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定位。” 景眠打断他。 在对方微怔的同时,景眠没有迟疑地启唇:“因为我想见先生。” 微冷的空气与唇边薄雾交错,四周有些寂静。 这次, 景眠声音小了些:“我想见你。” 从临城到晏城机场, 大荧幕海滩和火车站, 这一路走来, 景眠有太多的话想问,压抑过久呼之欲出,可真正见到了任先生, 话到嘴边却如同哽住般,不知从何问起。 景眠掌心不自觉蜷起, 指尖冰凉,他低声开口:“先生,你还记得游轮那天晚上吗?” “你说,曾经因为争权受伤,下身瘫痪。”景眠唇瓣微启,像是自己确认般:“先生坐过轮椅。” “也留过长发,对吗?” 呼吸微顿的同时,男人视线落在景眠身上,无法控制挪不开半寸,唯有定定看着怀里的少年。 景眠唇瓣颤了下,眼里藏着月色,熠熠柔软: “在先生二十四岁生日宴上,是不是遇到了一个人?” “他喝的醉醺醺的,冒冒失失,穿着黑色西装,闯进你的卧室。”景眠喉结微动,声音没有停顿,轻道:“他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但却莫名其妙给你戴上手链。” 景眠从外套里勾出那串星星,放在手心里,哑着声音问:“是这个吗?” 这一刻,任先生的神色出现了变化。 景眠眼睫敛下光影,气息微颤,他听到自己胸膛蓬勃的心跳: “先生为什么从来不过生日?”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留着星星手链?” “为什么当初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巷子,回到任家?” …… 他有太多的问题。 别墅二楼的那盏夜灯,早已为他敞开的定位,在他每一次绝望崩溃时刻的无声降临……任先生治好了他的病,却成了他解不开的结。 他让他意识到。 ——原来这世上有无数人爱他。 而他最爱先生。 “我以为这些答案,你都知道。”任先生低声道。 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温柔。 景眠无声压紧了唇,感受到酸涩一点点涌上喉咙,占据模糊了眼眶。 “这样就够了吗?” 景眠问:“先生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 这一刻,男人愣住。 景眠第一次在任先生脸上,看到了可以称得上诧异的神色,细致到他可以描摹出俊美的轮廓。 “先生问过我,如果当初提出联姻的是贺家,我会怎么抉择。”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此刻的两人都深知意味着什么,景眠喉结微涩,低声道:“我的答案也一直只有一个。” 在男人愈显诧异的视线下,景眠说完:“哥哥从来都不是一切的前提。” “先生才是。” 景眠看了眼时间。 23:59。 离任先生的生日结束,还有一分钟。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翻了翻背包,拿出了一个小塑料兜,袋里的东西不明,还有一小块打火机。 下一秒,咔哒一声。 焰火点燃。 是广场巨幕送给他的小烟花。 伴随着窸窣的声响,小烟花被点燃,闪动的光芒成为了昏暗小巷里最盛大的光源。 夜空笼罩,仿佛是一场只属于两人的宴会。 没有初雪,他却为哥哥点燃一支烟花。 景眠穿着浅色羽绒外套,厚厚的围脖遮住下颌,唇边氤氲着白汽,耳垂被冷寒碰的嫣红。 眸光却被烟火一点点染亮。 “我的答案,就在那封信里。” 景眠垂下眸,眼睫浮上光影,原本艰涩的声音愈发坚定,温润而慎重:“先生对我的期望好像很低,即使没有任何回应,也能一切如故。” 景眠呼吸柔和下来,低声道:“可我也有了私心。” “我希望不止于此。” “我希望先生救我、爱我,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试着依赖我。” “我也想成为你的底气。” 烟花燃尽前,少年忍下升腾到耳根的烫意,缓缓启唇:“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会陷入热恋。” 上一次在游轮上,男人告白时吻了他的脸颊。 景眠紧张的手心发凉,他微微侧过身,踮起脚,吻上任先生的唇。 …… “先生,生日快乐。”
第103章 烟花燃尽。 巷角重新覆上浓重的晦暗, 墨蓝的夜色遮挡斜月,挥不开又散不尽。 随着光亮熄灭,景眠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到这儿也戛然中止。 因为空气陷入了安静。 勇敢往往需要某些契机。比如他们在转角相遇前的各自奔赴,比如离任先生的生日结束仅剩一分钟, 比如他背包里恰好带了烟花。 而这些契机消失, 一切恢复如常时,景眠也终于从大脑一热的状态抽离, 彻底冷静下来, 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 刚才 亲了任先生。 …… ?!! 他还说了其他,说他的答案就在那封信里,说自己也有私心……还说想和先生陷入热恋。 少年彻底熄火了。 只是热度早已瞬时蔓延到了脖颈和耳尖, 若不是光线过暗, 他现在的样子恐怕早会被任先生收尽眼底, 不错一瞬。 