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南比他高,肩比他宽,后背拥抱时下颌蹭过康辞的侧脸,像个轻描淡写的吻。 谁也没想要打破安静,直到陆朝南的喘息终于缓慢消失了。 “差点迟到。”他说话还有些不稳,是刚跑步不的后遗症,“对不起。” “……所以你知道了?”康辞问。 陆朝南“嗯”了声,依旧没放开他,得寸进尺得贴得更紧。 “什么时候的事?” “有段日子了。”陆朝南仍有所保留,感觉到康辞想转身于是松开了些,可他马上牵住康辞的手,躲在阴影里拽进自己掌心。 夜晚,校园里四处沉寂,临近宿舍门禁了所以校道上几乎没人。 冬天听不见虫鸣鸟叫,只有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康辞垂着眼睫,抿了抿唇,好像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说:“对不起该我来才对,之前……游戏里,说了你好多……那个的话,我道歉。” 陆朝南没有立刻回应,他左右看了一圈,发出邀请:“要走两步吗?” 牵在一起的手就没有放开了,校道的灯明明灭灭,另康辞想到了上一个停电的夜晚。追本溯源,那也许是他初次对身边的陆朝南有所触动。 这感觉很奇怪,无论有好感的对象是谁,兜兜转转始终回到一个人身上。 康辞没有感受到这次和陆朝南见面哪里不同以往,或许除了他们牵着手,聊的天说的话没有任何区别,谁也没立刻提到游戏。 校园的人越来越少,偶尔一两个身影急匆匆奔向宿舍。 香樟和榕树遮蔽了夜空,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长、缩短、再拉长,时间就在这样的距离变化中悄无声息地走远。 陆朝南的手越来越暖,康辞被他捂着,好像捧了一颗滚烫的心。 “……我当时真的很气啊,你第一节 课就点我的名!差点下不来台了,你没看见崔洋在笑话我。”康辞说,语带怨念,分不清是撒娇还是清算旧账,“还有那次,大半夜了把作业发过来,俩字,‘重写’。就算不针对我,谁喜欢晚上补作业——” “那是有原因的。”陆朝南说,“你们班的综述质量太差,万一被抽检就完了。” 康辞无言以对,转过头看他。 但你就非要这时候说吗? 半夜赶作业到三点的怨念和发送到邮箱里的综述都表达着他对那个安排有多不满,现在,康辞的眼神太可怜巴巴,陆朝南嘴唇动了动,半晌道:“……我下次注意。” “至少不要九点以后还布置作业,行么……”康辞小声哼哼。 “好。”陆朝南点头。 康辞脚步放慢:“所以你不会生我气了?” 陆朝南睨他一眼:“生气有用吗?你是不是要说,‘我又不知道那是你’。” “诶……”康辞心虚,轻轻一擦自己的鼻尖。 “只是偶然被我抓住了而已,换个别人,你就不会吐槽了吗?”陆朝南似乎叹了口气,“我倒想跟你计较,但是……算了。” “学长,别客气啊。”康辞说完,立刻感觉后背被人推搡一把。 紧接着那只手自然地勾过了他的肩膀,动作更亲密些,无需多言,康辞仍感觉自己面对陆朝南的那只耳朵红透了,可却没过去那么惶恐。 他听见陆朝南咬了咬牙:“我先记着,等以后数罪并罚。” “总要讲时效吧?” “……” “三年,五年?”康辞带着笑意凑近他,“二十年最高了,要终身追诉吗?” 陆朝南眼神无奈,牵他的手放开,拧了一把康辞的脸。 “痛的啊!”康辞皱起眉,揉了揉被他掐的地方又忍不住嘴欠,“不过学长,我都那么编排你、败坏你形象,你忍住不生气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说着,声音愈来愈小,几乎成了蚊咛,“就是,那个,这个……那个我。” “想知道?”陆朝南问,略挑的眼角弯出月牙似的弧度。 康辞点头:“特别,真的很想。” 陆朝南捏捏他的后颈,帮康辞把略敞开的衣领掖紧了:“我也很难说,就像刚才告诉你的。那些话我并不会非常在意,所以,我只会发现那天牵你的手,我心跳变得很快,连着好几天都梦见差不多的场景……” 他说得无比坦荡,康辞却不敢再听了,眼睫高频闪烁,甚至开始有了酸胀感。 “……说实话我没有过类似的感觉,但我想这就是‘好感’吧?”陆朝南顿了顿,踩过路灯下一片银杏叶,“我这个人其实很冲动,有什么事一旦想清楚了,就会立刻去做。担心自己再过两天没了此时此刻的心情,所以必须现在就确认……我没想过在游戏里说,但你刚好问到,好像也没什么继续藏着的理由。” “就不怕我不理你吗?”康辞问,手脚紧张得发软。 陆朝南看向他,目光幽深,有如水的颜色闪烁。 他轻声道:“不是你先说喜欢我,要和我见面的么?我不怕,你肯定会来的。” “……” “康辞,现在就算面基了。”陆朝南带着笑,小指在他掌心轻轻地挠了两下,“那你想和小南瓜先网恋还是直接奔现?” 作者有话说: *“五十年后,当你回顾这个夜晚……”:变形金刚的经典台词,有借用格式。 明天没更新你们应该会暗鲨我吧所以就更一章(狗头
