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八乙:“看什么呢?快点!我现在找他有急事……” “什么事?”司舟问。 “唉,”尤八乙叹气,“你先叫他出来。”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不放心的话,你也可以……一起出来看看。” 按照尤八乙心里想的,其实,这位原本就还是一起出来看看情况比较好。 其一,他是俱乐部真正的幕后老板。 其二,外面那个人……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尤八乙担心出事,但又摸不准情况,只得匆匆忙忙跑进来“通报”。 司舟点了点头,伸手摘下俞忱的耳机,说:“跟我出来一下。” 俞忱的眼神有片刻茫然,直到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尤八乙。 说不清为什么,那一刻,他心底忽地飘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像是有什么要发生。 八月,夏天还未过去,窗外电闪雷鸣,暴雨说来就来。 俞忱走到基地门口,就见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衣衫破旧,穿着一件白色的、泛了黄的大汗衫,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颓败的气息。 自从俞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那双眼睛就紧紧盯着俞忱,像是在极力辨认着什么。 等到对方越走越近,男人终于从沙发慢慢站起来,眼里恍惚弥漫起复杂的情绪。 “你……” 他抖着唇,眼睛一瞬也不瞬,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小忱?” 俞忱:“……” 俞忱不自觉捏紧了手指。 十年过去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苍老许多,但这张脸……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司舟低头看了眼他的手,心里一疼,伸手握了过去。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俞忱努力压抑着逐渐混乱的呼吸,但那些不好的画面如同四面八方飞来的玻璃碎片,每一片,都像是在怪笑着,狠狠扎进他的身体里。 他把手从司舟手里抽出来。 上前一步。 俞忱觉得,他仿佛透过男人的脸,看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耳边像是被覆了一层薄冰,又像是正在不断地灌入海水。那些盐渍流过,浸在伤口上,只觉得针扎似的疼。 他恍恍惚惚地,听见那人说:“小忱,这些年,我真的很后悔……” 不,你不要说了。 俞忱想。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这样的魔鬼…… 怎么会被放出来呢? 那些话语变得不再重要。 他现在的表情和年幼时印刻在脑海里妈妈的笑容混合在一起,让俞忱感到无比恶心。 他只觉得。 ——杀人犯没资格后悔。 “小忱……” 可那个人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当初,我不知道、我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他甚至摆动着双手,语气里带着点不知悔改的推诿——就好像原本错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一样。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雷声轰隆隆的,外面瞬间如似白昼,照亮了俞忱苍白的脸。 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听觉也仿佛失灵了。 俞忱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某种单一的背景音填满了,如同火车启动时悠长刺耳的鸣笛。 俞忱在发着抖。 ——无可控制地发着抖。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到门口来拿外卖,拾着袋子,频频回首,好奇地往这边张望过来。 他拿出手机,动作像是要偷拍。司舟立即冷眼看过去,是二队的中单。那人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手机撤了回去,也不知道拍到了多少。 匆匆走进了电梯。 司舟不着痕迹挪了挪位置。 偏过头,对尤八乙说:“我在这里,你先回去吧。” 俞忱刚好被挡住了,在他身后,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他在挣扎。 然后忽然笑了一下,说:“我当初怎么没把你杀死啊……” “俞忱”走近了那人。 对方神情竟然闪过恐慌,而俞忱脸上的挣扎早已不复存在,嘴角却多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一字一顿,“你说是吧?杀、人、犯。” “说啊,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说得挺好的么。”Devil咬牙切齿,忽地又哈哈大笑,“怎么了,看见我让你想起了一些……嗯,不愿想起的事?” “你……” 那人眼神微妙闪过一瞬,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话语,“小忱,你在说什么?” “哈哈,你不用装啦。那天发生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 男人看了一眼司舟,像是有所芥蒂般,吞了口唾沫,又看向一旁,最终什么也没说。 司舟就安静地站在“俞忱”旁边,与他们两人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打扰,也不走开。 