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先做个皮试吧。” 孟盛夏对医生的严谨无可奈何,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他一看时间都到了一点多钟。他连忙随意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楼下买了个三明治,就打车往医院去了。 …… 收治他母亲的医院,说是医院,不如更像是一个提供个性化服务的休养院。它的前身是一所教会医院,荒废数年之后,有人接下了它的改造工作,才有了今天的正常运作。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他一个人前来还是头一次。孟盛夏有些惴惴不安,他在来之前重新用喷雾固定了自己的乱发,让自己的形象看上去庄重一些。 他在路上临时去了一趟花市,可下车又不知自己该买什么。玫瑰鲜艳,可不像是去探望病人的;百合香气扑鼻,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否有过敏性的疾病……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孟清如的喜好,最终只能根据花店老板的建议,选了一把无功无过的洋桔梗。但他感谢自己现在怀里还抱着一束花,这让他终于有了一点儿大人的模样。 孟盛夏给自己做了一点心理建设,终于走到了前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很快就有人将他带进了电梯,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们在一座像是玻璃花房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对方示意他可以走进去了,他便抱着那束花,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的景色很美,像是一个袖珍的小岛被玻璃罩子装了起来,在这颗半圆的玻璃球中得到了永生。孟盛夏能够闻见阳光和湿润的花草散发的香气,他慢慢往前走,往他在门口就看到的人影走过去。 在大门的尽头,那不远的一段路后,他走到了一架秋千的面前。他的母亲坐在那儿,手里好像在摆弄着什么。 孟清如看上去是那么年轻,出乎孟盛夏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母亲会随着时光苍老,可今天看到孟清如,他只觉得他们如果同时出现在外人面前,与姐弟也没有区别。 孟清如曾经被照片记录的那张青春靓丽的面容没有消逝,除了空洞懵懂的双眼不像是一个已经年近五十的成年女性,她的脸上甚至找不到明显的皱纹,就像是活在仙境里不老的仙子,亦或者,一个精雕细琢的玩偶,所以才能永葆青春。 孟盛夏从她的脸上挪开目光,他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魔方,她好像正在研究怎么将它的每一个面还原成同色。孟盛夏的心一颤,但他还是走上前去,哽咽着和对方打了一个招呼:“妈……”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没了下文。 而孟清如没有应答他的问题,只是举着手里的魔法,似乎在对着阳光辨认自己是否拼凑成功了一个同色的面。 “妈,我来看你了。”孟盛夏眨了眨眼睛,忽然有点泪意,但他还是强忍住了那种鼻腔的酸楚。他把花束搁在一旁,在孟清如身边空余的秋千上坐了下来,“你不记得我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就像是面对已经注定的事实,当他把心里担忧的事情说出口并盖棺定论的时候,反而释然了许多。 孟清如依旧没有作出回应,只是不停旋转着手里的魔方。她的心智像是被封闭在了独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她不在意自己周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专注于手里的玩意儿。 “你好多年没有见过我了,有没有想过我可以长这么高呀?”孟盛夏强忍着被孟清如无视的心酸,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搭话到,“我现在只差一点儿就到一米九了,是不是比小时候高上太多了?” 也许血浓于水的感情就是这么神奇,过去孟盛夏不肯和别人分享的往事,那些令他感到耻辱和愤怒的事一件一件浮上心头,催生了他想要得到孟清如安慰的冲动。然而他其实已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是否在他还被当作一个女孩养大的时候陪伴过他,只是自说自话到:“我后来身体也好多了,不再会被别人欺负了。” 可现在孟清如又能给他什么回应呢?他说出那些事情来,说不定也只会让对方的病情恶化。孟盛夏倾诉的欲望戛然而止,他笑了笑,把双手放在秋千的绳索上,轻轻地晃动起来。 “这样什么都不想,是不是也很好呢?”孟盛夏恍惚地喃喃到,而后猛地摇了摇头,把自己这样的念头赶出了大脑,“对不起……谢谢你。”如果没有那些财产,我什么都做不到……谢谢你为我留下的它们,让我避免了抱憾终身的痛苦。 孟盛夏偏过头看向孟清如,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怔怔地坐在那儿。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看到我,我也不应该来见你……”他凭借一时的冲动来到这里,这时候反而有些犹豫不决。越是探究,他越觉得自己正在凝视着无尽的深渊。他要纵身跃入这也许会粉身碎骨的渊薮,亦或是抹去他所了解的一切,假装若无其事地活下去?“我知道,那年的事故也许是人为……” 孟清如忽然转过脸瞧向了他,这个举动吓了孟盛夏一跳,他情不自禁抓紧了手里的绳索,咽了一口唾沫:“你,你当年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对吗?” 孟清如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她好像一具没有生气的陶瓷娃娃,只是因为主人的摆弄掉转了一个方向。 “我这一年来遇到了很多事,也想了很多……对了,你还记得大伯吗?你的哥哥,孟景明,”孟盛夏自觉失言,他在孟清如的身边太过放松了,在并非由他确定过安全性的地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只好急忙为自己找补到,“他,他还有一个女儿。家里因为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的,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处理……” 孟清如手里的魔方忽然从她手里滑落,在草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TBC.