第34章 是男朋友 人生已经过去十九年,时至今日,康辞才知道,原来在极度快乐与兴奋的时候,他是根本说不出话、更遑论给回答的。 灯光中夜色朦胧,康辞看不清陆朝南的表情,那句话却不断鼓噪着耳膜。 他一言不发,等康辞有所反应。 肩膀上残留陆朝南握住他的力度与温热,康辞目光四处乱晃,始终没胆量与他对视。他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从网恋吗,还是从运动会,游戏里剑冢的第一次见面,或者自习室那个令他心动的瞬间? 康辞骤然发觉,尽管认识陆朝南并不久,他们却好像拥有了许多值得铭记的回忆。 仿佛连风都停止流动了,康辞压抑着说话时不自禁的全身颤抖——他太紧张,随时可能咬了舌头,每个字都吞吞吐吐——迎向陆朝南明亮的眼神。 “学长,”康辞喉头微动,“喜欢你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离得这么近。” 陆朝南似乎笑了,他抬起手,捏了把康辞的鼻子。 头晕乎乎的,脑海炸开了五彩斑斓的烟花,可底色仍然是沉郁的黑,康辞觉得自己视线不清,惟独陆朝南眼中的光他看得格外真切。 他的学长,他的江湖侠侣再次握住了他:“天冷,先回宿舍吧。” “你送我。”康辞不依不饶地说。 “嗯,我在楼下等你回宿舍了再走。” 从前总有影视剧形容情窦初开是“小鹿乱撞”,康辞以为那只是夸张手法,直至现在,心墙确实围出一片净土,密闭空间放大所有声音,他听得见每一次跳动。他凝视陆朝南牵着自己的手,拇指根部也有一颗小痣,在路灯阴影中像一粒灰尘。 康辞忍不住用另只手摸了摸那里。 陆朝南的脚步一顿,扭头看他,四目以对的片刻,康辞忽地笑了。 “我还是觉得好不真实啊……”康辞吸了吸鼻子,“连小南瓜会不会是我爸开号跑来教育我的可能都猜过,但就没猜中居然是你。” 陆朝南略一偏头:“嗯,可以写个818了。” 康辞笑着推他:“谁要写啊!” 校道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踩过树叶时声音清脆,在雨后的水泥地面留下两排脚印。 康辞想起全部相识以来种种乌龙,最初和陆朝南在课堂针锋相对互不理睬又怎么会预料到今天他们并肩而行。 本科宿舍就在不远的地方,陆朝南说和他走走,其实也没走多远。 真到分别了,康辞忽地恋恋不舍起来,绞尽脑汁地找借口,能不能和陆朝南再相处多半小时一小时——哪有刚确定关系就各回各家的! 等会儿,他们现在应该算…… 是各自的男朋友吧? 虹大凤毛麟角的才貌双全的陆博士,从今天起就是他的“男朋友”了。 “喂,男朋友。”康辞忍不住喊了一声。 陆朝南应声停住脚步,配合地专心看向他。 康辞掐着自己,唯恐是梦:“我突然发现,你不当助教也不给作业打分,那以后你帮我指导论文就不能算是夹带私货了吧?” 陆朝南“嗯”了句,语调有点懵。 康辞:“所以我的作业你可以帮我改了么!” 略下垂的无辜狗狗眼散发“帮帮忙”的娇气,陆朝南有瞬间被迷了心窍,刚要答应,忽地想起什么飞快纠正:“对……不行,作业你要自己写。” 康辞:“……” 陆朝南:“感情是感情,学业是学业。” 康辞:“……我真服了你了哥哥。” 陆朝南笑了下:“行了,快回去吧,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发QQ还是微信?”康辞下意识地问。 “都行。” 发消息代替了“明天见”,姑且算作告别语。 康辞不甘心地走出两步,偷偷摸摸一回头,见陆朝南果然还在原地——薄款羽绒服敞开着,里面是一件基础款黑Tee,他正两手插在外套兜里,站得笔直,如风中青松。 心口倏忽发热,发烫,康辞毫不犹豫地跑回去,张开手臂用力抱了一下陆朝南。 “南瓜晚安。”他说,压着尾音,听见陆朝南笑出了声。 那人从不叫他的ID:“好,晚安。” 拥抱了,也说了晚安,康辞终于通体舒畅,某种浮于半空的梦一样的快乐被他踩在脚底,带着令人心安的厚度撑着他。 宿舍就在几步之遥,他看清后突然愣住了。 大门已经紧闭,外墙那盏日光灯也关了,值班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隐约从缝隙中透出一点光亮,预示着宿管阿姨还没睡觉。 康辞眨眨眼:“已经过十一点了吗……?” 虹大宿舍严格地执行着门禁,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学生哪能每个人都乖乖在十一点前全部回来?如果遇到好说话的宿管阿姨,那撒个娇求个情,买点水果零食做贿赂,多半就顺利进门,不必烦恼面临被通报批评的风险。 可问题在于康辞宿舍这栋楼的阿姨是全校出名的泼辣,谁也不敢惹。他曾听说过隔壁建筑系的学长因晚归不敢敲门,徒手爬上二楼翻窗而入结果依然被抓……的校园传说。 康辞的宿舍在三楼。 他仰起头,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接着毅然决然地往来时路走。 陆朝南等着他发消息,没走,看见康辞回来,露出了疑惑神情:“怎么了?” “门禁。”康辞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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