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万分,以至于无法阻止流泪的冲动。 他们三人没有一个诞生于爱,却也做过被爱的白日梦。然而,竟是他们当中对世界认知最天真的孟盛夏得到了这样的契机。 像是诅咒终于结束,宿命在他们这一辈人身上,将要借由这个孩子终结了。 TBC.
第93章 93. 藕断丝连 他没有和家里人提起过自己现在的情况。 妈妈还在移植器官的排异观察期,不能情绪太激动,爸爸太过操劳,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而留在Z市的牧周语也许久不曾和他联系。 牧周文明白,比自己聪明太多的对方早在他和孟盛夏开始交易那段时间,就知道结局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于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也自然而然会走向这样的疏离。 他为他们的关系疏远感到悲伤,可不能扼制自己内心真实的感情。 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不论是牧周语苦口婆心的劝说亦或是痛心疾首的训斥,都没能让他选择和孟盛夏一刀两断。 然而感情的藕断丝连,却并非是他必须留下自己腹中这个生命的理由。 与孟盛夏分别后,牧周文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才勉强能够正常地生活。 他本以为他们荒唐的故事将以他们分居两地到此为止,可没想到在那些像是一场梦的经历过去的几个月之后,他的身体变得异样。 因为母亲的病例在前,牧周文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医院检查的化验结果令他不可置信—— 原来他的身体,竟在他无知无觉之间育着一个生命。 牧周文起初感到茫然,也有几分害怕。 他太年轻,在得知自己承载着另一个生命的重量之时,第一反应是六神无主,而后陷入悲观的思索。 这个孩子……适合借由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么? 牧周文想,他来的不是时候,也没能幸运地挑选到一对能够给予他完整家庭的父母。他和孟盛夏有缘无分,在梦醒时分,只能转身向各自的生活而去——这样任性而不负责任的双亲,能够让他健康快乐地长大吗? “医生,他的情况……还好吗?” 可是开口询问医生,他打好的腹稿又都被他抛之脑后。那疯狂的一夜里,孟盛夏曾经哭着求他生下自己孩子的画面,就像是他的幻觉。可它一闪而过,让他没法干脆利落地提出结束这个生命的请求。 “胎儿的数值还算正常,但你需要加强营养。” 牧周文还记得医生看着他的检查单,在注意到他的年龄和第二性别时候,对方戴上了手边的眼镜。 “孩子的父亲来了吗?” 牧周文回想不起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复医生的提问,又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他走出医院的时候,正是最热的正午时分。 街上到处都是喧闹的声音,只有他一人在树下发呆。 他提着医生开的叶酸和钙片,回想着医生再三叮嘱他必须定期来医院检查。 “你的体质很特别,我们的建议是留下这个孩子。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会为你特别建档,跟踪你的情况。” 他没有做好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理智也知晓这个孩子诞生将要面对的种种残酷的现实。可是意识到生命在他的体内存在,便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鼓动他做出人生最离经叛道的决定。 他想留下这个孩子。 于是在孟广思再一次造访他们的时候,他同他坦白到,语气上是小心的试探,内心却视作没有筹码的摊牌。 牧周文本以为对方会视这件事为洪水猛兽,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和对方的承诺:这个孩子不会和孟家有任何的瓜葛,他永远不会因为财产去联系孟家。 毕竟孟盛夏这样的家庭,并非不在意私生子的问题……也许他们的财力也不会在乎多那么几个私生子,但牧周文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经历那些他所听闻的痛苦。 作为一个普通人长大,也许更好。 可超出他预料的是,孟广思竟然会流下眼泪。 这个看上去可靠而精明的男人,居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流泪,本来惴惴不安的牧周文有些措手不及,却还是抽出纸巾为对方拭去了水痕。 孟广思深呼吸了几次,才有些难为情地和他笑笑,示意他们坐下来谈话。 直到他们点的饮品上了桌,服务生走出了包厢,孟广思一边用搅拌棒搅拌着饮料,一边才慢慢向他说出了让他意外的话来。 “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他的家庭。” 孟盛夏很少提起他的父母,牧周文也不过略知一二。他唯一确定的,只有对方的父母似乎不是出于相爱而结合的,对他的感情也十分冷淡。 “他的爸爸妈妈好像……关系不太好。”牧周文斟酌着措辞接话到。 “不只是不好,姑姑自杀过好几次,都没能摆脱。” “……” “在她最后一次尝试自杀的时候,带上了他。” “所以他怕水——” 孟广思苦笑到:“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湖就在村子旁边,可能你们真的不会见面。或者说,如果那一天,你没有救他,也许你们……也不会这么痛苦。” “……”牧周文哑然,他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在何处做过这样的事,可孟广思却非常确定这个事实地说到:“我不知道白衍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也许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他才压下了这个新闻。我也是后来才了解到,他只用了一个小小的铺面来感谢你——他明明可以给得更多,真奇怪,他其实没有那么小气。” 