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间说:“我一年的底薪七位数。” 喻清欢呛了一下。 任间继续道:“还不包括直播平台给的签约费。” 喻清欢:“您请,您请。” 任间笑出声,拍拍身后的车门:“来,上车吧。” 任间开车载着喻清欢来到一家高档的日料店,这种店环境安静氛围好,他想多和喻清欢聊两句。 两人似乎都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些寿司和清酒。 沉默笼罩着两人,气氛有些压抑,任间想了想,开口:“你……” “我……”谁知喻清欢恰好也要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愣了愣。 任间道:“你先说。” 喻清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说:“我们俩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吧。 任间:“……” 喻清欢继续道:“反正也不怎么见面了,我就都同你说了吧。” 喻清欢的人生,在十六岁那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一年,喻爸爸做生意被人骗了钱,骗子卷款而逃,原本富裕的家庭变得负债累累,喻爸爸半生的心血毁于一旦,开始整日酗酒,自暴自弃起来。 喻妈妈受不了喻爸爸这副颓废的模样,打官司和他离了婚。 官司期间,喻爸爸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从此变得疯疯癫癫,时常记不起事情和人。 喻妈妈想带喻清欢走,但喻清欢选择了跟着爸爸,决定好好照顾他,那一年喻清欢十七岁,还有八个月才成年。 从此父子相依为命,靠着亲戚的救济,喻清欢不负众望地考上了本市的一所一本大学。 高三暑假那年,喻清欢打了三个月的暑假工,买了一台电脑,并在那一年接触到了电竞。 喻清欢发现自己天赋异禀,大一大二沉迷电竞,赢了很多场比赛,但也挂了很多科,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喻清欢,告诉他如果再这样下去,将面临留级甚至退学。 可打电竞已经成为了喻清欢的梦想。 那时候国内电竞行业不景气,喻爸爸生病又需要人照顾,更需要喻清欢老老实实读完大学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现实和理想开始拉扯着喻清欢。 喻清欢于是整晚整晚睡不着,每日每日吃不下。 TKOW战队找青训生,对喻清欢来说,是一个契机。 更是一次孤注一掷的奋不顾身。 喻清欢和自己说,只要他拿了第一,就不顾一切地去打电竞,不问是非,不问对错。 结果他拿了第二。 至此,梦想被踩在地上,染上污泥,碾成碎末,黯然失色。 喻清欢平静地讲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任间:“我话是不是有点多了。” 任间像是怕惊动什么,轻声:“不会。” 喻清欢长吁一口气,对着任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你算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讲出来我也挺痛快的,谢谢你愿意听我叨叨这么久。” 任间轻轻攥拳,猛地说:“其实当初……” 喻清欢的手机铃突然响起打断了任间的话。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喻清欢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刚听一会,脸色忽然变了,挂了电话匆匆起身。 “怎么了?”任间跟着起身。 “我爸……”喻清欢语无伦次,边说边往外冲。 “别急,你要去哪,我送你。”任间拿上外套,追上喻清欢。 “市人民精神病医院。” 第11章 镀金不如不锈钢 任间一路狂踩油门飙车,最后一个漂移加急刹停在了医院门口。 被甩得七荤八素的喻清欢失神喃喃:“我还活着吗?我感觉我飞起来了,一路都在飞,我的脑袋还在我身上吗?” 任间说:“到了。” 喻清欢猛地回神,拉开车门急匆匆往医院跑,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扒拉着车窗对任间喊:“谢谢你!!!” 喊完继续往医院跑去。 医院病房,喻清欢刚到就看见两名护士正在安抚喻爸爸。 喻爸爸神情激动,手舞足蹈,面色焦急:“我儿子呢?!他在哪?” “爸,我在呢。”喻清欢气都来不及喘匀,连忙上前拉着喻爸爸的手臂,将他往椅子上按。 喻爸爸见喻清欢来了,平静下来,乖乖坐好,也不一个劲地嚷嚷叫唤了,喻清欢对两名护士小姐姐道了谢,让她们去歇息,说这里有自己看着就好。 护士小姐姐们叮嘱了几句有事喊她们,随后走出病房。 喻爸爸见没有外人了,一把揽了喻清欢的脖子,神秘兮兮地说:“儿子呀!” “咋了?”喻清欢问。 喻爸爸问:“刚下课啊?” 喻清欢笑了笑:“爸,我都毕业快一年啦。” 喻爸爸说:“儿子你骗谁呢,前两天你不是才和我说,你打比赛赢了吗?就是那个叫什么电竞的玩意儿啊,拿了第一是不是!奖牌还在我枕头下压着呢!” “是啊。”喻清欢没有争辩,顺着喻爸爸的话说。 “儿子,我和你说,我们家的钱被追回来了,那个天杀的骗子终于被找到了!”喻爸爸激动得不行,“警、察联系我了!” “什么?”喻清欢轻轻蹙眉,没有他的签字,喻爸爸没法出医院,没有手机的喻爸爸又怎么可能被警察联系? “来来来。”喻爸爸把喻清欢拉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枕头,如邀功般对他说:“你看,钱都回来了。” 