凳起身,嘟哝了声:“送饭。” 邓蓁蓁没听清他说什么,把摇摇晃晃的姜漾按着一边肩膀压回去,给周颖月拨电话。 周颖月没接,邓蓁蓁尝试了三四次,还是没有通。 “诶乖乖,”邓蓁蓁去拍姜漾的头,语速很慢地说:“叫你朋友来接你啊。” 姜漾用不了手机,刚刚合同里留的联系方式都是陈木潮的号码。 只是他现在无法辨认邓蓁蓁的诉求,更听不懂“朋友”指的是谁,且对他来说,陈木潮是最不想算作朋友的人。 “我没有陈木潮的手机号,你给我输一下,我叫他来接你。”邓蓁蓁像教小孩一样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姜漾睁着眼看她,没听懂,也没有动。 “陈木潮?”林昂从一堆酒水杯中抬起脸,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陈木潮的手机号码我有,我来打吧。” 林昂面色复杂地拿着手机出了酒吧的门,邓蓁蓁看着屋里剩下的两人,决定把刚才的新想法付诸实践。 “小庭,”邓蓁蓁抓着口红和棉签,满意地欣赏着姜漾的脸,对方庭说:“再来一首。” 二十分钟后,陈木潮出现在地下酒吧的门口,林昂跟在他后面。 是五月中旬的路港,不完全入夏,气候宜人,温度稳定,湿度饱满,风静浪平。 但陈木潮从门口走进来时,除了黑着的脸,邓蓁蓁还分明地感觉到他身上另带着的,凉意还未消散完全的,高速的人体造风。
第20章 引力撕裂 陈木潮承认,今日下午五点半至六点半这一个小时,的确是他难得心神不定的时间。 店长规定过便利店内不允许抽烟,所以陈木潮只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烟盒,又把空着的手拿出来。 接到林昂的电话时,陈木潮正在面对着收银台上暂放的洗洁精罐子出神。 他存了林昂的号码,距上次两人联系已经过了许久,大概五年多。 陈木潮没什么感觉,林昂似乎是感到无比尴尬,干巴巴地对他重述姜漾在地下酒吧的奇遇。 “总之就是他酒量太差了,”林昂说,“现在闹得不行,在台上唱歌不愿意下来。” 陈木潮挂了电话,跟店长说明了情况,店长善解人意,破例让他提早关了店。 他锁了门,按照林昂给他的地址找过去,半途顺路拐了一下,去社区门口取了摩托,更快地往那边赶。 林昂在地下商场的地面入口处等他,探头探脑,见面后,两人无言地向酒吧走去。 酒吧的门近了,陈木潮觉得自己明明保持了原速,林昂却落在他后面半步左右的距离。 地下商场暂停营业了,门口放的甩卖喇叭失去聒噪和节奏感很强的土歌,更里面的那间装修简陋的屋子里便传出清晰的吉他伴奏和歌声。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粤语上扬的尾调,陈木潮是从一个人嘴里听到过的。 转过最后一道墙,陈木潮见到了那个赖在台上不下来的醉鬼。 隔着数十张桌椅和几盏暗灯的距离,姜漾的眼尾有点红,嘴唇颜色更是不对劲的鲜艳。 陈木潮的脚步顿了顿,风在他身上停下来,回归地下暖黄的温度,才面色不善地继续往里走。 “陈木潮。”姜漾看见他也不继续唱了,叫他名字,声音通过话筒,连接到邓蓁蓁新买的音响里再传出来。 陈木潮和邓蓁蓁见过几面,见了她,便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你……”陈木潮几步跨到台上,盯着姜漾,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隔了几秒,陈木潮才低声问:“你脸上涂的这些是什么?” “我拿我的眼影和口红给他抹了抹,”邓蓁蓁举着化妆品得意洋洋,“他皮肤又好又白,你看看,难道不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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