男人点了一支烟。许久,就像看着无可救药的病人一样,神情带着怜悯,他匪夷所思:“你这病还没治?”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 Devil顺手抄起一个东西砸了过去,砸在男人肩头,又掉了下去——碎掉了。 “俞忱!” 司舟脚步动了一下。 他看见俞忱满眼通红,整个人的背影都仿佛在燃烧。 不断燃烧。 凶猛的、无序的…… 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正走向灰败,行将化为灰烬似的。 “你说谁有病!?” Devil笑着,神情陷入癫狂,他张开手转了一圈,看着外边狂暴的雨,“有病的是你们!”又突然转回来指着那人,“有病的是你——!!” 男人愣了愣,也笑了。 他嗓音像是从缝里挤出来,如同阴森可怖的蛇,“没想到,十年过去了,十年啊……” “你长大了,出落得挺像个人样了嘛?但是,里子还是没变呢,”男人看向他,故意刺激似的,压低声音说:“小疯子……” “去医院看看吧。” 第72章 晚风 司舟仍然站在一旁。 在他不远处,单薄的队服T恤下,俞忱的胸腔剧烈起伏,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你真是……”男人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令人讨厌的、嘲讽的笑,“不就是误伤了吗?我又不是故意要杀她的!就那么推了一下,我怎么知道她会死!?就这么还得害我白白坐了十年牢!” 俞忱的拳渐渐捏紧,指甲嵌入皮肉里,险些掐出了血。 什么叫死不悔改? 十年了,当初那一棍子下去,没能让这人永远闭上嘴巴。十年过去了,这人还能从牢狱里出来,硬生生地揭开他鲜血淋漓的伤疤。 男人看着他冷笑:“你呢?你可真是幸运啊!只可惜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司舟皱了皱眉,冷冷开口:“你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些?” “呵呵。”男人转头看过来,眼神愈加讽刺,这一次还带了些轻蔑与玩味,“你……”他打量着司舟,“这么关心我儿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这话还未说完,男人的脸就从一侧歪了过去——俞忱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被砸到的地方很快泛起红肿,连牙齿都被打掉两颗。 男人嘴角沾了点血。 他慢慢看向俞忱,用手指抹掉那些血丝,声音还漏着风,含混不清地,他点点头:“可以啊,来,用力,这边脸还没打呢……” 所以说呢。 人就怕遇见不要脸的。 俞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平息自己内心深处愧疚的,还是来干嘛的?纯纯没事找事么。 就凭两人十年前的关系,也不至于出狱了还能联系,见面了不打个你死我活,最后断绝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俞忱喘着气,没再给去第二拳。 他突然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耳朵和脑袋,把脸埋在膝盖里面不住颤抖,发出了一些很小声的、压抑着的、但能够让人感觉到他此时正非常痛苦的声音。 司舟察觉他状态不对,立即也蹲身下去,用手心覆住了他的手背。 “俞忱……” 他轻声唤了唤。 对方捂着耳朵的手松了松,司舟又唤了一声:“俞忱?” “是我……” “你可以听见吗?” 司舟耐心地等了一会,听到小朋友似乎说了句“嗯”,才牵起他的手,然后站起来,转头对男人冷漠地说:“抱歉,我得带他离开一下。” 说完,不等男人回答,司舟单手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小陈,基地门口有个人受伤了,你带他去看看吧。” 司舟脚步微顿。 “所有费用报给我就行。” 身后的男人还在嘶声哈气,看样子俞忱那一拳下手挺重。 不过,打得挺好。 - 回到房间后,俞忱就哭起来,跟河水决了堤似的,他紧紧抱着司舟的腰,脸在上边黏黏糊糊地蹭。 一边哭,一边含糊地说:“哥哥,我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俞忱哭得很伤心,也很委屈,像是整个世界都要为之颠倒、破碎了一般。 虽说他以前也会哭。 而且在司舟面前哭过不止一次……但从没哭得这么惨过。 司舟怔了怔,渐渐合拢双手,把俞忱抱在怀里。小朋友软软的,整个身体完全陷了进去,司舟低声哄道:“宝贝乖……” “忱忱宝贝不要怕,啊,”他轻轻揉着俞忱的头,声音在夏日的风里缓缓飘着,“以后咱们不去医院,哥哥就做你的药。” 俞忱从他怀里抬起头,眼角还残留着一两颗晶莹的泪珠。 他委屈巴巴地问:“真的吗?” 然后得到了确定的回答—— “真的。” 第二天,司舟动用关系查了一下,发现俞忱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跟十年前——也就是俞忱八岁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有很大的关系。 ——那件事上过当年的报纸。 讲的是一对夫妻吵架误伤,出了性命的事…… 女方当场死亡。 而不知为何,最后男方也因为昏迷被送往了医院,据说当时街坊邻里传言纷纷,说是那个八岁的小孩子动的手。 司舟在阳台点了根烟。 手指轻轻一点,完成了一笔两万元的转账——对于这样的人,若非那点血脉亲情…… 罢了。他已经觉得仁至义尽。 司舟打开手机短信,敲字,然后发送给那串号码:[无论以前怎样,他现在的生活与你无关。 我会好好照顾他。] 几天后,网络上曝出来一段视频。 视频时长总共加起来不到三十秒,画面很抖,完全看不清楚,显然是来自于偷拍。 需要不断回放,并且极其仔细地辨认,才能够看出来主角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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