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泓羽歪坐着,没说话。
看他反应如此,又道:“再实话告诉你吧,你自己关一天多,应该也亲眼看见我们把梁子琛抓回来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张云和赵川顶不住了,说出了重要信息。”
“……什么信息?”
警官没有回答,而是抽出根烟夹在手指间,但是没有点,“先说说吧,你认不认识张云和赵川?”
林泓羽顿了一下。
对方抬起眼,隔着段距离盯他。半晌,林泓羽开口:“张云没见过,赵川见过一面。”
“嗯。”对方点点头,拿起笔边写边问,“什么时候,在哪见过?什么场景?在做什么?”
“一个月前吧?记不清了。在别墅,他来给童老板教盲文,不过他挺倒霉的,当天就给开了。”
“为什么?”
“他没把人看好呗……我们童老板眼睛看不见,得有人盯着。书房就他两个人,童老板突然跌伤了脚,那不得怪他没把活儿干好么。”
“说详细点。”
林泓羽便把那天的情景大致说了一遍。
对方思索片刻,摸到打火机把烟点着,又问,“赵川走了,谁接替他的活儿?”
“那不知道。”林泓羽耸肩,“我反正没看见第二个盲文老师来。”
对方皱起眉头,“我说的不是教盲文。赵川去别墅还有别的任务,你那天看见他还干什么了?”
“没有。”
“赵川这个盲文老师是谁找来的?”
“可能是陈管家吧。”
对方吸了口烟,示意身边的同事继续记录,自己则全神贯注地与他对话。“你觉得陈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陈之友,林泓羽露出不屑的神态,“说不上来,据说是得了不好的病,整天躺在房间里下不了床,也就那两个保姆伺候他,什么吃喝拉撒的,那房间里难闻得很,我一般也不进去。”
警官看出他有情绪,“你俩关系怎么样?”
“……屁的关系。他也就对童老板一副哈巴狗样,别墅里没人乐意去惹他。”
林泓羽说着,又瞧上了他手里的烟,谄媚地笑笑,“警官,我能不能也来一根?”
对方看他一眼,还真拿了一根走了过来。
“谢谢阿sir啊。” 林泓羽咧牙。
“有什么都老实说,以后才有抽烟的机会。”
“明白,明白。”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让警察给自己点烟,林泓羽很深地吸了一口,烟草便灼灼地发红。
“现在再想想。”对方走回桌前,扔了打火机,引导他继续方才的话题,“在别墅的时候,有没有见过陈之友有什么特别的行为?”
林泓羽眯着眼又吸一口,再慢慢吐出来,隔着烟雾冲对方笑笑,“说起来么……还真有。”
——
审讯室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只有记录员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清脆回荡。
林泓羽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短茬的烟蒂撂进纸杯,“我能说的都说了。”
对方舔了下干焦的嘴角,手里的烟早就燃尽了,可他脑中的思绪似乎太乱,以至于还空茫地把那截送到嘴边嘬了一口,不大确定地问:
“你确定你没做梦?”
林泓羽笑笑,“阿sir,我还能连做没做梦都分不清?”
对方又默了,转手拿出手机,起身去了走廊。
林泓羽靠进椅子里,百无聊赖。他这间审讯室没有那种大玻璃,但是有一面不锈钢窗户,不过也没人站那头监听,门也是关着的。
“阿sir,我能不能要杯水?说得口渴。”
那记录员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判断他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起身去边上倒了杯纯净水,放到他桌上。
“谢谢阿sir啊。”林泓羽一口气喝见了底,“哎——我这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案子还没查清,急什么?”
“那我不是被冤枉的吗,话也问了好两回了,都是老老实实配合的嘛。”
对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坐回电脑前整理口供,显然将他的油嘴滑舌撇去了脑后。
很快,那个警官又回来了,探进来半个身子,朝里头道:“迟队说带上这小子。”
记录员立刻站起身,“好,晓得了。”
带上他?去哪儿?林泓羽一头雾水,那记录员也不说清楚,只走过来把他桌板开了,给他铐了手,“跟我过来。”
林泓羽两只腕子沉甸甸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茫然和匆忙搞得像要上“断头台”一样,他有点儿怵,总不能秦臻不在,这伙人真拿他跟童燊作一伙的搞进牢里去吧?
“等等、不是……这是去哪?”
“废什么话,跟上!”
走廊上正好有个弟兄也被带出来了,打眼看见他,“阿泓,阿泓!”
“喊什么!”边上的警员严正警告。
那弟兄只好焦躁地搭话,“他们要带你去哪?”
