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漓更开心了:“当然不会,你可是把第一次贴花钿的尝试给了我呢,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程星亦小心翼翼把花钿纸覆在黎漓额头上。 “等会儿,我参考参考。”他道,转头一看,正巧瞄到不远处的人群中,齐雨歆闭着眼睛仰着头,面前的男生背对着程星亦,把手上的花钿贴到齐雨歆的额头,然后沾水,撕下。 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花钿,仿佛那是件艺术品。 程星亦回过神,便学着他的做法,为黎漓的花钿沾上水,最后撕下。 他笑道:“幸好没失手,挺好看。” 黎漓拿起手机照镜子,甜甜地笑:“谢谢。” 系过红绸,投过壶,太阳逐渐西斜,活动差不多也接近尾声了。黎漓去找本校的朋友玩投壶,程星亦趁机拉着孙年杰在公园内到处取景,把拍照任务完成了。 一圈下来,好看的照片拍了很多,但孙年杰的手要废了。 “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啊!” “有花饼可以吃,走,我带你过去。” 回到活动现场,孙年杰马上去扒拉花饼吃,程星亦闲着,施施然走到方韵身边,看这个摊位是云大的文华院和双大的书画协会在斗书法,写得不相上下,各有风格,程星亦看不懂,跟着喝彩了两句。 “程星亦。”方韵突然用胳膊肘碰他。 她示意对面不远处的亭子,说:“看到双大那边那个戴口罩的男生没?” 程星亦看过去,河对岸的凉亭里支着另外一个摊位,宣纸大肆铺着,各色颜料墨水摆成一桌,几个女孩子拿着扇面争相画画,程星亦猜想应该是画画的摊位。 只是,摊位最左边坐着一个男生,戴着神秘的黑色棉布口罩,坐姿挺拔端正,握笔从容平静,从不说一句话,与周围格格不入。 是帮他捡起荷包的男生。 也是和齐雨歆有交流的那个男生。 “看到了,怎么?” 方韵语气神秘:“我刚从那边过来,你猜怎么着?” 程星亦等她继续说。 “他好像在画你诶!” 程星亦手里的花饼差点掉下去,他吃惊道:“我有什么好画的?” 花朝节,画百花画风景,更甚者画在场着云衫盛妆容的小姑娘们,为什么要画他一个男的? 旁边同社团的同学早已拿他开玩笑了。 “当然是看你好看喽!” “程星亦,你比花儿还漂亮,哈哈哈哈!” “你果真男女通吃啊,人家那么多漂亮小姐姐不画,就单独画你,你不去跟人家说声谢谢恐怕不行吧?” “别光站着,去跟他讨画呀!” 程星亦倒不急,慢悠悠道:“也对,我这么好看,画风景多没意思呀,还是画我有意思。” “不要脸!” “程星亦你个自恋狂!” “你敢不敢过去跟那个小哥哥讨画,让他免费送你?” 这次活动的每个摊位都各有各的规则,绘画的摊位应该要闯过一定难度的关卡才能拿到摊主亲手画的画,只有关系比较熟的人才有可能免费赠送。 “程星亦,我就好奇了,你有没有撩过男生啊?” “你以前没有被男生表白过吗?” “肯定有吧!” 孙年杰在旁边笑了,程星亦给他递了个眼刀,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不就是跟个陌生的男生搞好关系,让他免费送画吗?程星亦倒真想亲眼看看,双大的书画协会到底如何大名鼎鼎,能把他一个穿着繁复衣裳的人画出来。 “不难,等着。” 程星亦把花饼递给孙年杰,拍了拍手。 身后又传来一股怂恿和起哄的笑声,他被那笑声激得起了不少勇气和莫名自信,穿过小桥,朝那凉亭走去。 到了凉亭里,交谈声自然而然小了下去。 一大张宣纸铺就在桌上,笔尖颜料起伏骤停,程星亦却不去看画,直接在摊位前蹲了下来,繁复裙角在地上铺开,他把下巴搁在桌沿上。 画画的男生停住画笔,抬眼。 程星亦刚好衔住那目光。 他展颜一笑: “哥哥,你在画我啊?”