景眠尴尬地落下手,声音干涩, 忍住没磕巴:“凌晨了,我们要回家吗?” … “不要。” 男人声音简短低沉。 景眠被握住了手腕。 任先生的脚步声响起时,景眠也被迫跟上,周遭的温度是冷的, 空气却莫名灼热。 他们走进小区的楼道, 景眠看到墙上铲不净的小广告, 一层三户贴着破旧的门联, 台阶是水泥的灰色,随着脚步声接连亮起的声控灯……一切都和任先生格格不入。 夹杂着两人的脚步声,走到四楼时, 他们终于停下。 景眠一脸茫然,喉结微动。 怎么来了出租屋? 不回家吗? “钥匙呢?” 景眠思绪有点迟缓, 回答时垂眸:“在上衣……” …在上衣兜里。 这句话没能说完。 后背抵在防盗门上,闷顿的声响,猝不及防唤醒了这一层的声控灯。 景眠被吻住了唇。 没说完的话被堵回去,他被攻城掠地的吻转瞬失了防线,熟悉的味道席卷笼罩唇齿,后腰被宽大的手揽住,托起。 对方的膝盖抵进防盗门,景眠身体软下来,被困在一隅里,像是融化的岩浆。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连每丝呼吸都灼烧殆尽。 好像很久都没和先生亲吻过了。 就连接吻都这么舒服,不知道这两个月他们究竟是怎么禁欲过来的。 …… 好能忍。 景眠发现任先生微微一怔,稍放开了他,垂着眼看他。 声控灯已经熄灭,四周一片昏暗,景眠隐隐约约瞥见男人的双眼,染上了深谙细碎的异样光芒,景眠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自觉把后三个字说出了声。 景眠很快就被咬了耳朵。 他惊的没压住声音,闷哼了一下。 睫毛一颤再颤。 “说的是我吗?” 任先生在他耳边,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原来你也知道。” “小狐狸。” 景眠整张脸瞬间就红透了。 耳廓也跟着烧起来。 他们极少如此暧昧,也从未像这样近距离且彼此清醒地调情,景眠被撩得发软,晕乎乎的。 任先生一边吻他,追着他,咬他的唇,手却绕到了景眠的身侧,钥匙被拿到,仅是借着微弱的光线,便很快摸到了锁孔。 景眠听见钥匙拧动的金属声响,让他稍稍回神。 “哥哥,我去晏城了。” 景眠趁着间隙开口。 这个时候,景眠忽然就想告诉他,其实他也给任先生准备过惊喜,很浪漫,很盛大,海滩和广场好多人都看到了,虽然最应该看到的人错过了,但先生应该知道。 知道他的小朋友也很浪漫。 任先生果然愣住:“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景眠说:“我订了酒店,今晚刚刚回来。” “自己一个人?” 景眠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也不算是,在路上有余年和陈科他们帮我。” 揽着少年腰侧的手微微收紧,男人问:“为什么去晏城?” 景眠诚实道:“给先生过生日。” “我预订了晏滩广场的大荧幕,还有烟花。”和男人对上视线,景眠说:“在晚上五点多。” 任先生:“生日惊喜?” 景眠:“嗯。” “当时有好多人拍照,录像,可能以为我是任老师的粉丝吧。”景眠抿了下唇,奇怪的是,在这种情景下说出口,心情却截然不同,从被堵住般的阴霾中晴朗起来,景眠声音软下来,说:“只有先生没看到。” 任先生停顿了几秒,认真道:“对不起。” 男人吻他的眉梢,景眠因为痒而微微眯起眼,他听到先生说:“那个时候,我也迫切地想见你。” 景眠呼吸微滞。 全身细胞在叫嚣,心脏在狂跳。 所有的遗憾在这一刻消失。 他们因为想见彼此而错过,却又在奔向出租屋的拐角重逢。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浪漫? 景眠伸进外套兜里,从里面拿出了什么。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给任先生系上了手链。 这是他在无数个夜里梦到的场景,只是每一个,对方的模样都是模糊的。他拒绝回忆过去,也试图与过去割裂。 一切像是定格在了十二年前,景眠不知道后来哥哥变成了什么模样,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成为相伴一生的爱人。 负罪感贯穿了他的童年和青春,导致这个没能送出的礼物也格外沉重。 而今天,他终于能拭去尘雾,把被人悄悄珍藏已久的礼物,真正送给属于他的主人。 他仿佛在和过去道别。 又好像在迎接新生。 蓝色的星星垂落,景眠指腹蹭过略硬的一角,熠熠闪耀,再开口时,已经不再艰涩难言,少年道: “十二年前的生日礼物。” “先生从今天开始,每年都过生日,好不好?” “好。” 任先生半垂着眼帘,启唇:“前提是,每个生日都有你。” 景眠咽口水。 他也答应:“好。” 任先生也从外套里拿出了什么,景眠看清时,才发现那是一串钥匙,孤零零地闪烁。 是第三层抽屉的钥匙。 钥匙被渡进了自己的掌心,金属的质感微硬,被人类的温度染了烫,任先生声线低沉:“原本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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