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确实帮了忙,但却是完全另一个方向。 少年只好模糊重点,小声道:“…已经好了。” “回家了吗?”先生问。 景眠不确定于姨回没回家,刚才已经被抓包一次,少年不敢再冒险说谎第二次,但仅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便被任先生捕捉到了。 他问:“这么晚了,怎么没回去?” 景眠抿了下唇,喉结微动,下意识的:“不想一个人睡别墅。” …… 一出口才有点后悔。 尽管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为了搪塞惊喜而随口的借口,但景眠显然很少说这样的话。 不像是解释,倒像是埋怨……在撒娇。 任先生那边似乎也随之愣住。 景眠怔了顷刻,耳朵倏然烫起来,哑着声音默默找补:“很晚了,留在出租屋更方便。” 所幸,任先生没有追着不放。 挂断电话前,男人叮嘱他晚上关严窗户,闭掉水管阀,再检查一下煤气,睡觉前记得吃药。 景眠一一回应。 挂断电话后,景眠盯着天花板,大脑无法忽视的振奋,但更多的是无措和忐忑。 时间越来越近,指针再转两个小时,就是任先生的生日。 药没带。 热水管没裂。 他更没在出租屋里。 他独自一人来到了任先生所在的城市, 偷偷计划着给对方过生日。 景眠感觉自己好像真干了场大事。 * 振奋的结果是,直到翌日凌晨两点,景眠才彻底睡去。 早上按时醒来。 尽管清醒,眼皮却沉而酸,少年缩在被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漱,穿好衣服,酒店送来的早餐味同嚼蜡。 景眠坐在落地窗旁边,看着晨曦一点点从城市边缘升腾、笼罩。 在等待广场巨幕的这八个小时,少年并非完全无事可做,他提前到达现场,选了一处离晏滩不远、隐蔽却还算有标志性的角落,既不会引起行人的注意,不远处又是海滩和夜空。 这个位置,只要微微侧目,便能够清晰地看到广场的LED灯牌和巨幕。 景眠拍了几张照片,给陈科发过去。 陈科迅速回复了个“OK”的表情。 陈科:景先生,我忽然发现 景眠:怎么了? 陈科:你预订到了5:15的巨幕,五分钟结束,正好是5:20 景眠没反应过来:嗯? 陈科:连起来就是520!! 陈科:浪漫buff叠满了,这就是命中注定啊。 景眠一顿。 这次回过神,耳根腾得一下烧起来。 指尖悬空半晌,他磕磕巴巴地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又放下手机。 平静下来后。 一切准备就绪。 景眠沿着街路,看到了几家电影院和餐厅,他默默记下,或许他和任先生说完话,男人不忙的话,他们可以在这儿附近选一家,单独订一个小包厢。 等到夜幕慢慢降临晏城,整座城市也由最初的平平无奇,逐渐转变成纸醉金迷的海滩夜景。 光辉四溢,空气微凉。 景眠再次来到广场时,彻底傻了眼。 此时,巨幕已经开始不断的变换,有璀璨精致的文字,色彩各异,配合着光影海报,壮观而震撼。 而每一条……都是关于任从眠。 其他内容穿插的不多,偶尔会有几条求婚字样的荧幕,但很快也被随之而来的大队伍淹没。 就连配合着巨幕的烟花,都能变换出任从眠的名字,英文缩写,爱心的图形……甚至是先生隐约的轮廓。 每一秒每一帧仿佛都在烧钱。 “……” 景眠手心微颤,瞳孔地震。 原来,任先生的粉丝都比他有钱。 这样一对比,他的便不再引人注目,原本脑海中独一无二的排场和浪漫,显然逊色了许多。 但无论如何,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景眠坐在街边的长板凳上,戴了围脖,外套也不算单薄,不至于让他坐不住,甚至还有时间发呆。 等指针到了五点,景眠忍不住站起身。 按照约定,先生的车大概还有十分钟就会到达晏滩。 前不久,陈科还和他通了电话,表示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十分顺利,任哥已经在车上了。 景眠背着背包,指节掐的冰凉。 心脏在打鼓。 他开始留意每一辆从远处驶来的车子,路过的,以及对面反方向的,还有已经在路边停下的。 但没有一辆是任先生的车。 景眠给陈科打去电话,听到暂时无法接通。 大概快到了。 景眠在原地乖乖等了许久,依旧目不转睛盯着马路,像是等待迟来家长的小朋友。 只是,景眠不经意侧过目光时,却发现,巨幕上早已渐渐变了模样。 ——自己事先约定好的文字,已然出现在这座城市最醒目的广场之上。 一直映到了遥远的海滩和繁华街角。 无论是海边吹风的旅人,还是街头行色匆匆的路人,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 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幕旁的天空,爆裂开来的声响。 一抹巨大的烟花绽放。 人们纷纷忍不住拿起手机拍照,感叹着真漂亮,今天任老师的粉丝霸屏了。 … … 五分钟转瞬即逝。 景眠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看着最后一抹烟花泯灭,消失在晏滩之上。 