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下来。 吵吵嚷嚷,兰迪几乎没怎么发言,这样的对峙,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从儿时起,他就是被边缘化的那个,蜜雪儿或亚伦打头阵,与左兆霖叫板。即使他们把他拉边站,更像是滥竽充数。 这次,他内心依旧没什么波澜,达发马房最后属于谁都行,只要不属于左家人,他就觉得痛快。 他明白蜜雪儿的担心,可他不想理解她,也不屑于与这群危危可及的懦夫为伍。他只是有点可惜,为什么不是自己亲手来实施报复。他要把以左兆霖为首所创造出来的一切都毁灭。 亚伦像爆发似了的,突然发言,“雪儿,够了,你一直都在考虑自己,你有考虑过我吗?从小到大,哪次大家不是依了你!你要明白,我作为长子,曾经被许诺过得到什么,可啪地打个响指,这一切就消失了。” “你没资格这么说!亚伦。” “闭嘴……雪儿,我被迫离开家三年,去外地上大学,爸爸惩罚我,不允许……” “你以为就你受了苦吗?那兰迪呢,他在监狱里待了多久?你数过吗?你这个天杀的混蛋!含着金汤匙出生却还嫌不够的王八蛋!” 为了避免兄妹俩争吵升级,左兆霖硬着头皮出来圆场,“听起来像是辩解,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我的孩子!” 蜜雪儿眼眶已经发红,抿抿唇,“我们?真的吗?爸爸,我们到底怎么办?” “你们?你们就得依靠自己了,自己去赚!老实说,我现在拿到钱,也是对你们的保障,要知道,这些钱,最后还是会进你们的信托。” 他停了一下,关切问女儿,“你还好吧?” “不,我很不好!” 给好脸色不吃,左兆霖登时怒了,“所以,你有什么毛病吗?” “不,有问题的是你,爸爸,你自私又自利,只不过是想看着我们几个,因为你内讧而上瘾!你有真正爱过我们?把我们当货真价实的儿女吗?” 左兆霖脸色一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爸爸!你很清楚,你只是不敢面对罢了,你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爸爸,拜托......”看见蜜雪儿接近崩溃的模样,亚伦此时也转了风向,“要不然,别这么急,我们再找投资顾问问问,一块坐下来,好好商榷......消消气,爸爸。” “拜托?——你们手上有什么筹码,可以跟我谈?你们到底知道怎么谈生意吗?” 话落,左兆霖嘴微撅,手靠近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再指了指门口,意思是到此为止。 兄妹仨都看见了他脸上的不容置疑,以及对他们的全盘否定。 门开启了,门外的光线和目光,都溢了进来。 亚伦搂着蜜雪儿肩膀,走了出去。兄妹俩有如出一辙的沮丧背影。 兰迪接着走出去,辛戎第一个向他迎过来。他想张嘴解释点什么,却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没料到,辛戎体贴地说:“这是家族问题,我很理解。” 他望了一眼辛戎,心里油然冒出一个念头,事情发展至此,会不会跟他也脱不了干系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投喂;如果不出意外,我尽量隔天更?
第12章 11 11 辛戎不准备留下来吃晚餐,要打道回府。兰迪送他出门,却被祁宇拦住。 先前只是想来探探风向,并无预设这次造访会有如此多变数,好在辛戎沉得住气,微笑问对方,怎么了,有何贵干。 “什么时候回纽约?”祁宇问得像是理所当然。 辛戎耸耸肩,“祁先生,在美国随意打探他人行踪可不礼貌。” 兰迪听懂了“不礼貌”三字中文,再加上祁宇一副来者不善的面相,遂用眼神询问辛戎,需要帮忙吗。辛戎小幅度地摇摇头,继续刺激祁宇,“你这么有本事,都能来美国跟这么多大佬做生意了,还需要我作陪吗?”语气听起来像调侃,实则暗藏攻击性。 祁宇对辛戎这样自然流露出的态度感到陌生,甚至恐惧。他们过去就算吵架,辛戎也是克制的。辛戎的眉毛、颧骨、鼻尖会微微泛着红,用一板一眼却略带委屈的语气道,祁宇,你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么吗?我希望你闭嘴。可怜又可爱,令人愈发想欺负他。 见祁宇愣怔站在原地没作声,兰迪嘴里说着“劳驾让让”,直接上手推开祁宇,替辛戎扫除“障碍”。 “等等——”祁宇回过神,向已走到门外的两人追过去。 辛戎心里念叨着“烦不烦”,没回头,步伐加快了些,可他再怎么快,也赶不上腿脚健康的人。 祁宇拽住辛戎胳膊,辛戎被扯得一趔趄。 兰迪不爽了,想也没想使劲去掰祁宇拉扯辛戎的那只手。他下手没留情,祁宇被掰得生疼,还是咬着牙不肯放手,但祁宇也不甘示弱,用脚去踹他。两人看起来就像斗鸡,脸红脖子粗。眼见就要发展出一场混战。 辛戎想说“够了”,这时,祁宇突然开腔。 “以前的那些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我离婚了!辛戎,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聊。”他说得急促,像是生怕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就连表情都有了孤注一掷的意味。 辛戎流露出迟疑神色,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先对祁宇说,松手。