林泓羽还没来得及答一句,就被推着肩膀下了楼。楼下还是那么吵杂忙碌,几个年轻警员给他们让了条路,“杨师兄,迟队在外面等你呢。”
“知道。”
外头太阳劈头盖脸晒下来,一天多都没出户,林泓羽晃得扭开脸,刚要抬手,一件就外套便扔到他怀里,把他手上的铐子给挡了。
“你们跟我后边。”几步远处,迟逸已经利落地上车发动引擎。
身边姓杨的警官答了一声,拖住林泓羽的手臂将他往后面那辆警车上带。林泓羽临上车前看了眼前头领路的车,那车正好左转弯出警局大门,驾驶座车窗还没完全升起来,迟逸严肃紧绷的侧脸一闪而过。
那车后边好像还坐了人。
他没能看清,便被摁着脑袋钻进警车。
自己到底会被带去哪里,这一出跟梁子琛被抓又有什么关系?林泓羽生在苏海,对这里算是很熟悉。虽然他混迹的地方大多是郊区的老筒子楼和废车场,但市里的路线他还是清楚的。车子行进的方向明显是市中心。
车子最终停在了苏海七院。
这方位不是人流量最大的南门,但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驻足观望。
门口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在等。迟逸他们先下了车,和对方握手交谈了几句。
“可以从人少的供应室电梯走,比较安全。”
“麻烦了。”
“应该的。”
紧接着,后车也到了。“戴上。”杨警官掏出来一只口罩递过来,盯着警员给林泓羽戴上, “医院人多,注意提高警惕。”
“明白!”
“下车。”
他们领着林泓羽走了下来,面前便是苏海七院的三号楼,离住院部有一段距离。杨警官和一个警员一左一右地夹着林泓羽往前走,彼时迟逸的车后排也被扶下来一个年轻男人,扣了只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把半个脸都挡住了。他手上也裹了旧外套,走路很小心,明显离不开人的搀扶引领。
林泓羽眯眼分辨。那是童燊?
“走。”
一行人进了特殊通道上了供应室电梯,由那几个穿白大褂的带领着七转八转,通过内部楼梯到了住院部楼层。林泓羽机敏地捕捉到墙上的指引标识:肿瘤内科三病区。
一个护士小跑过来,“耿院,这边。”
医院好像特地关照过,病区来往的人并不多。林泓羽被并在中间,两胳膊都被人卡着,偶尔迎来走廊上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病人的目光。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和那些人视线相接。他们的目光很统一:一开始是疑惑和好奇,再然后表情直白地作出“定罪推论”,眼神就成了唾弃和害怕。
林泓羽突然有些慌,别人不会真以为他是什么犯罪分子吧?
他不由地动了下,立刻被钳紧,“老实点儿!”
“.…..我口罩要掉了。”他低下头,用旧外套把口罩使劲蹭上去遮住脸。可是那些人窃窃私语的嘀咕声还是能隐约听见。
这令人感到很不舒服。以前从少管所放出来的时候,筒子楼那些人也那么看他、指他。
他隔着人缝去望前头的童燊。
比起平时被人细心照管,此时的童老板狼狈多了,衣服还勉强维持体面,但走路就没那么平稳轻缓了,警察走得不算快,但也不慢,他被拉得有些无措,耳朵也无法分辨周边的具体情况。
可就算如此,林泓羽从他的背影里依旧感觉不到任何慌乱。好像这样狼狈、这样被人指点、这样公开地成为一个“罪犯”,对童燊而言都无所谓。
“到了,就是这间病房。”
迟逸与耿院长说了几句,率先走了进去。几个警员把童燊和林泓羽都带进去,留下几个守在门口。
这是一间单人室,有一股不通风的怪味。人太多,林泓羽什么也看不到,只看见几台立着的仪器,床尾边挂着导尿管和尿袋。
“把那小子带过来。”
他被带到床边,看见床上躺着个皮肤僵黄、两颊发黑的老头。身上连着各种针头和管子,延续至床边的仪器上。
“认一认。”迟逸冷冷地说。 ----
第 23 章 23
林泓羽咽了下干焦的嗓子,把床上昏睡的人又打量一遍。不得不说,虽然病情总不会在这个阶段还能好转,可是比起躺在别墅那间昏暗的屋子里的时候,这会儿看起来真有了点起色。
他怎么被带进医院了?难道也倒戈?
“认得。是陈之友。”
迟逸扬起下巴示意一个人过去录像拍照,“把你那天晚上在山上看到他服用过量致幻药物的情景再说一遍。”
“服用过量什么?”
杨警官接话:“就是你刚才说的奇怪的‘闹鬼’事件。”
林泓羽没吭声,看了眼人缝间的童燊。
“让你说,看别人干什么?”迟逸硬声道。
林泓羽只好站在病床边,断断续续地又说了一遍。
说完,迟逸又问:“你见过几回?”
“……就那一回。”
迟逸侧过身,问童燊话:“你的管家在别墅里私藏违禁药物,并且屡次服用,时间跨度长达两年之久,为什么不处理!这算包庇,你就是共犯!”
童燊微微抬起头,下半张脸的线条依旧沉静,“别墅里的事,我想管辖也有心无力,他在自己房间藏东西,我一个瞎子总不能进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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