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要你们最好的纯血马经理。”美男子终于开口,带有些明显东方口音。 兰迪思忖,长成这副模样,竟然是东方人?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香港人吗? 左兆霖连忙应允男人,起身往门边走,然后将门使劲一拉,与兰迪面面相觑。 美男子夹烟的手一指,问:“是他吗?” 左兆霖即刻回头,恭维一笑,“对。” 兰迪防御性地向后退,眨了眨眼,他很少这样,尽管面无波澜,心底已有少许慌乱。兰迪避无可避,对上美男子的眼睛。他又对兰迪笑笑,竟是如此友善,还有些狡黠。 98年元旦,香港 祁宇是半夜被短信吵醒的,他揉了下额角,摸黑摸到手机,翻开,点进收件箱。有四条消息,其中两条是秘书发来的,关于纽约直飞航班的变动;再往下翻,来自汪子芊,告知他关于离婚协议的修改。 他嘴唇蠕动,默读着这四条信息,然后合上手机,重新躺下来。 窗外跨年烟花绽放,照亮了一会儿他的房间,可迅速地,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他忍不住回味着那四条信息,似乎品出了关于未来的无数可能性。走到这地步,远比他想象得更松弛、更解脱。 他淡淡笑了,这么多年的混沌都聚在这个笑里,无关失与得。 作者有话说: 终于更了,不一定日更,其实没有存稿,是把大纲理顺了,干脆边写边更。因为榜单变动,很需要大家的评论和海星,么么。这篇里的角色们都是不显山露水的坏人、拥有无数缺点,令人又爱又恨,希望大家提前避雷。 # 卷一 马的谜语
第2章 1 1 98年1月 坚兰马场全龄马早春拍卖会 育马者杯落幕后,坚兰马场的喧嚣并未散去,过完喜气洋洋的圣诞假期,紧接着就是一年一度的拍卖会。拍卖会前夜,有场晚宴。宴会并没有多豪华的规格,纯粹是为了方便客户们交流。 一位棕色皮肤的女孩,正穿过连廊,来到会场。她穿着黄色露背连衣裙,腰身曲线丰腴,像把大提琴,同伴们称呼她为佐伊。 途中,她从侍者的托盘里端了杯气泡香槟,然后在一名男子面前驻足,“杰温。” 辛戎见她来了,举起手中酒杯,微笑着与她碰了下。 佐伊盯着他黑极了、却又发着幽邃绿的眼睛,再次在心中感叹,上帝是多么偏心。 她为辛戎带来了一份拍卖会名录,上面汇集着所有马匹的信息,所属马主、父系母系血统、高度重量......诸如此类。 辛戎道完感谢,她目光逡巡一圈后,嘀咕着问:“那家伙呢?” “可能还在房间里准备吧。”辛戎大度地笑笑,并不为对方的迟到愠怒。 兰迪在晚餐开始前总算现身,他没打领带,好在西装熨得平整,勉强达到绅士门槛。 “很抱歉,我来晚了......”他拉开一张座椅,准备坐下。佐伊故意“啧”了声,他便脸转向她,歉意一笑,再不疾不徐地坐好。 “刚刚我打了通电话......”他似乎在解释迟到的原因,“有了些新发现,我相信你们一定也会感兴趣......”他特意停顿,眼睛直勾勾望向辛戎,像是在等一个“允许说下去”的指示。 辛戎挑眉,示意他继续。 兰迪开口却是反问:“辛先生,您觉得皮尔斯马场的待售母马怎么样?就是那匹额头有着火焰白斑的。” 辛戎微微一愣,随即答道:“她的确是匹比赛好马,可是第二代和第三代的母系全是空白,均只产了一匹马驹,依我的观点,在市场上卖不出太好的价钱......” “对,您说得完全在理。”兰迪点点头,“在这个信息基础上,它确实会被得出一个结论,这不是一匹优良的繁育母马,所以市场并不会看好它,想买的客户也会尽可能把价格压得很低......” 辛戎听出兰迪话锋里的转折,明白这家伙必是从什么渠道搜集到了不一样的消息。他没急着打断对方,依然沉稳,甚至托起腮,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架势。 兰迪见状,俨然得了鼓励,抿了抿唇,继续:“我查到了,这匹母马的二三代之所以没有更多的生产记录,是因为那些马都是产下一匹马驹后死了,很可惜它们没能熬过生产带来的炎症,可这些死亡并不是这匹母马的错,与它无关,相反它已经用锦标赛成绩改写了自己的血统。它体型匀称,有着直且正确的腿型,想必也会将良好的平衡遗传给后代。我认为它会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标的,您甚至可以用十分理想的价格拍到。” 有人发出一声惊喜的“哇哦”,是佐伊,她手指敲击桌子,笑说,看来这就是顾问的作用,怪不得不该省下这笔钱。可辛戎没什么反应,兰迪有些迷茫,比起旁人,他更想得知辛戎的想法,他不介意他说“不”,同时,更希望他能肯定自己的谏言。 “是这么回事吗?”辛戎淡淡一笑,而后低头,将切好的牛排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后,对兰迪作了回复,“好的,我会考虑的。” 话题终结,兰迪讪讪,不由自主摸向后颈脖,摩挲了几下。 宴会末了,佐伊先行撤退,预备为繁忙的明天养精蓄锐。 各自回房安顿前,辛戎邀兰迪在室外抽一支雪茄。兰迪没理由拒绝。 因为辛戎的腿,他们没走太远,沿着会场旁的小路,在夜下散步。空气清朗,若有似无的植物芬芳飘浮,如同置身在一个健康的清晨。