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没儿子,一个种都没有!”
大概是闲来无事,手下们纷纷有了话头,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们现在嚼舌根,那时候宏帮做得大,刘老大手里有多少冤魂?亏了阴德哪来的儿子?”
“还有童先生,被收养的时候都九岁了,连老爸是谁都不知道,到了宏帮没多久老妈又跑得不见人影!唉,都是可怜人!”
林泓羽疑惑,“老妈?”
那手下小心看了眼二楼,声音压得极低,“童先生的妈叫童敏,听说年轻的时候美得不可方物,在道儿上出名得很!不过后来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
另一个手下立刻接话:“我听说她是离不开男人的,宏帮她看不上眼,心大着呢。哎,不是说刘老大收养咱们童先生就是为了她么?倒好,孩子帮人养了,人跑了。”
林泓羽细细听着他们的话,“就算是收养的,那也是不二继承人,宏帮那一摊子事儿童老板是怎么脱的干系?”
这问题倒问住他们了。这伙子人虽然都是当年宏帮的一份子,但都是小人物,接触不到那部分不可告人的活儿,所以没跟着捣毁行动逮进去,自然也就不清楚其中内里。
有的说,刘宏早为童燊打通了关系,就为保他一条命;还有的说,童燊的眼睛就是瞎得蹊跷,来了伙警官后就坏了,说不定就是“上边儿”的手段,好把人“软禁”在这别墅里。
林泓羽听来听去没一个靠谱的。
——“因为童先生对宏帮的事情一无所知。”
背后突然传来人声。
众人回过头,阿琛不知何时回来了,拿着黑背心站在门口。
“琛哥。”“琛哥。”
林泓羽也站起来把位子让给他,阿琛坐进去,拿起桌上一碗凉茶饮下去,解了外头带回来的熏蒸的暑气。
铁头琛当时在宏帮也是数得上姓名的人物,知道的事情肯定多些。
“你小子不干活,在这瞎打听什么?”
林泓羽干笑:“没瞎打听,跟大家伙闲聊呢。”
几个手下也挠挠头应和。
阿琛一眼把他看透了似的,道:“童先生是从小就养在宏帮,但刘老大从来不让他接触宏帮里的事务。当那些人在干脏活儿的时候,知道童先生在干什么吗?”
林泓羽几个人齐齐摇头。
“在学英文,学马术,你能想到的正常人家的少爷会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阿琛往碗里添了水,“刘老大每次去看他都会洗一把澡,打扮成体面人物,所以童先生直到十八岁不知道收养他的老爹是什么人,他以为他只是一个富商,有几个臭钱。”
阿琛眼中露出嘲讽的意味,一口饮尽茶水,“越是罪孽深重的人越希望子孙干干净净。童先生从来没接触过那些交易,当然毫发无伤。”
大家伙恍然大悟,纷纷低声嘀咕。“难怪童先生长得不像道上混的……”
林泓羽没作声,他在琢磨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梁子琛端着茶碗反问:“怎么,不信?”
“没有。”林泓羽机灵地回应,“我就说吗,童先生像个好人。”
阿琛神态一缓,居然露出铁汉柔情的一面,弯弯嘴角。“是,他是个好人。”
“阿泓啊。”楼梯拐角那儿下来个保姆,招招手喊他:“童先生请你过来。”
“噢。”林泓羽立刻放下茶杯,正要过去,又想起什么,拿了边上的湿毛巾把脸上的汗渍和西瓜汁胡乱擦了擦。
边上的弟兄们都似笑非笑地瞅他,“别擦了,够靓了。”
“滚蛋。”
看他麻溜地跑上楼,一伙人立刻转过身来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地侃他有本事,连童先生都一天叫三回,离不开了。
阿琛嚼着点心,目光跟随林泓羽的背影消失在二楼转角。
房间里温度适宜,保姆们有条不紊地拉开窗帘,给屋子里换进新鲜空气,又往小桌上的果盘里添了新的水果。林泓羽三步做两步地跑上来,阿姨们便冲他笑笑,搭伙出去了。
林泓羽掩上门,床上的童老板还窝在被子里懒得醒。
“童老板,叫我?”
被子里的人没什么动静。
“行,那您接着睡。我先下去忙去了。”他还有好多话想问梁子琛呢。
“你有什么可忙的。”被子里的童燊慵懒地飘出句话来,“衣裳给我。”
林泓羽左右看看,拿了床尾端正叠好的外衫,童燊慢悠悠起了身,在他跟前站定,张开手臂让他穿衣裳。
一开始林泓羽是绝不会干这种事儿的,在他心里童燊是嫌疑犯,是个□□头目,是个比他林泓羽还不是个东西的东西。可正因为自己也不是个东西,擅长逢场作戏,他硬是能顶住心里头那股子劲儿,很是狗腿地抖开衣裳,尽心尽力地给他穿好。
“喝酒了?”童燊的鼻尖嗅到了靠近的人的身上的味道。
“嘿嘿,弟兄们都在,喝了点儿。”
童燊不大愉悦地皱了下眉头。
林泓羽知道他烦这种“臭味”,但他是故意的。免得对方总叫他干这种“太监伺候皇上”的活儿。
童燊好像觉察出他是故意的,“昨天和你说过,不要臭烘烘地来我房间。”
林泓羽立刻一拍脑门:“忘了!对不住,童老板,我现在就洗洗去!”