第20章 哥哥,加个微信呗? 话音刚落,画师的笔尖一顿,颜料从毫毛上滴落下去,染在画上突兀的地方。 程星亦急忙起身:“哎呀,抱歉抱歉,我吓着你了?真的抱歉!” 他朝画看去,宣纸上描摹着细致的人物全身图,画中人身着繁复衣袂,内搭交领,外披大袖,斜斜躺在一堆乱石之中,下巴微扬,姿势恣意潇洒。少年的眼眸明亮,眼里似有星辰,嘴角弯弯翘起,含着悠然自得的笑意。 画得太好看了! 而且这画风传统中带着野性,笔触张扬,和程星亦的气质契合得很,看着也有些眼熟。 “这不是刚才我在草坪边上摆的姿势吗?哥哥,原来你半个小时前就在画我啦?” 半小时前,他带着孙年杰在草坪边停下,倚着乱石摆了个颇有魏晋风的姿势,那片草坪正对着这边的亭子。程星亦没想到的是,孙年杰狂按相机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亭子里观察他。 “画得真好看,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画得这么细致又这么神似,又这么好看的?” 这句话不是在撩,是真心发问。这样的画功,称得上是老手了吧? 但男生不回答他的问题,甚至口罩都捂得紧紧的,程星亦只能看清他清俊的眉眼和深色瞳孔里平和的光。 程星亦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上半身,但他脑海里还是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倘若这人也穿汉服的话,肯定很好看,说不定比自己还好看。 不知什么时候,齐雨歆出现在了旁边,问:“程师兄,你叫他什么?” 程星亦自如地笑道:“我不是双大的人,叫师兄不太好吧?你又是大三的,我叫哥哥没错吧?” 齐雨歆欲言又止,最后只坐到旁边摆弄摊位上的扇子。 程星亦还在厚脸皮追问不止:“哥哥,你看,画不小心弄脏了,都是我的错。现在肯定也不能用了。既然画的是我,要不你把它免费送给我吧?” 齐雨歆“哼”了一声。 周围渐渐聚起不少人来,云大和双大的人都来了。 只听戴口罩的男生轻轻说了一声: “没事。” 接着,程星亦看着他拿起画笔,用朱红色的国画颜料在画中人的交领左襟上细细描摹,笔尖轻重有致,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末了,他搁笔,一朵桃花娇艳欲滴,开在素白的衣襟上。骤然,画上的人仿佛有了生气,原本的素雅悠然又平添了鲜艳和热烈,犹如这个人原本就该如此热烈一样。 “画得好好看啊!” “这手法绝了……” “膜拜双大书画协会的大佬!” 一片赞叹声中,又有人说:“程星亦,这样的画你还有脸免费要?” 有人提议:“必须闯关玩游戏!” “对对对,游戏过不了,就别想要画了!” 周围都是起哄声,程星亦从善如流地拉过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撸起大袖衫的袖子,豪迈道:“不就是玩游戏嘛,来,在哪里抽题?” 一群人立马争先恐后把抽题纸箱递给他,他随意捞了一张拿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飞花令,取字“酒”。 周围一片哗然。 “哇,‘酒’字飞花令!” “敢问小哥哥是什么专业的?会玩飞花令吗?” 这话当然是问口罩男生的,后者刚想回答,旁边的齐雨歆抢着道:“虽然他是学医的,不过当然懂飞花令了!” “那正好,雨歆,要不你来当主持?”程星亦把纸条递给齐雨歆,又撑着下巴朝那男生笑,“哥哥,我实在太想要你的画了,多有得罪,别怪我口下不留情哦。” “哈哈哈哈!” 凉亭里的人越围越多。 “程星亦,悠着点,别仗着自己是中文系的人就欺负人家!”云大的人说。 “笑死,我们双大的学生难道没点料吗?”双大的人说。 这么一说,好像谁输给谁都不丢脸。 两个人的比赛瞬间上升到了两个学校的比赛。 齐雨歆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主持的位置,抓阄最后决定:“由……由双大这边先开始。” 现场安静了下来。 画师垂眸,又抬眸,口罩下的声音闷闷的。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程星亦立刻接上:“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画师的声音依旧平和冷静。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载酒买花年少事,浑不似、旧心情。” 程星亦笑笑,语调顿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现场的对峙堪称紧张又精彩,面对面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接着,彼此之间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人叹为观止。 但再容易的飞花令,也有枯竭的时候。 程星亦摇头晃脑:“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画师沉着应对:“主人酒醉君未归,薄暮途遥归不归?” 程星亦回答:“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周围一片喝彩。 画师不接诗了,沉默下来。 程星亦撑着半边脑袋,瞅着对面一桌之隔的人,嘴角噙着的笑越来越明显。 等了十几秒,对面的画师虽然依旧闭口不言,但却并不紧张,而是用那双看似毫无波澜的眼睛和程星亦四目相对,好像要把人看穿一样。 最后,齐雨歆宣布:“时间到,……云大获胜。” 周围掌声响起,大伙儿大呼精彩。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没看够啊。” “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拿走画,再来一局!” “双大加油!” “云大必胜!” 虽然画师始终态度平淡,但程星亦觉得他有趣极了,顿时起了玩心,反正再玩一局也是他赢,这画他势在必得。 想着,他便转过头问那些看客:“看不过瘾?再玩一局怎么样?” “好!” “哥哥,给你个机会呀,这局要是再输给我,你的画就归我喽?”程星亦说着,起身去抽签纸箱里捞纸条,捞出来一张。 他打开一看,上写——诗词接龙,起句“疑是地上霜”。 “这个难!” “这个好玩!” 齐雨歆脸色不是很好,直接摆烂,声音毫无感情:“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霜。” 程星亦接道:“霜重鼓寒声不起。起。” 画师道:“起来慵整纤纤手。手。” 程星亦想了想:“手把芙蓉朝玉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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