苹果园在附近,马厩在更远的方位,一排排缩小成鸟笼形状。 “理想的母马,应该是既有血统又有表现成绩。”这回是辛戎先开口。 兰迪附和,“是的,现在市场上有比赛成绩的年轻母马,的确炙手可热。” “你倾向于年轻母马吗?”辛戎将雪茄从口中拔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一匹血统优秀的年轻母马,如果有好的赛役成绩,那人们就会相信,这匹母马未来最好的后代,将会是依次生下的前五个,只要有一个中了彩,就能证明经验是对的。但我们只看现在的话,拍卖价格想必会……很难看。” 辛戎自然知道,“难看”就是“高昂”的代名词。“你想为我省钱?”他追问,语气不免揶揄,“现在的顾问都是这个风格了吗?只考虑底价,为雇主竭尽全力精打细算?却没什么胆子。” “辛先生......” “叫我杰温就好。” “杰温,”兰迪吐出这个名字,发音在齿间尤为郑重,是为接下来的话作铺垫,“我明白,你因为柚子……Pomelo Gallop的大获全胜而备受振奋,所以觉得激进一点儿并没有什么……可繁育母马跟周岁驹截然不同,不是这么一回事,拍卖手册里不会告诉你全部的事实……” 辛戎皱起眉,看来对方这三个月里,已经掌握了许多来龙去脉,不单单是对马儿。他不谈论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但有手段的人,总能想着法子撬出条缝。 辛戎观察过兰迪,滔滔不绝的时候,也不会有招展的手势惹人烦,倘若安静下来,简直像一座沉默的大山。他还无意听见兰迪的兄弟叫他“监狱小子”,这绝不仅是个谑称,因为这男人听到这称呼,只有半张脸在笑,阴翳的笑。 “皮尔斯的母马,可能对大多数人而言,只处于中间状态,它比刚退役的年轻母马要老一些,之前又没有任何可称道的产驹,买下它,是场赌博……可我有十足把握,这匹马,大多数人还未认识到它的价值。你知道吗?有许多人幸运地继承到了一匹良驹,可他们完全没有这个行业的知识,急于逃开持有马的费用,为了尽快获取现金,马儿常常会被低价出售……价格绝不是审判马的唯一标准。” “你的意思,它被低估了?”辛戎低头丢掉雪茄,用好的那只脚碾灭,重新抬头,“你要明白,我可不需要一匹廉价的母马,再去配高等级的公马,最后可能连配种费都收不回来。不要浪费你的声望,兰迪。” “我可以赌上我的声望。”兰迪立刻道。 辛戎噗嗤一笑,不顾自身平衡,突然上前,揪住兰迪的衣领,一字一句,“不要妄想逼我做出任何决定。” “我没、不、不是要逼……”兰迪开始结巴。 倒不是被辛戎的气势吓到,而是被他猝不及防靠近所带来的气息震颤了下,雪茄余味掺和着古龙水味,一股颓唐奢靡的上流情调。他还能看见他浓长的睫毛,那么鲜明、那么美,上下翻飞,无辜眨着,似乎能把人拖进漩涡里。 他们静静对视了一会儿。 辛戎慢慢松开对方,不再言语,他是出钱的人,是老大,自然有接话或者安静的权利。 翌日,佐伊敲响辛戎的门,与他一道下楼,共进早餐。兰迪这次没有迟到,比他们更早地等在餐厅。 “我和佐伊决定了,今天的目标是拍下两匹马,一匹是黎恩马场的母马,最好在五万美元内。它综合实力非常强劲,来自一个高贵的家族,还有一级赛的季军成绩,足以背书。还有另外一匹,大家叫它‘小鸟’,母系有周日宁静*血脉,拿过育马者杯母马泥地亚军,预算可能会高,希望不要超过二十万美元。” 说完,辛戎观察兰迪的反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很有节制地回,明白了。 顾问有顾问的位置,僭越红线,显然称不上专业。 拍卖会现场的前排,早已坐满了人。外面下起了雨,却并不影响里面热烘烘的氛围。辛戎一行人穿过雨雾,来到会场门口。 马工们在后门忙碌,清扫粪土,搬运干草,以及从大货车上卸下即将入场的马儿。 马儿的皮毛上沾湿了些水珠,看起来有点受冻模样。 辛戎看了眼左手边的大树,枝头挂着新绿,每一片叶子都透亮,像一个好兆头。 主持人站在十英尺高的台子上,慷慨激昂,那台子大概有几百年历史,被粉刷了一道又一道,变成如今的棕红色。协助的拍卖官们在窃窃私语,目光扫过台下的人们。 前面拍卖的马匹都比较平庸,可成交数量并不算少,毕竟,有许多人是来碰碰运气,试图以小博大,正如兰迪所言,这一行有不少人无知,但并不影响赌徒心态。 黎恩马场的母马出来了,马儿在展示区点着头,大跨步时踝部都在颤抖,真是可怜的动物。拍卖官们在飞快地念着数字,绕口令似的。辛戎参与竞价,跟随拍卖官猫头鹰一样的眼睛,举手落手,有人紧追他,比他出了更高价,在犹豫中,他失去了得到这匹母马的机会。 佐伊拍拍他的肩,同他耳语。兰迪坐在他们旁边,插不上话。看起来就像是那两人身上的白人血统,此时统一起来,与他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他被排除在外,格外愚蠢。 兰迪忽然生出一丝愤怒,可他忍住了,因为接下来,是他欣赏的那匹马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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