孟广思听上去并不知道遗产的事,可被动了解到遗产讯息的牧周文却十分吃惊。 他们在D县安家,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终于买了一间小小的铺面作为安身的资本。这个铺面……竟然是白衍的谢礼?那么他从多早以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哥哥存在的踪迹? 牧周文不免浑身发冷,可孟广思却继续说下去,没有给他思索的时间:“他的性格,既有家庭遗传的原因,更多也是我们娇惯出来的。 “他本性不坏,所以家里人很难接纳他,但也可怜他。白衍当时差一点让爷爷和奶奶的心血付诸东流,姑姑是为了让晟禾生存下去的牺牲品。姑姑不爱他,我觉得也是理所当然,可对他来说……或许很残酷。” 这样的家族秘辛并不适合和他这样的外人提起,可牧周文却难以控制自己不由自主地感同身受。 孟盛夏没有和他说起过这些往事。在他们热恋的时候,孟盛夏避而不谈这些过往,在他们痛苦纠缠的时候,孟盛夏更是对这些事情守口如瓶,更别提和他说起自己怕水的缘由。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牧周文很难想象孟盛夏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 他是那么自信,甚至张扬,假如不是之后他们相互折磨,孟盛夏彻底暴露了本性,或许自己根本无法想象他出生于这样的不幸之中。 “我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小孩,稍微记事以后,就会拼命从身边能对自己好一点的人身上榨取爱,疯狂找补那些没有从父母身上得到的关心。”孟广思慢慢地说到,似乎在尝试把自己最不愿意展露的脆弱一面悉数告知牧周文,“我们无法保持长期的亲密关系,每天不是折磨身边人,就是折磨自己,直到谁都无法容忍我们,把我们孤立在社会的边缘。这也许不完全是我们的错,但我们终究造成了对于别人的伤害。” “……”牧周文想说点什么,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对于这样的事情产生同情,可孟广思却抬起头,朝他有些苦涩地笑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动容然后原谅他,甚至愿意和他复合。毕竟选择我们这样的人,需要相当的勇气,也需要相处的智慧。” “……”他不是个聪明的人,尤其在感情层面上。牧周文同意孟广思的说法,却觉得有些寂寞。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道出的事实无从辩驳,也有无可奈何的惆怅。 他空有满腔的勇气,却缺乏相处的智慧,但他这一辈子,大概没法学会所谓的进退得宜。 “如果他现在来见你,鼓动你和他一起殉情,你会愿意吗?”孟广思突然这么问到,他直直地看着牧周文,如此尖锐地提问,牧周文难免恍惚——他在听到这个疑问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愿意。 孟广思就像是知道他的答案似的,没有等他开口,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虽然你有了……他的孩子,但我不建议你回头看,起码对现在的你来说,和他继续这段不健康的关系只是豪赌。你们要不一起涅槃,要不就一起死。可是你们都还很年轻,也有广阔的未来,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止步不前——” “他怎么了?”也许是他拥有了孟盛夏血缘的孩子,以至于听到孟广思这样语重心长的劝说,牧周文并没有感动,他下意识察觉到了对方的难言之隐,是关乎于孟盛夏本人的现状,“他难道——”牧周文的心揪起来。 孟广思终于撑不住作为长辈应有的自持,他沉默了一会儿,坦白到:“他很不好。在和你分开以后,他的精神很不稳定……我们没办法让他好起来。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可能也撑不过几年。” “我……我都不知道!”孟广思没有和他提起过半句孟盛夏的现状,牧周文本以为这是为了让他能够渐渐释然,可光是听到对方的状况不佳,他便心焦不已,“他怎么会那样……” 孟广思却答非所问。 “牧周文,你为什么想要留下他的孩子呢?我觉得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你……依然想要和他在一起,对不对?” TBC.
第94章 94. 一了百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 “姐,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这件事,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你担心我会去逼他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说?” “那个孩子毕竟是……” 外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也许是谈话的人走远了。孟盛夏躺在床上,他浑身乏力,就算听到了在意的话,甚至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 他们在谈论谁? 药物治疗让他从无度释放自己的怒火中解脱出来,又将他抛向麻木的深渊。他的大脑变得迟钝,连思考这样的问题都没法发散思维。他只能发呆。 孟盛夏盯着天花板看了不知多久,才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 他循着响动转过头去,孟依斐和孟广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昏暗的光线中,他们没有意识到他醒了。孟盛夏闭上眼睛,装作自己还在沉睡,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 重量从床沿传来,孟盛夏意识到孟依斐在他的床边坐下了。她轻轻握住他露在被子之外的手,然后低声道: “为了你,他要做很危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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