而后向兰迪,能给我们两分钟吗? 兰迪沉默着退到一边,他不懂辛戎顷刻间陷入踌躇是为了什么,他只是出于本能觉得,事情一定很复杂,很不妙也说不定。 他去瞥祁宇,那男人彷佛获得了胜利般,朝他轻蔑地挑了挑眉。 他捏紧拳头,心里反复道,暂时的,以后走着瞧。 晚间,佩德罗在行政酒廊找到辛戎,问他达发那边怎么样,一切还好吗。 辛戎打趣,“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佩德罗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大概会有一番长谈,遂向吧台的侍应生招手,要了一打龙舌兰。 酒呈上来了,两人碰杯,舔口盐,一仰脖干下,之后各自皱着脸嗦柠檬。 “先说好消息,”辛戎眉眼舒展,“老左想卖的决心很大,就算被儿女阻拦也决定卖掉。” 闻言,佩德罗张开手掌,做了个“囊中取物”的姿势,“那不是挺好,怎么,这样了,还有坏消息吗?” 辛戎没接茬,端起一杯龙舌兰,一饮而尽。辛辣的酒精,将他舌头刺激得几乎麻痹。“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坏消息,”酒精尽数滑入胃部后,舌头慢慢恢复过来,“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一切顺利得过头,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佩德罗盯着他,不解,顿了顿,“你不会又想说靠直觉吧?” 辛戎笑了两声,“直觉有什么不好吗?” 佩德罗是个急性子,锤了下辛戎肩膀,意思赶紧说,没必要绕弯子。 “香港人那边有些想法,他们应该会委派一个人过来,以后司职管理高层,发号施令。” 佩德罗瞪大眼睛,“老左之前可没提过,他只说保留他们一家的经营权就好了。” “嗯,”辛戎垂眸,手指沿着玻璃杯边缘滑了一圈,“现在没提,再谈价格时,会提出来,我不过提前得到消息了。” “那你这趟去的还挺值......”佩德罗若有所思,“对了,那你愿意吗?香港人也进来插手?” “马房不是重点......”辛戎抬头,看向佩德罗,“香港人要的,可不止马房,他们更想要外围。” “你是指......” 辛戎自嘲地牵了牵嘴角,“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他们要把美国人拉下来,改变这里的秩序和规则。” “天方夜谭,简直是!”佩德罗天生有白人的优越感,他自然不会接受辛戎的说法。 早餐俱乐部操纵地下博彩业数十载,尽管理事们肤色各异,有不少移民,各方关系和利益盘根错节,可绝对大权依然掌握在白皮美国人手里,不可动摇。 “你知道纽约最近又有新的中国人聚集区吗?” 佩德罗皱眉,摇摇头。纳闷,怎么突然转移话题。 辛戎不慌不忙地继续,“唐人街地块有限,容纳不下新来的华人移民,这群移民涌向了七号地铁站的终点,法拉盛。你会发现那里的地块,规模更大,华裔们不仅仅在说南方话,更多人在说北方话,普通话。人车熙攘,比守旧、老迈的唐人街多出了不少活力。” “然后呢?这跟我们现在聊的有什么关系?” “唐人街最初将周边的小意大利城蚕食了,迫切地想要融入纽约,可如今式微,逐渐会被法拉盛取代,被新来的大陆人占据地盘......”辛戎语气里带了些淡漠,不再卖弄,“香港来的人里面,可不止有香港人,还有大陆人......就像我一样的大陆人。” 属于华人族群,这样的变迁,不仅仅是因为地块有限,还有观念的差异。旧式的桥头不再具备能力指引,难免露出败迹,人和事物都衰朽了。 在和祁宇聊的那几分钟里,他收获了不少信息,当然,是对方自愿贡献的。 他陡然惊觉了对方的真正目的,竟和自己毫无二致。好在他发现对方还未掌握在此地生存的诀窍,他们用着一种近似草莽的异禀,来闯这异国的江湖。他得比祁宇这一行人动作更快。他甚至冒出一个念头,或许,可以借力打力。 他倒是很想看见,祁宇如果中套,会不会崩溃,会用怎样恶毒的神情咒骂自己。 听完,佩德罗还是一头雾水,他耸耸肩,“算了,这也不关我的事,我只站在赢的那边。” 辛戎本就没打算让佩德罗理解,把话说浅显了也没用。佩德罗的观念里,坚信丛林法则,不以为然自己所受到的一些与生俱来的偏袒,更不会去考虑其他种族如何在此地生存。 他也不觉得辛戎是中国人,混血嘛,遍地开花,只要有一滴美国人的血,那便是美国人。 两人又喝了一阵,喝得吧台差不多打烊,勾肩搭背,相携回房。 在电梯里,辛戎向佩德罗又确认了一遍,如果不出意外,德比大赛后,这笔交易就能尘埃落定。 兰迪回纽约那几天,打算去公共图书馆借几本中文教材学习,他壮着胆子约辛戎,没想到,辛戎欣然应允,陪他一块。 辛戎问他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学中文。他不太好意思,抓了抓脑袋顶的头发,解释,不是不想学,时机一直不太对,以前上的公立学校,人人说英文,后来突发事件,进了监狱,更是没那个条件,出狱后直接工作,繁忙而劳累。 辛戎俏皮地眨眨眼,“看来,我就是你最好的时机,你现在有了语境,可以同我讲中文。” 兰迪赞同地点点头。 进图书馆前,两人先去逛了家书店,没想到迎门的案上,竟在宣传一名日本作家,颇具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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