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情,当初是你提议要领养一个小孩的,你现在凭什么把这个烂摊子推给我?” “我为什么要领养?你还好意思说!那还不是因为你家老人明知道我是不易受孕体质,还整天在我耳边催着说她想一个孙子!” 随即砸东西的尖刺音接连不断地在客厅里响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养父的咒骂,一会儿训斥孟情不知好歹,一会儿细数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九岁的段景琛从那些咒骂的言语里倏地成长起来。 段景琛意识到自己身上是有那么多的不足、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让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的养父在此刻对他弃之如敝屐、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要再一次被抛弃了…… 段景琛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兀自盯着紧闭的房门神经紧绷。 但段景琛的理智其实也不太能理解自己的身体反应,明明他只能像一个物品等待审判——到底是跟养父还是养母继续生活,亦或是被送回孤儿院。 最终,养父摔门离开了家。 是孟情红着眼眶敲响了段景琛的房间门,告诉他“你以后就跟着我生活”。 接踵而至的,还有孟情在段景琛面前对养父不愿掩饰的厌恶,以及日复一日的眼泪。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当中,段景琛心底其实都很愧疚于自己当初在听到“不会被抛弃”时的那一瞬间庆幸,而不是跟孟情一起陷入愤恨与悲伤。 离婚后的孟情好像整个人的身体连同灵魂都变得干瘪了下来。 她正式放下了妻子与母亲的职责,开始终日酗酒、失眠,哭泣,脾气也逐渐暴躁。 段景琛在被这样的孟情训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害怕。 可大人反复挂在嘴边的恩情,又让段景琛下意识地在每次骤然拔高的声调里反思自己的过错。 段景琛不能顶嘴,顶嘴就是没心没肺。 段景琛不能流泪,流泪就是懦弱无能。 所有的训斥到最后都会伴随着孟情力道不大的推搡,以及一句满是厌恶的“走开”作为落下帷幕。 这个情况直到孟情走出人生的低谷期,在职场上得人赏识升职,情场上又与江峰相爱才有所好转。 孟情的负面情绪不再需要发泄到段景琛身上,日渐充盈的生活使她开始变得健谈、大方、明艳、自信…… 只留下十二岁的段景琛独自一人,徘徊在那个终日被悲伤浸泡的出租屋里。 段景琛再一次面对满是厌恶的“走开”是江池大哭大闹的吼叫。 当时段景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从记事开始就在孤儿院生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亲生父母弃养。 理所当然的,段景琛也就回答不上来江池对他的控诉—— “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爸爸妈妈!?” 段景琛本能地看向自己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亲人孟情。 但那时或许是江池的控诉太撕心裂肺,段景琛的反应太寂静无声,所以孟情只顾得上先安慰她的小儿子江池。 段景琛又开始潦倒,他有一些羡慕江池,也明白自己不该责怪已经烦闷到一个头两个大的孟情。 于是乎,段景琛便在孟情的委婉哀求下、在江池一声声的“走开”当中,离开了江家的宅邸。 十八岁的段景琛以当年中央电影大学摄影系艺考第一的成绩被高分录取。 作为面试主考官兼摄影系主任的章齐,曾经笼统地问过每一位来到这最终轮测试的考生:你最喜欢的摄影作品是什么? 被这些学生脱口而出的摄影作品有的偏向色彩光影、有的偏向构图创新、有的偏向纪实、有的偏向概念…… 段景琛当时提到了一组实验摄影—— 艺术家在城市郊区的果园承包了一颗苹果树。 在五月份果实套袋之前,艺术家给每棵幼年苹果都植入了一枚长3.8厘米的纤细钢针,长度约等于当时的果实直径。 艺术家本以为钢针会随着苹果的成长留在体内。 可结果却是那些插入钢针的苹果,除了长势要比周围正常的苹果慢上许多之外,绝大多数也都在中途枯萎掉在了地上,或者挂在枝头直接腐烂变质。 最终,一百七十五颗苹果里只有七十五颗存活了下来,并且它们的形状都十分的扭曲、畸形,看上去极为不堪。 后来艺术家通过X射线扫描苹果成像,以照片的形式在个人展中向世人介绍了这七十五颗干瘪畸形的苹果。 而这组摄影作品的名字,叫做《不安》。 段景琛说,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幸存的七十五分之一。 幸运,但实在不堪。 因为童年的经历,长大后的段景琛很难相信自己,肯定自己,所以他从来都只能努力让自己不要偏离正常的生活轨道太远。 竞选班长、备考六级、投递简历到清姿工作室……段景琛花数倍的时间和努力去筹备和胜任这些事情,只是希望自己能在外人看来,与那些“正常的苹果”并无太多差别。 段景琛对自我的表达很匮乏,他不仅内心空洞而且还害怕表达出错。 当初惹恼温颂年的“我们要不要试着在一起”,已经是段景琛这颗“畸形的苹果”在前二十年人生里做过最出格、也最自我的决定了。 