喻清欢往枕头下看去,见床上一堆撕得稀碎的白纸,纸上面也不知涂涂画画写了什么,还有一枚奖牌静静地躺在那里。 奖牌没保存好,有些掉漆,露出了里面红棕色的铜,看着既旧又丑,那是喻清欢第一次赢得电竞比赛带回来的,喻爸爸和宝贝似地一直藏在枕头底下。 镀啥金啊,还不如换成不锈钢的。 喻清欢见那奖牌一次就吐槽一次。 “儿子你看,好多钱啊。”喻爸爸眉开眼笑地将那堆稀碎的白纸抱在怀里,“我们家又有钱了。” “是啊是啊。”喻清欢轻轻笑道。 喻爸爸大力拍着喻清欢的肩膀:“儿子!明天老爸带你去吃好的,什么蟹黄海鲜面、鲍鱼佛跳墙,你随便挑随便选,放开了肚子吃,管够!” “好啊好啊。”喻清欢弯腰捡起掉了一地的白纸片,重新放回喻爸爸枕头下,然后对喻爸爸说,“爸,今天赶紧先歇息吧,歇够了明天才有精力带我去吃好吃的。” “你说的对,儿子说的对。”喻爸爸听话地点点头,侧身躺上床,喻清欢给他盖好被子,突然胳膊又被喻爸爸拽了一下。 喻爸爸说:“儿子啊,你不是和爸爸说你喜欢打电竞吗?” 喻清欢一愣。 大一的时候,他确实总和喻爸爸提起电竞的事。 喻爸爸继续道:“现在咱们家又有钱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啊,爸爸永远支持你!” “……嗯。”喻清欢点点头。 “儿子啊,你的眼睛怎么红了呀。” “爸,我眼睛不小心进沙子了。” “这房间挺干净的呀,哪来的沙子啊?” “窗外刮进来的。” “儿子啊,窗户是关着的呀。” “……爸,赶紧睡吧。” “好,明天去吃蟹黄面。” — 喻清欢刚安顿喻爸爸睡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喻清欢拿起手机一看,差点当场自闭。 电话是喻清欢领导打来的,这么迟打来的工作电话一定没好事。 喻清欢担心医院里接电话会吵到别人,匆匆忙忙走到医院外头给领导回拨过去。 果不其然,喻清欢一接电话就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12章 酩酊大醉被捡走 “喻清欢!”领导怒气汹汹地在电话里吼,“你出差带回来的资料漏了一份!!” “漏,漏了一份?”喻清欢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资料掉酒店了。 “你怎么回事啊你?还有刚才发我的数据,有一行是错的,怎么能蠢成这个样子?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吗?你赶紧再检查一下!!!快点!” 领导对着喻清欢发了一通无名邪火,随后摁断了电话。 喻清欢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电话盲音,烦闷地叹了口气。 临近十一点,喻清欢匆忙回到公司,打开电脑开始一行一行仔细地对数据,可他对了整整三遍,也没找出哪行数据有问题,喻清欢开始怀疑是不是领导看错了,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领导,又担心这么迟会打扰到他休息,握着手机几番犹豫。 谁知不过一会,领导发来一条微信信息。 【数据没错,是我看岔了。】 喻清欢喉咙一哽,放下手机长叹了口气,往桌上一趴,闭上因为一直盯着电脑,所以酸涩不已的眼睛。 偌大寂静、除了喻清欢外再无一人的公司里,墙上的挂钟发出清脆的滴答声,仿佛温柔的低声安抚,又好似乐此不疲的絮絮叨叨。 喻清欢趴了一会,揉搓着眼睛抬起头,拿出随身携带着的硬盘,连上电脑,打开硬盘里的游戏,挂上一个VPN,登入美服。 喻清欢正想开一把游戏,却又在鼠标按下开始的一瞬间停住,他查了查自己的游戏时长,果然如任间所说那样,时间长到有些不可思议。 墙上挂钟的分钟和时针慢悠悠指向数字十二,凌晨了,又是新的一天。 喻清欢看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关掉游戏,打开网页,在网上搜了搜任间的名字,果不其然跳出许多比赛的录屏、剪辑和采访,喻清欢随手点开一个视频。 镜头下的任间帅得令人移不开目光,意气风发,眉眼含笑,他的队友在他身旁,高举着奖杯,一起大喊:“我们是冠军啊啊啊,我们是冠军!” 随后是任间比赛录屏的剪辑,一波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后,秀了对面三个人,成功拿下一血和第一条小龙的经验。 视频的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 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他们是冠军!!! 再然后,屏幕变暗,漆黑的电脑显示屏上倒映出喻清欢的脸。 喻清欢关掉电脑,再次趴回桌上。 迷迷糊糊之中,喻清欢回忆起大学第一次比赛获胜的那天,队友们冲过来抱着他,搂着他的肩膀,热泪盈眶地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啊。” 那时候身为队长的骆不渝也在,他说:“清欢你太厉害了,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随后场景扭曲。 队友、奖牌、庆贺的人群开始支离破碎,最后只剩一片惨白,喻清欢看见任间站在他的面前,平静地问他:“你在坚持什么?” 喻清欢被惊醒了。 他迷茫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自己在公司不小心睡着了。 喻清欢吐出一口气,收拾整理了一下桌子,走出公司大门,在附近找了一家夜市大排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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