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摸到了辛戎的底色,这次,他不会手下留情。要怪就怪辛戎,没想到他这么放得下,真是一门心思要逼着自己走上绝路。一旦想到辛戎跟那男人在一块,鼻子就有些发痒,牙也恨得痒痒,想笑,又想揍人。他本不用如此决绝,可哪一次,不是被迫,不是违心。谁又能体谅自己的苦处? 辛戎根本不知道,他这些年,手上沾了些什么,怎么胆战心惊地熬过来,当汪家的女婿,并不是表面上那般风光.......那些事,一桩一桩,每一样都要命。 窗外有雨声,滴滴答答。雨一下,屋内就潮了起来,像香港的天气。他走到窗边,对着雨,对着黑夜,静静看了一会。 作者有话说: 铺垫过渡章,下面两章是高潮章。 新的一卷开始了,大起大落,最虐的一卷。
第27章 26 26 5月31日 贝蒙园 飞机开始降落,天蒙蒙亮,辛戎缺少睡眠,关节和脖子都在钝痛,脚下虚浮,如同跌入了深水池。 到达贝蒙园时,马儿们已经从训练中心出来,开始晨操了。 柚子今天的晨操成绩还不错,5F(1000米),时间59.6秒,相当快的完成时间。练马师和骑师的神情满意极了,似乎有了这个结果,就是一道护身符,免于再向上帝、或马的守护神进行祈祷。 回到马栏,佐伊给柚子进行腿部冷敷,还有常规检查。毕业季过去,她学校那边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这边。 “怎么样?”辛戎站在栏外问她,“它状况不赖吧?” “体温有点高。”佐伊答,“很正常,运动完的马,都会这样。” 辛戎点点头,看向柚子的眼睛,在光线反射下,犹如甜蜜的巧克力色。它似乎发现了辛戎的视线,鼻子和唇部鼓胀着,发出嗤嗤声,这是它表达兴奋的一种方式,就像小孩子作鬼脸一样。 辛戎忍不住对它打趣,“伙计,是等不及上赛场了吗?好样的,今天也得靠你了。” 佐伊命马工牵柚子出栏,进行关节弯曲测试,以确保柚子在跑的时候,万无一失。 柚子在马工牵引下,硬地面直线慢步了两圈,然后变成快步。她一眨不眨,盯着它的臀部,关注平衡。忽然,她眉头一皱,要马工停了下来,然后走到柚子前侧,俯身,提起它的左前肢,弯曲腕关节。 辛戎站在一旁,心一揪,紧张地注视她接下来的动作。 柚子的腕关节抵在她的牛仔裤上,已经完全弯曲。她在慢慢给近端悬韧带施加压力,持续了大概四十五秒。 她放下马的前肢,让马工带着柚子,直线慢跑了个来回。 “怎么了?”辛戎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佐伊摸着下巴,说:“它快步往外跑的时候,臀部有点不平衡,很轻微......”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它有关节炎。” “是的,我已经给它用了一段时间药了,它应该有所缓解......”佐伊停了停,视线落到柚子才检查完的前肢,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比划起来,向辛戎解释,刚刚做的关节压力测试,是为了精准定位,马的跛行程度。 辛戎已经不用猜她的意思,心里有了底。 “......马的跛行,通常一开始,不会很明显,可一旦没有引起重视,就会越来越瘸。”她说。 这话很实在了。辛戎默了一会,笑笑,问:“那会影响今天的比赛吗?” 佐伊叹了口气,“你要知道,马是不会说话的,它们有些时候也很能忍疼。” “运气有点儿糟。”辛戎自嘲。 “也不能全指望运气,”佐伊说,“它前面的比赛,很拼命了,主要是.......充足的休息、精心养伤,这些都是马儿该得的,可柚子它太疲于应付训练和比赛了。” 辛戎把目光移开,表情稍有些僵。片刻后,沉声说:“你可能会觉得我不近人情,但我今天不能输.......佐伊,拜托了,无论用什么方法,让它稳稳当当跑起来,冲向终点。” “方法”暗指着什么,他俩心知肚明。脚踩在线上,是需要分寸的,稍不慎,就有满盘皆输可能。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上了赌桌,跟上贼船无异,胆越肥,心越狠,铤而走险,才能得甜头。 佐伊不由又叹了口气。 辛戎微笑着,左右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嘴角上轻轻一按,再作上提,目光诚挚,甚至带点讨好了,“别这么泄气——亲爱的,拜托了。” 佐伊一愣,嘴巴动了动,憋出笑。俱是战战兢兢也没用。总之,她希望这个男人能顺利过关,无论他要她怎样,她都无条件支持。 马儿进闸前,辛戎接到达隆电话。 他汇报着现场状况,说问题不大,达隆只说了寥寥几语,就挂了电话,比任何一次比赛前的通话都要简洁。 “别给自己惹麻烦。”达隆最后说。 辛戎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很怔了一会。 达隆在表达什么?认为自己急功近利了吗?他忍不住苦笑起来,笑自己到头来,还是在较劲。将表面打造得再富丽堂皇,往往还是有身不由己的时刻。斡旋在这些势力间,想要每次都作自己的主,难于登青天。 上一次,出席早餐会,他按照达隆意思,将柚子的两次比赛,事无巨细地汇报。有人对比利时锦标赛那场的赔率浮动提出异议,问完,在场俱是冷眼看他,心底纷纷不知在怎么审判他。他硬着头皮,拿出早已打好的腹稿应对,轮值主席听完,半是警告半是点评了两句,勉强算过关。 散会后,达隆过来,拍着他肩膀笑,说他出尽风头。他愣了愣,真没听出来是在表扬,还是在阴阳怪气。