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人头发剪短了,身上还是沾着点难驯的散漫和随意,只是那些气息被藏得很深,像是被什么很深地包裹住了,就连向来妖冶的眉眼都显出几分冷郁。 几秒的时间却像过去很久。 漫长地能将人淹没。 直到虞寻弯下腰,随手捡起地上滚落的礼物盒。 然后他伸手,把东西递给云词,声音仿佛隔着漫长的时空传过来:“你东西掉了。” 云词大脑空白一瞬。 接着迟缓地想起来这竟然是他们那次之后,第一次碰面。 当初说做敌人更适合彼此,但退回去之后,好像连敌人都难做。 都二十岁的人了。 没有理由再像高中时候互相较劲,不断敌对。 他们已经连敌人都不是了。
第八十二章 云词接过礼物盒。 手指僵硬, 心跳漏了一拍。 接着才以更剧烈的频率重新跳动。 失衡的心跳声被掩藏在周围传出来的荒腔走板的歌声里。 他错开和虞寻对视的视线,在原地踟蹰。 “不拿吗。”虞寻又开了口,像是路过的陌生人。 云词张了张嘴, 发不出声音。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 不知道说什么, 而且比这个更让人窒息的是,他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后他抬手,接过礼物盒。 两个人的手分别搭在盒子的两端,礼貌地避让开, 连意外触碰的可能性都没有。 最后他说:“谢谢。” 说完后, 云词没有多停留, 他强迫自己往前走, 又穿过很长的走廊,走进李言定好的包厢。 “……” 他没有回头。 所以没看见他身后,虞寻的身影还停在原地。 虞寻的手垂在两侧, 缓缓收紧,他倚着墙,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没忍住,伸手去摸裤子口袋, 从里面摸出一盒烟。 他熟练地单手捏着烟盒,从里面推了一根烟出来。 “咔哒”一声。 打火机一闪而过的光在头顶灯光下, 被照成其他颜色。 接着, 熟悉的烟味弥漫开。 手机铃声也响了很久。 他接起, 流子的声音冲出来:“我□□到哪儿了, 江湖救急啊, 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这包厢的客人有病,非要喝这个牌子的啤酒。” “怎么的,这个啤酒就更高贵???” “都是五块钱一罐,到底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这里刚开业,招不到人,时薪高,谁特么在这混。屁事一堆。” 流子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又重复问了一遍:“兄弟,你到哪儿了到底。” “马上,”虞寻抽完一根烟,随口说,“到门口了。” 流子很无语:“我就在门口。” 虞寻:“那当我没说。” “……” 流子:“所以你的马上是多久。” 虞寻把烟扔进垃圾桶:“等着吧。” 流子还想说什么,但他察觉到电话对面,虞寻的声音比往常更哑。 像是拼命隐藏着什么。 “行吧,反正你快点,”流子说,“我等会儿下班,一起吃个饭?不过你得先去员工休息室等我会儿。” - 员工休息室里。 休息室在走廊尽头,没有门,得从楼梯口拐进去,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个堆放货品的仓库。 里面躺着几个人,有的在打游戏摸鱼,有的要上夜班,提前过来眯一会儿。 这家店刚开业,招到的基本都是学生,也有一些社会人士。 虞寻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突然鸦雀无声了。 他也不在意,找了个角落坐着。 他低下头看手机,只是对着某个聊天框反复看,也不打字,不聊天,边上人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还以为这帅哥是进来对着手机发呆。 流子刚来没几天,在这群人里混得风生水起,走到哪儿都有人喊他一声流哥。 流子结束工作,去休息室找虞寻,还没推门进去,从里面出来的人就拉着他聊:“流哥,不知道哪儿来一帅哥。” “在里头坐着,也太帅了,都在盯着他看。” “难道是这的头牌?我去,咱们这还有这服务?” “……” 流子用脚想也知道这帅哥说的是谁,他敲了对方一脑门:“滚,什么头牌,再放一句屁老子把你嘴堵上,里面这我兄弟。” 出来的还有个女服务员,她笑嘻嘻说:“有这么帅的兄弟,怎么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他脾气不好,”流子想了想,说,“介绍了也没用。” 这句“脾气不好”从脾气不好的流子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微妙了。也微妙地很有说服力。 女服务员回想刚才推门进去看到的那幕——那人看了会儿手机,又忽地起身,推开一扇窗,倚着窗户抽烟。 烟雾缭绕下,他绚丽的眉眼被蒙住。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隔着烟雾,扫过来一眼,但那一眼极其淡漠。 流子不想再跟这帮人扯皮:“赶紧换班,我快饿死了。” 流子进去之后,开玩笑对虞寻说:“刚有个同事,女的,想问你要联系方式。” 虞寻走到门口等他:“没手机。” 流子:“人都看见你刷手机了。” 虞寻看他一眼:“你非要找死?” “……” 看吧。 他就说了脾气差。 流子耸肩,隔空冲还没走远的女同事示意:老子尽力了。 见到虞寻后,流子喋喋不休吐槽今天上班的经历:“不给他买啤酒他就投诉,他去投诉吧,他投诉之前我先锤爆他脑壳。” “三分钟,”虞寻打断他说,“没收拾好就自己去吃。” 