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 起床,借着朦朦胧胧的光将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将书包准备好。 五点二十,他拿了卫生间的拖把出来,弓着腰弯下身来,开始打扫外面的卫生。 “……特么的,这个逼是在打游戏吗?在弹棉花吧,我艹——” “上啊!草了!快快快!” “牛逼牛逼!” “……” 尽管这个时间点还这么阴间,但网吧里仍然有着通宵的电竞少年,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泡面盒被随手扔在脚底,带着灰尘的烟头落在地上。 姜溯宁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将几个泡面盒子给捡了。 痰黏在地上,将烟头跟地牢固地扒在一起,简直恶心——光用拖把也搞不掉。 姜溯宁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冷静地抽了张纸,伸出手来将那块脏污给擦了。 他的动作幅度稍微有点大,不由自主地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妈的对面那个打野把我抓死了……”一人骂着,掏出来了一根烟,下意识地咳嗽了两声,余光瞥到了姜溯宁,“我去,吓我一跳!” 姜溯宁怔了一下,低着头,下意识开口: “……对不起。” “你是网管啊?” 姜溯宁点了点头:“是。” 那人嘀咕了一句“年纪看上去不大”,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吃的么?” 底下几个泡面盒毫无疑问地揭露了他这两天的伙食,这男人“啧”了一声,连忙补充道: “不要泡面!有没有什么……什么水果?” “给我拿点草莓过来呗,行不行?” 这人嗓子干渴,可乐也喝够了,矿泉水也不想要,浑然不知自己现在提要求的模样多为难人。 姜溯宁迟疑了一瞬,还是很诚实地开口:“我们这里不卖草莓。” “不卖?”那人立刻竖起眉毛,刚被对面打野抓死了,他心里本来就不太爽,这会提要求颐指气使的,“我记得这网吧外面就有一个水果摊啊,你去帮我买点,我又不欠你钱——快点的,不然我就去投诉你,说你们店用童工。” 说罢,这人旁边的兄弟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过来揽住了他的肩膀,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溯宁。 旋即,他伸手从口袋掏出来了一张十块钱的纸币,随手扔在了桌上。 “够了吧?” 姜溯宁沉默了好一会。 有点昏暗的房间里,臭气熏天的几人看上去“满脸横肉”;姜溯宁一只手抓着拖把,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张极其脏的纸,垂头看着自己老旧的运动鞋尖。 半晌之后,他才有些艰涩地开口:“……好。” 身后的大笑和议论被抛在了脑后,即使再恼火再狼狈,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拿了钱急匆匆地从网吧里跑了出来,姜溯宁呼吸了一大口极其清新、冰冷的空气。 他感觉自己的肺一阵血气翻涌。 一直跑了大概几百米,才到面前这个老婆婆的水果摊;老人家还在打盹,揣着兜,感觉到姜溯宁出现在他面前,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操着一口绫广本地话:“小伙子,买点什么呀?今儿草莓十块钱一斤,砂糖橘十块钱三斤,你……” “就要一斤草莓。”姜溯宁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在原地有些站不稳,“我现在只有十块钱。” 他说着,频频回头往网吧的方向看。 老婆婆伸手拿称的动作一顿,下一秒才一边抓草莓一边开口:“你帮人家买的啊?” 姜溯宁没什么心情,只是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其实早上挺忙的,一点都不想被这种事情绊住,被这种人故意恶心,也不想出来跑腿,他很想要拒绝,可是他顾虑太多,他不敢。 在这一瞬间,他好想要躲到那个小小的配电室里面去,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最安静,没有任何人会去打扰他,这是唯一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眼前的老婆婆动作慢悠悠的,姜溯宁不想要催老人家,但是他没时间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终于抬头:“您好了吗?