他唯一确定的,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就该是忠于被人使唤的角色。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围场里蓄势待发的马儿。匹匹健美,肩隆肌肉硬邦邦,身躯线条流畅坚韧,从头至尾,没有哪一处是多余的,简直是造物主的偏爱。可它们的命运,全不由自己掌控——背上骑着人,背后站着人。人把它们短暂的生命挤满了,至死方休。 铃响,旗帜挥舞,马出闸了。 手机收到短信,兰迪发来,问他一切可好。他没回,隔了两秒,又一条信息过来,兰迪说,我觉得我还是该到现场。 辛戎低头,摁黑手机屏幕,比赛已经开始,说一万句也没意思了。 一抬头,本来保持优势的柚子竟陷落在马群中,其余马,像飓风一样,朝它挤压。 辛戎蹙眉,攥紧拳头。 进入弯道,柚子仍没有甩开周围的暴风雨,它被卡在尘土飞扬的中位,死死不能动弹。 就在此刻,主持人在广播里忽然扯着嗓子大吼,赛道上惊现意外。 爱尔兰裔骑师的额头,迅速出了血。似乎是有人的马鞭,不小心挥舞向了他的脸。 不对,辛戎认为,这个“不小心”待定义。 骑师受伤的同时,柚子的臀部也被撞了下,偏离了既定“航线”。十分促狭、狠毒的一招。 辛戎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心里念叨着,柚子是最好的,它已经打败过最杰出的马了。 骑师眼见有些力不从心,柚子也在失速,就像一颗运转良好的小卫星,从轨道上掉出。 已经过了四分之三赛程,柚子落在后段,即使再奋起直追,也希望渺茫。它速度够快,可在最后阶段的增程,并不具备良好耐力。 场上所有贪婪的目光,聚焦在它身上,看台上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有不少人怀着希冀,押注了它。他们曾因它而致富、欢呼过,也会因它的失利而失望、喝倒彩。未料想过的冷汗,从辛戎背后一点点冒了出来。 主持人又开始兴奋地大喊大叫,是的,奇迹再次出现,柚子从侧边,神奇地追了上来,天知道它哪来的爆发力。它似乎能把绝望转化为兴奋剂,亡命之徒一般超越,朝着终点狂奔。柚子甩开了绝大多数马,在一点点接近头马,急速推进的波浪......场内一波接一波地跟着沸腾。 辛戎一眨不眨盯着赛道,感到喉咙被扼住了,像上了绞索般窒息。马奔跑的速度,似乎也贯穿了他的身体。 这终极的一刻到来,两匹马,齐头并进! 柚子的名字被半是鼓励、半是愤怒地呼喊着,人们当然想亲眼见证,时隔多年的“三冠王”诞生。 可惜,只差了那么一点。 在泥土的飞溅中、激愤情绪的摩擦中,柚子慢了半个马头。 辛戎麻木地站立着,忽然感到一阵晕眩,摇晃了下,幸好,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沙哑地说“谢谢”,从保护臂里退开。 “你还好吧?”原来是兰迪,不知何时来了。 辛戎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他已经表现不出来任何多余的情绪。他转身,去摸桌上的雪茄,都没顾上剪,就直往嘴里送。 兰迪走过去,将那支未燃的雪茄从他口里取出来。 “我搞砸了。”辛戎面无表情说。 兰迪靠得更近了些,沉默着捧起他的手,拍了拍。马蹄铁没能带来最终的胜利,只带来了半截白日梦。兰迪用一条胳膊挡住他的脸,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抱住他。在他耳边,柔声安慰,“没关系,还有机会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柚子比辛戎状况更糟糕,带着满鼻子血,从赛道上下来。 滥用药物、旧伤、激烈碰撞对抗、近乎疯狂的刺激.......各种七七八八的因素,好巧不巧凑到一块,耗尽了它,令它的生命值亮起红灯。佐伊也辨别不出,到底哪一种更恶劣。 马工去牵它时,它嘴唇一卷,口水顺着嘴角大量滴落,发出了从未听过的、刺耳的狂怒声音,立时镇住了所有人。 佐伊感受到了如出一辙的痛苦,她大胆迈前两步,抓住缰绳,用熟悉的声调爱抚它,抚摸它僵硬的肩隆。它这才慢慢恢复平静。 “该死的。”当柚子进入马厩后,佐伊摸着柚子烫到不行的四肢,不停地重复着这句。 柚子尾巴啪啪打着,眼睛里重新充满了温润。它无知无觉,包括自己的命运。 达隆没在电话里多言,只让辛戎尽快回纽约。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根本没时间脆弱,因为接下来要面对,更为残酷的腥风血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一直以来,他都秉信这点。 回到纽约,达隆却并没有再联系他,与此同时,祁宇也偃旗息鼓了。他感到一丝诡异,告诫自己捺住,静观其变。 他不想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照常处理工作,偶尔出去散步。森林公园里葱茏的树荫,婆娑摇晃着,将他暂时掩盖起来。正午的骄阳,也有了夏日的毒辣。春天已经悄无声息逝去。他第一次发现,曼哈顿还有这般宁静,像一个虚幻的世外桃源。兰迪和佐伊传来讯息,话里话外,顾虑着他。他淡然回复,甚至还邀请他俩周日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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