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泠一双黑眸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眼睫低垂下去,透露出有些脆弱的意味来。 周陨忽然想起,鹿泠其实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被家里人跟外人联起手来这样算计……大概也会觉得心寒和害怕吧。 如果昨天晚上不是他恰好在宴会上,不知道最后会发生怎样难以挽回的事。 周陨忽然就不想在意什么礼数了,转身走了回来,低声对她说:“睡吧,不用害怕。我在这里不走。” 鹿泠像是听见了什么意料之外的话,表情停滞了瞬间。 “害怕”么……? 鹿泠心里有些陌生地想。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这种情绪了。 可能只有周陨,才会把他当做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或者说一个小怪物。 鹿泠第二次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周陨在酒店呆到了晚上才离开——鹿泠看起来精神一直不太好,但是问她哪里不舒服也不说,吃晚饭的时候才从床上下来,勉强吃了一点东西。 周陨不知道鹿泠打算去哪儿:“你还要回家吗?” 如果那个居心叵测的地方可以称为“家”的话。 鹿泠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我在外面住。” 周陨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鹿泠又摇了摇头。 鹿泠的话实在是太少了,偶尔开口也就说几个字,有时候周陨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也没有勉强,独自离开了酒店。 鹿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漆黑瞳孔里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个人坐在床边,低下头,稍微挽起袖子,一串细细的铃铛线挂在手腕腕骨上。 鹿泠伸手轻轻拨动那个小银铃。 叮当叮当。 QQ群6⑧01①0③1③ 周陨回到家里已经是八点多了,他昨天晚上夜不归宿,今天又到这个点儿才回来,他妈已经跟其他阿姨搓麻将去了,只有他爸在客厅里坐着喝茶,见到周陨进门,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周陨问:“我哥呢?” “刚才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周父不满意地说:“你们现在这些孩子,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放假也看不见人影——晚上饭吃了没有?让你阿姨给你做点儿。” 周陨说:“吃了,不用做。” 周陨昨天晚上就没睡好,白天也没时间补觉,直接回卧室在床上躺下了。 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第二天九点多的时候才睁眼起床,周陨穿着睡衣下楼,在客厅看到了周叙。 周叙一见了他就问:“你昨天一天都没回家,干什么去了?” 周陨想了想,把前天晚上的事跟他哥简单解释了一下,省略了一些细节。 周叙听完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忽然用一种难以分辨的语气问:“你说的那个男人,是秦家老二吗?” 周陨一抬眼:“你怎么知道?” 除了鹿泠,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他哥是怎么知道的? 周叙把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昨天晚上秦贺喝醉了,在盘山公路上飙车,直接撞到防护栏上,连人带车一起翻了。” “现在还在医院里急救,能不能抢救回来都说不好——我昨天出门,就是听见这个消息然后去了趟医院。” 周陨的瞳孔轻轻一缩。 周叙用几乎有些阴沉的语气说:“阿陨,我跟你说过了,离鹿泠这个人远一点。” 周陨用了两秒钟才明白他说的话里面的意思,倏地拧起眉头:“酒是他喝的,车是他开的,防护栏是秦贺自己撞的。” “——跟鹿泠有什么关系?” 周叙深吸一口气:“但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他刚想对鹿泠下手,第二天就撞的连尸骨都不知道能不能拼起来了。” 是的,这听起来太巧了,巧的简直让人心底发寒。 像一场如约而至的报复。 可是鹿泠凭什么要被这样无端地猜疑呢?就因为她是其中的受害者吗? 周陨的语气有些冷了:“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周叙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地说:“我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特别,让你这么百般维护。” “但是鹿泠这个人,她的生长环境,就注定了她的心性跟别人不一样,你不会不明白。” “我不了解她。” 顿了顿,周陨低声说:“就不会对她下任何定义。” 周叙一滞。 他承认,他看鹿泠,是带着一些流言蜚语的偏见在身上的。 再加上鹿泠本身性格的原因,确实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但“联想”如果没有证据,就变成“欲加之罪”了。 “……好吧,”周叙一摊手,“我向她道歉,我不该去管警察叔叔业务范围的事。” 周陨没说话,脸色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周叙又想起了什么:“前天晚上,你没回家,是一直跟鹿泠在一起?” 周陨“嗯”了一声。 周叙继续追问:“只有你们两个人?” 周陨没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莫名其妙地说:“是。怎么了?” 周叙的表情更古怪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周陨:“你们两个人,住在一间房里面?” 周陨这才反应过来他哥是什么意思,差点原地炸了,“我睡在沙发上!” 