第24章 24. 探源溯流 孟盛夏下意识想要去捡自己母亲手中滑落的魔方,可他刚想起身,就看到了孟清如的脸上有泪水从眼眶当中缓缓滴落,他连忙伸手想要拂去对方的泪水,可孟清如的表情让他有些心痛。 孟清如一言不发地流着泪,那张淡漠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点情绪反应。但她似乎非常难过,孟盛夏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开心起来,只能连忙开口劝说到:“已经解决了,妈,别哭了……”他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拥抱自己的母亲,但又怕自己过分亲密的举动会让对方应激。 孟清如没有回应他的安慰,只是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了。孟盛夏想要跟上去,可余光中的魔方碍眼极了,于是他还是没忍住伸手把它抓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衣兜里。再追上去的时候,医生和护士都出现在了门口,他们把她围起来,阻隔了他们二人的谈话。 会谈因为这样的变故而唐突地结束了,他被下了逐客令,不得不离开休养院。 直到回到市中心的住所,孟盛夏还是没有理解孟清如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的认知里,他的母亲长期住在休养院,应该是对逢悦的事不知情才对,可当他提起那件事来,她竟然流下了眼泪——是他想多了吗?也许孟清如只是因为听到兄长的名字而受到了刺激?可孟景明必定是每一年都会来探望她的呀。 想不明白。不能理解的另一件事,就是他拿到的这个魔方。这个玩具看上去普普通通,孟盛夏实在想不到除了启发智力以外的任何作用。可孟清如如此沉醉在旋转它的色块当中,又让他有了几分奇妙的预感:难道这个魔方当中暗藏了什么秘密吗? 孟盛夏也学着孟清如转了起来,可是他对于魔方这样的东西一窍不通,很快又把孟清如已经转好的面转得破碎,无奈之下,只能搁置了对于它的探究。 他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助他解开这个谜题,孟盛夏倒在沙发上的时候,还在思考魔方的事宜。孟广思的身影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有些心动,但还是挥了挥手否决了这个方案。他知道自己的堂哥冰雪聪明,这样的简单魔方对对方来说一定不在话下。可是他和孟广思毕竟之前多年未见,他们之间实在称不上知根知底。况且如果和过去的那些事情相关,他就是把不知情的对方也推进了谜题的泥淖当中,这样的想法实在不厚道。 他还是一个人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吧。 …… “……你在那边千万要留心,不在我们的地界上,你可得小心点地头蛇。”何理群再一次嘱咐道。 “知道了老何,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会低调行事的,你要忙什么先去吧,我出站了。”孟盛夏佯装抱怨,其实心里有些被关怀的暖意,他把自己的口罩拉下来方便出站口人员检查,而后拉着自己的行李快速离开了火车站。 张家把母公司迁移到了H市,也许正式看中了了H市副省会城市的政策优待和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地理优势。孟盛夏站在车站二楼的门口,张望着这所繁华都市的核心区矗立的楼群,它们从远处俯瞰车站所在的荒凉郊区,像是虎视眈眈地等待一个时机吞掉它的僻静和广阔。 这才是让人想要大干一场的地方,孟盛夏首先联系了孟家先前联络的私家侦探,然后乘坐地铁去往对方的事务所洽谈具体的事项。 事务所的前期工作完备,他在事务所刚刚坐下,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手里就先多了好几个资料袋。 孟盛夏不得不先把牛皮纸袋拆开,在侦探的讲解下一份一份地开始详细检查。 他查看着资料,这才了解原来张家这些年忽然能有那样的资金支持,背后少不了早期开放政策下的军方和政府投资和许可;借助Z市的港口到公路、铁路短程运输工程和沿途的仓储,他们白手起家,谈不上一夜暴富,但他们也在其中分了一杯羹,获得的资金远比区域内物流配送和车辆维修要高得多。 常言道阎王好送,小鬼难缠,如果是他来决策,说不定不会转变发展方向,而是会坚持实现渡口短程运输和仓储的垄断,就算和当地三七分,其中的蝇头小利也会滚雪球变成巨额的利润,更不用提运输和仓储这两件事结合所带来的长远利益。 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远走H市重新开始干老本行,而不是留在Z市做港口运输和仓储,这种一本万利的事呢?他们放弃Z市的基业并不像是一个明智且自愿的选择,更像是被谁驱赶的结果;即便如今看来,他们远走他乡的重新开始,似乎发展得也不错。 这一次倒手转卖他们的旧车,看上去并不是母公司的授意。有谁在其中打着张家的名号,利用了他们的合作关系浑水摸鱼,但以孟盛夏的认识来看,他不认为这样的行为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接连爆出了无法掩盖的问题,他们的倒卖才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他们孟家的内部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孟盛夏回忆起他调出的废旧车辆招标合同,结果不出所料,没有一年不是如今的公司最终中标。一定有谁透露了标底,而且和张家达成了长期的利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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