“站住。”
林泓羽只好顿住脚。
“早上她们说,老陈下不来床了。还说前几天你和他起了争执,为什么事?”
林泓羽慢慢转过身,大概是屋里刻意控制光线不要太亮,又或者是摆设太多又繁复,所以总是比别处华贵、黯淡一点,童燊眼睫习惯性地下掩,终于像个盲人的样子。
“我没对他干什么,他是自己摔的。”林泓羽解释,“……他非说铺子的事儿是我干的,是,这事儿是有我的责任,但我没干就是没干,他太激动了,也不听我说……”
“他的肺就要没有用了。”
林泓羽一顿。
童燊的语气很平淡,“你陪我下去看看。”
林泓羽没懂,去看陈之友为什么叫他陪。
“走吧。”童燊直接挽住他的手臂。
“……噢。”
一般这个时间点童燊是不会下楼的,所以弟兄几个还聚在大厅里侃天儿吃西瓜。只听得电梯忽然“叮”地一声,个个都吓得窜起身来,嘴也来不及擦,站得笔直,果然,门一开,林泓羽搀着童燊出来了。
一边还给他们使眼色,赶紧把桌子收拾了去。
“童先生!”“童先生。”大家伙悄摸抱了满桌西瓜皮,溜去了东楼。
阿琛走上前来,“童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事?”
童燊说:“老陈病得重,我来看看。”
阿琛明显讶异,不过很快敛住,侧身让开了路。
屋里还是黑,保姆一看他来,赶紧先跑进去把窗户开了通通气。老头马上不清不楚地骂:“你干什么!关了……”
保姆忙着过来帮他弄枕头,“陈管家,童先生来了。”
老头立即睁开眼,勾着脖子朝门口看,当真看见了童燊。他穿着薄外套和棉质长裤,身后跟着个年轻人。
“阿燊……”老头眼里放出熠熠神采,高兴坏了,使劲拽保姆,“去,去!”
保姆连连点头,跑去搀童燊过来坐。然而童燊让过她的手,只叫林泓羽带着,走到床边的软椅摸索着坐了下来。
老头这才看清,年轻男人是林泓羽。他不高兴,可是更顶不住见到童燊的高兴,费劲地支起上半身,勉强调整成躺靠的姿势,“阿燊……怎么好,叫你来看我。我这……我这下不了床啦,不能伺候你,往后可怎么弄……”
“安心养病吧。”
尽管不热情不关切,但他亲自来看望这件事似乎已经令陈之友足够开心。老头动动手指,指使保姆,“去,去拿童先生爱吃的……”
那保姆赶紧小跑去了。
老头一心一意地望着童燊,跟望着自己孩子似的,“我这病还能撑,你看我不精神,其实我自己清楚,我日子还长,说要伺候你到25岁,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不记得,你也别往心里去。”童燊道。
老头的话被噎进喉咙,脸上露出不大好的神色,“我不管你,你以后怎么办?”
童燊轻轻笑了一声,没接话。可是那声笑在这个“病房”很不合时宜,老头的眼中也逐渐有了怒意。
“我死了,你就不用给我管着了,是吧?”老头捂着胸口咳了一声,喘气也带了呼呼声,“你把铺子给姚泉了?谁教的你?是不是外面那帮混账?”
童燊蹙了下眉头,“铺子是我的,我怎么处置,需要请教别人吗?”
老头怔愣,“阿燊,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他转动浑浊的眼珠,盯向林泓羽,“我跟童先生说话,你滚出去!”
“他是我的管家。”
老头又是一惊,歪近了身子,“咳——!你说什么!”
林泓羽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童燊很淡定地重复一遍:“阿泓是我选的新管家,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砰”地一声闷响,老头倒回床铺里,捂着胸口,痛苦地喘息。
“你……你在报复我……阿燊,你故意气我……!”
那样子怕是真要死了。林泓羽眉头拧紧。
童燊轻轻呼出一口气,“阿泓,把他扶起来。”
“好。”林泓羽走上前,搂住老头两边嶙峋的肩骨把人扶正。
老头□□叫疼,手却紧攥着他的皮肉,瞪着林泓羽。
陈之友的五官极度清晰地就在他眼前,那老谋深算的眼珠,阴狠的嘴角,在以往被讲究绅士的打扮所掩盖,而现在,病痛把这一切都凸显出来,活像老式动画里的反派。
老头死盯着他,渐渐地,眼里出现一种莫名的惊恐。
“江源……”
林泓羽眉尾一动。
童燊耳朵灵敏得很,老头只不清不楚地说了那一句,便只剩下呼哧呼哧地喘,眼睛再度浑浊。
林泓羽扭过头,很迷惑似的,“童老板,他说什么呢?江源是谁?”
童燊一直在侧着耳朵听,闻言,眨动几下眼睫:“他说胡话,去叫医生吧。” ----
第 13 章 13
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半山别墅很诡异。
话事人是个刚二十岁出头的瞎子,身边跟着叫人费尽心思想要逮捕的管家老头。而这瞎子和老头之间并不如外界所以为的主仆情深。那天在陈之友房间,林泓羽甚至觉得他们之间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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