景眠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时间正好停留在5:20。 少年唇瓣颤了颤。 原来不是命中注定。 他们错过了。 景眠坐回长椅上,盯着自己的鞋,和脚边地面上灰沉色的砖台发呆。不知怎么,忽然没了底气。 生日惊喜泡了汤。 以任先生的视角,剩下的,大概只有莫名其妙从临城跑过来的爱人,以及突如其来的、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景眠想, 这样的征兆,是不是也预示着他做错了决定? 烟花声在遥远的身后,光亮闪映在路灯的金属上,跳跃且变换着,熠熠生辉。 直到一双皮鞋出现在视野之中。 在景眠的前方,缓缓停下。 景眠一怔。 他下意识抬头。 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帘之中,在少年怔愣之际,像是确认般,问了句:“景先生?” 景眠微愣,茫然启唇:“是我。” 对方喘着气,像是跑着过来的,自我介绍道:“我是陈科哥新雇不久的司机。” “陈哥让我去接任先生。” “他给我发了地址,还有这个地方,这块树荫……” 司机慌乱地翻着手机,解释说:“但我先去了活动现场,后台和停车场都没人,场务告诉我任先生已经走了……我又去任总所在的酒店,前台却告诉我房间已经退了。” “可是时间马上到了,没接到人……我以为是我接晚了。”司机年轻,看上去经验不多,慌乱之中的解释也有些生涩,大汗淋漓的:“我就迅速赶到这里,没敢告诉陈哥。” “任先生已经来过了吗?” 景眠眼里浮上诧异,摇摇头:“他没来过。” 司机是真慌了:“完了。” 景眠站起身,心底焦急且沸腾。 但还是冷静下来,拍拍司机的肩膀,安慰他:“不用着急,我可以和陈科哥解释。” 男人点点头,这才稍放下心:“谢谢景先生。” 就在这时,司机手机响了。 男人接起来,先是愣了下,随即点头:“我在景先生这儿。” “好。” “我知道了。” …… “好的,我和他说。” 景眠有股莫名的直觉,司机即将带来的消息大概和任先生有关。 少年喉结微动,问:“任先生呢?” 司机抬头看向景眠:“恐、恐怕已经不在晏城了。” 在这一瞬,景眠甚至没反应过来:“?” “任总…” “好像回临城了。” . . 司机把景眠送到了火车站。 离动车发车还有二十分钟,他需要在十分钟内排队刷身份证,检查行李,前往二楼检票口。 这个时间,车站人流量巨大,不仅排队,就连在人群中穿行都摩肩接踵,等到一切结束后,景眠发现F16检票口即将关闭。 景眠在最后关头进了检票口,乘坐已然空无一人的扶梯下楼,动车即将运行,等候区只剩下几名列车员。 少年先上了动车。 随后才找到自己所在的车厢,抱着背包坐下。 最近的航班在明天,景眠不能再像来时那样乘飞机回去,而最近一趟高铁动车,将在四十分钟后发车。 原本两个小时的航程,变成了五个小时的漫漫长路。 机械的女声提示,动车已经发车,请乘客们遵守铁路秩序,注意事项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不多时,景眠的手伸进外衣兜,拿出了那串小星星。 握在手中时,重量轻盈,此刻却莫名沉甸。 景眠眼圈渐渐红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这是怎样的戏剧性? 何止是错过。 他们竟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各自奔赴彼此所在的城市。 即使知道任先生可能人就在临城,景眠却不能打去电话,亦如男人不知道自己去了晏城一样。 那些话,若是在电话里就能说清,他们又何必如此迫切地奔向对方。 但这依旧不影响景眠去想任先生。 …… 想的要命。 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的情况下,动车平稳行驶了两个小时,即将抵达A市的一座机场,作为必经的一站,动车会暂时在地下停靠十分钟。 很快,车窗从斑驳的夜景彻底转入黑暗,只剩下车厢内明亮的光芒,反射出熙攘而疲倦的乘客。 几十秒后,动车彻底进站。 地下站点有些昏暗的布景渐渐映入眼帘,远处有即将上车的乘客们在排队等候。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有些急躁:“列车员?列车员!” 最近的一名乘务员听到声音,很快走了过来:“乘客,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男人拿着手机,屏幕半亮不亮,他生气道:“忽然没有信号了,我正打电话呢,怎么回事!” 乘务员解释:“进站之后,地下是没有信号的,非常抱歉。” “大约十分钟后便会恢复,请您耐心等待一下。” “十分钟?”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操着不太熟练的口音,用普通话说:“这个设计太不好了,麻烦你帮我往上反映反映,乘客有重要的事怎么办?这不都给耽误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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