段景琛猛地睁开眼睛,从满是过去混乱回忆的梦里惊醒。 他拢了拢自己怀里还在熟睡的温颂年,心底莫名的惶惶不安才终于迎来了平静。 段景琛起身在温颂年的额头上珍重地落下一枚吻,然后便轻手轻脚地下床为两个人做早饭去了。 之前段景琛在网上特意做过功课,床事第二天最好吃类似粥食这样清淡一点的品类。 但温颂年嗜甜,不喜欢吃没有味道的东西。所以段景琛把昨晚自己半夜睡前泡下的米又过了一遍水,放进高压锅里加水熬煮,再从冰箱里拿出了两颗鸡蛋,打算给温颂年做一碗蛋花粥。 趁着高压锅熬粥的二十多分钟时间,段景琛拐到浴室里刷了个牙,中途忽然想起了那封昨天被温颂年叮嘱只能在隔天拆开的信封。 于是乎,段景琛在洗漱完之后,又忙不迭地回到卧室里把信封带了出来,尽量不让纸页翻动的什么声音打扰到温颂年休息。 段景琛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依着那条不算规整的折痕,摊开去看上面的字样: [亲爱的段景琛: 如果你有乖乖听我的话,那么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体验完了我的生日庆祝企划。 我不知道一切会不会顺利,而你又是否会感到满意…… 但我希望段景琛,你能每天开心。 你之前跟我聊天的时候偶然提起过,感觉“爱会流向不缺爱的人”——因为只有好好被爱过的人,才懂得怎么爱自己,然后才能用正确的方法去爱别人,形成爱与被爱的正向循环。 我当时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后来我又去认真想了想,感觉这句话对也不对。 段景琛,我想告诉你,就算你现在还没有办法很好地爱自己也不要着急,更不要去否定和苛责自己。 因为我会爱你。 就像你爱我一样。 这个世界上总有无处可去的童年。 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幼时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比起现在的好学生段景琛,似乎在小说里更可能被设定成什么报复社会的穷凶极恶之人。 可是你没有。 你依然善良、坚强、温柔、强大。 所以我觉得,爱大概也会流向值得被爱的人。 就像我会流向你一样。 祝我爱的段景琛每一岁都生日快乐,希望你自信、健康、快乐。 2027年12月24日 温颂年] 等段景琛回过神来的时候,他那颗在眼眶里久久滚动地泪水,已经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向了单薄的信纸。 段景琛慌忙抽起一张桌面上的餐巾纸去把信封的泪珠稀释掉,防止它进一步晕开模糊到温颂年的字迹。 段景琛确信,自己如果没有遇到温颂年,大概也会想办法一步步离开江家的掌控,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可段景琛觉得,如果没有遇到温颂年,他也就没办法触碰到像温颂年这般自信热烈的灵魂,大概也遇不到像这样真挚与热烈的爱了。 段景琛或许终其一生都被困在童年的得与失里。 他没有太多向前的勇气,还住着这间出租屋,站在潮湿阴暗的悲伤里独自一人惶惶不安,顺便再期盼一个无病无痛的倏然死亡。 段景琛吸了吸鼻子,把信纸重新折叠好装进信封。 他去厨房将提前打散的鸡蛋液倒入电饭煲,再次按下煮饭键,等到电饭煲自动跳转到保温档后,又等了五分钟,便装着一碗新鲜出炉的蛋花粥来到了卧室里。 “兜兜。”段景琛把蛋花粥放到了床头柜,把一根食指放进温颂年虚拢的掌心里晃了晃,“起来吃完早饭再睡好不好?” 谁料温颂年却下意识抓住了段景琛的那根食指,然后颤着睫毛喃喃道:“我没有走……” 段景琛怔住了。 温颂年想要爱,很多很多的爱。 段景琛也是。 两个对爱都有极高要求的人会比寻常情侣多出很多勇气。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关系是流动的,不是一成不变的,爱情亲情友情可能如胶似漆,也可能转身就化为陌路人。 段景琛和温颂年偶尔的相处也会有摩擦,但不会有人因为拉不下面子就去轻视这份需要小心维系的感情。 他们敢吵架,敢和好,看你捧着一颗真心流向我,或者我捧着一份爱意奔向你,彼此表达的方式不同,但相爱的心却是极度同频的。 段景琛抬手抚上温颂年的面颊,目光一扫就瞥见温颂年原本白皙滑嫩的脖颈,如今已经满是靡/艳斑驳的蹂躏。 心神摇晃之际,段景琛的拇指又没忍住在温颂年两片嫣红肿胀的唇瓣上流连:“兜兜,我抱你去洗漱好不好?” 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段景琛便听见了温颂年伴着细微点头的软调嘤咛。 温颂年昨晚确实被欺负惨了。 被段景琛扣在怀里又揉又捏,逼着喊了好几声“老公”不说,还听段景琛故意疑惑:“女仆难道不应该要学着主动服侍人吗?” 被段景琛嵌在身子里的温颂年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段景琛摸大腿他不要,揉屁股他也不要,急得温颂年眼睛里两汪波光粼粼的湖泊一下就溢出了泪花。 “兜兜可以求我。”段景琛舔掉温颂年脸颊上的泪痕,把人弄得又是浑身一颤,“我之前教过兜兜要怎么求的。” 早就被揉皱的女仆装半遮半掩,在似有若无间反而强调了那具漂亮的躯体,蕾丝环还勒着温颂年的大腿肉,只是上面的铃铛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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