流子:“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值你等三分钟?你有急事?” 虞寻:“没有。” 他又说,“就是不想等你。” 流子:“……” 流子想说那么急干什么,结果他三分钟后换好衣服出去,低头看手机回消息的同时,看见他备注为“傻逼李言”的好友发了一条朋友圈。 [祝我生日快乐!] 流子点开配图,看见熟悉的装潢,他作为这里的员工,几乎都能猜到这间自带豪华香槟塔的包间在几零几。 “可以啊,这么有钱。”流子碎碎念了一句。 随即他想起来,李言在这的话,那那个谁不也在这。 …… 流子想到这,抬眼去看走在他前面的虞寻。 虞寻正站在路边,等红绿灯, 他今天烟瘾尤其大,烟不离手。 自从一年多前虞寻搬寝室后,这人就逐渐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比之前更沉默,随性的外表下其实有点不好相处,对很多事都无所谓,疯起来又带着点不顾一切的感觉。 不过真的陌生吗。 流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完全是。 其实这个状态的虞寻,他曾经也见过。 那还是高一刚开学,他们俩在烧烤摊上相识那会儿。 他听见过虞寻蹲在店后门打电话:“你找。你找她一次,我也找你一次,要不要看看看谁先死。” 流子听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在心里把虞寻不好惹的程度又默默往上提了一级。 现在的虞寻,也很像当初明明不会骑摩托车,却能载着他踩下油门的那个虞寻。 甚至是这一年的云词,他也不是没见过。 高一开学,他虽然远在七班,但也听说一班有个“学霸”,学起来不要命,什么比赛都要拿第一。 且那小子还有张挺帅的脸,在初中很出名。 …… 非要说的话,这两个人好像只是回到了不曾相遇的人生轨迹里。 如果高中没有遇见,没有成为敌人整天打打杀杀、把整个西高都搅得天翻地覆,他们按照各自的人生继续往下生活的话,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不对啊。操。 他脑子里突然涌出来了些什么东西。 …… 流子站在原地,被自己文艺得牙疼,有点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 吃饭的地方在商场,店门外挂了电影宣传海报。 电影院就在楼上。 流子埋头嗦面,抖着腿打量那张海报:“急速游戏,这电影有点意思,飙车的,吃完要不去看看?” 他说完,不等虞寻答复,又自己否了:“我跟你去,有点怪了。两个大男人约什么电影,我要去也约个妹子。” 但他说完,想起他和虞寻是看过一次电影的。 在大一下半学期,虞寻搬完寝室之后的几个月。 虞寻搬寝室那天他是外从其他人嘴里得知,他兄弟正在搬东西。 当时谣言一传十,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变成了:云词和虞寻关系刚有好转,没想到又急速恶化,在寝室里打了一架,听说从上午打到了下午,最后虞寻带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东西,被姓云的那小子从寝室里轰出去了! 流子:“……” 先不说这个从上午打到下午这段有多离谱。 总之他听到传言后,马不停蹄去看到底什么情况。 虞寻的新寝室很陌生——他也算串了那么久的寝室了,虽然前期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靠墙抖着腿,斜视云词,给他兄弟撑场子。 但撑了那么久,对608那堵墙也是有感情的。 冷不丁换了新环境,连他都不习惯。 虞寻那间新寝室很空。 之所以有空位,就是因为室友都是大三生,有些人临时办了走读,床位这才空出来。 大三生,都是些半只脚踏出校门的人,寝室里东西都少很多,室友之间话也少,不像大一新生那么爱热闹,主打一个社会老油条互不干扰。 流子赶过去的时候,看见虞寻正低着头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放好。 他至今都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连他这个旁观者都会被卷进去。 他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是家里有事。 流子也想象不出他家里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兄弟从高中开始,不管去了哪里,都能被家里的事拽回去。 请假的那半个月里。 他给虞寻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意外听见女人的尖叫声,刺耳地,钻进他耳膜。 也是从那天起,虞寻开始抽烟。 不过很奇怪的是,别人沾染恶习都是抽烟和喝酒混着来,这位哥抽烟的同时,却滴酒不沾。 过了几个月,流子实在看不下去,强行把他拽去电影院“散散心”:“你酒也不喝,男人有心事怎么能不喝点,这样吧,最近有部电影还不错,我多买了张票。” 事实上那场电影很一般,整个影厅都没什么人。 虞寻没有按照票上的位置坐,他一个人去了最后一排的最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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