周叙:“你怎么不睡床上?起码也是双床房吧?” 听了这话,周陨不知道怎么就轻轻咳了一声,好像还稍微偏了下头,语焉不详的:“我觉得那样不太好。” 他当时怕鹿泠半夜会醒,看到房间里还睡着一个男生,就算没在一张床上,可能也会害怕。 于是就在沙发上端坐着睡了一觉。 周叙用堪称惊奇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喃喃地说:“好了我知道你是十八岁纯情处男了。” 周陨:“………” “走吧,请你出去吃午饭。”周叙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你该回学校了。” 周陨换了身衣服,跟周叙一起出去吃饭。 送他去学校的路上,周叙一边开车一边说:“秦贺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跟鹿泠没有关系最好,如果真的跟她有什么牵扯,秦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富二代酒驾高速飙车然后出了车祸,撞了自己或者撞了别人,这种事其实经常发生,这些脑残有钱人就是嫌命长—— 可是……万一呢? 悄无声息地在车上动个小手脚,又有谁会发现? 周陨长长舒了一口气,驱散了脑海里那些缥缈的阴影。 周陨走进教室的时候,鹿泠已经到了。 她今天带着一副细边圆框眼镜,掩住了五官那些若有似无的锋利感,穿着校服,看起来甚至有种清纯乖巧的感觉。 她的脸本来就不大,被这眼镜一框,看起来还没有巴掌大小,眉眼看起来更加精致了。 ……校服上好像还沾着一根不知名猫毛。 周陨在位置上坐下的时候,鹿泠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周陨想到秦贺的事,周叙的话又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如果真的跟她有什么牵扯,秦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鹿泠桌子前面的那个椅子上,反身坐下来。 鹿泠仰起脸看向他,瞳孔里似乎有一道暗暗的光闪过。 周陨声音极轻的开口:“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鹿泠怔了怔,然后说:“在家。” 周陨问:“你一个人吗?” 鹿泠好像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镜片之后的眼睛透出些茫然意味,呆直地望着他。 看到那样的眼神,周陨的嗓子不由紧了紧,才轻声地说:“秦贺……昨晚出事了,你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鹿泠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睫缓缓低垂下去,没有再看周陨,唇角抿起,神情变成了那种初见时候的阴郁和冷漠。 几秒钟后,鹿泠才冷冷地说:“如果跟我有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陨哥你怎么回事你在你哥面前不是这样说的!!我们美女要伤心了呜呜呜
第7章 周陨听出她语气里的自嘲意味,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又低声说:“秦贺昨天晚上酒驾,在高速上出了车祸,现在还在抢救,不知道是死是活。” 鹿泠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忽然古怪地弯了下唇角,轻而冰冷地说:“他跟鹿家的人联起手算计我,我想要他死,有什么问题吗。” 鹿泠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轻薄的像一把刀:“秦贺的那辆跑车那么显眼,谁都能看到,在方向盘或者刹车上动手脚,都很简单。” 鹿泠的言语间几乎带着恶意,甚至“作案手法”都交代出来了,周陨听了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沉默着想: 鹿泠的性格大概确实跟常人不一样。 她不愿意为自己解释,倘若有人以恶意揣度她,她就会回以双倍的恶意。 ——让周陨想起正在枯萎的玫瑰花,糜烂、美艳,周身又带着尖锐的刺。 周陨收回思绪,手指在她桌面上敲了敲,发出一声引人注意的声响,“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他话题转的太快,竟然要“登堂入室”,鹿泠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他手指轻击桌面的动作,一时抿着唇没有吭声。 周陨见她这个模样,不知道怎么就有些心软,声音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鹿泠低下头,没有回答他,面容白雪似的清冷。 周陨最后那句话只是玩笑,看她不愿意也没有勉强。 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上课了,周陨刚回到自己座位上,就被来了个飞扑—— “陨哥!!两天没见甚是想念!”陆属文抱着他的大腿,嚎:“哥救救我,我数学两张卷子没写,抄抄,等会儿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肯定要检查作业啊啊啊啊!!” 周陨嫌弃地把人拎了下去,翻了翻书洞,把数学卷子扔给他。 陆属文双手接过:“谢谢爸爸!儿子爱你!” 然后开始照葫芦画瓢龙飞凤舞地在自己的卷子上写答案。 周陨看了一眼他身边这个傻狍子。 陆属文的成绩中等,高考完了起码能有个大学上,现阶段每天最烦恼的事就是“作业太多怎么办”,好像有无限的精力跟任课老师斗智斗勇—— 这样没心没肺、又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真好啊。 周陨想:那么,鹿泠呢? 她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 像她那双眼睛一样,黑的惊心动魄,好像从来没有过光亮吗? 想起那天晚上鹿泠在他面前昏倒的模样,周陨心里像是坠了一块石头,压的他心脏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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