那个草莓——” 十块钱被接过去,一袋称量精准的草莓被套在了姜溯宁的手腕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颗圆滚滚、红彤彤的草莓,孤零零地躺在他的手心。 姜溯宁猛然抬头,他的眸里带着些许惊讶,茫然,最终成了看不清的朦胧情绪。 “送你一个,你自己吃。”老婆婆笑的见牙不见眼,热乎乎的手覆上了姜溯宁冷冰冰的手心,“尝尝甜不甜,不甜不要钱。” 话音刚落。 姜溯宁猝然抬起手肘,狠狠地擦了一下自己已经变得滚烫的眼眶。 “谢谢奶奶。”他听见自己说。 …… “砰”的一声。 姜溯宁推开了网吧的门,他带着满身的寒气,将手头的草莓袋子放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旋即伸手,把拖把拎了起来。 他沉默,却很有精气神,有力气地开始拖地。 那两人似乎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出去了一趟,这个少年看上去竟然心情好了许多。 不过,既然他们的目标达成了,也不太想再在姜溯宁的身上花什么时间,回过头嗤笑了一声,不讲究地拿纸擦了圈草莓,谈笑道: “不知道这玩意甜不甜,十块钱的东西,居然还挺多的。” “肯定就那样呗,你自己吃吧,我不吃,我等会出去吃烧烤。” “……” 很甜。 姜溯宁在心里说。 汁水饱满丰富的草莓一咬开,清甜的味道便沁满了口腔,像一个小炸弹一样,甜津津,香喷喷。 姜溯宁很久没吃过草莓了,虽然也没有贵的那么离谱,但是他舍不得。 原来草莓这么甜,他想。 真的很甜。 …… “……草莓。” 姜溯宁在即将醒过来的时候,低低地呢喃了几句梦话。 然而,就这几句话,竟然将他自己给“说”醒了。 姜溯宁猛地坐了起来,他有些茫然,头也有些隐隐约约的痛。 他这两天睡得不是很好,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刚刚不小心摔下来过,脑袋都有些乱了,所以这段时间,总是梦到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而且,特别真实,特别沉浸,简直如同亲身回到了那段时光一样,一睁眼就要上班上学,一闭眼就陷入沉沉梦乡。 这导致,姜溯宁即使坐起来了,也没有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反而有几个念头正快速地从他脑海里面划过: 要起床了?要上学了?今天他有打扫卫生么?希望那些人的泡面汤不要撒到地上—— 一直到智能家居感觉到了他起身的动作、自觉地替他将小壁灯给打开,温柔的黄色光晕才让姜溯宁猛然回神。 身旁的燕亦泽感觉到他醒了,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温柔又平静地望向了姜溯宁,轻声安慰道: “怎么了?宝宝做噩梦了?” 男人的声音微微哑,显然是刚刚才被他吵醒的。 “不是……” 姜溯宁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姜溯宁”了。 现在还早,他索性扭头,蹬掉自己脚下的拖鞋,转而滚到了燕亦泽的怀里。 姜溯宁依恋地抓住了燕亦泽的睡衣领口,摩挲了一会,平静下来才开口。 “不是噩梦,是想到了之前上学的时候,”他开玩笑,“我今天起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才十七岁呢……” 燕亦泽的胸口颤了颤,含了些笑意,伸手揉了揉姜溯宁的脸,莞尔道:“十八岁。十七岁不行,那我就成变态了。” “……哇,你想的好多哦。” 姜溯宁忍不住弯起眼睛,他心情好多了,絮絮叨叨跟燕亦泽说了会话。 只是两人都还没来得及下床,就忽然感觉到卧室的门被两只狗爪爪刨了刨,爪子跟门摩擦,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牙酸的响声。 “……清明跟你再去看次岳母,碑已经重立好了——柠檬以前都不敢刨门,自从你来了之后,越来越放肆了。” 话题突转,姜溯宁心头的沉重也散了,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好像……确实。 柠檬太聪明了,真会看主人的脸色,没人“保护”它的时候它就乖乖地听燕亦泽的话,但自从有姜溯宁给它撑腰了,它就越来越欢快了。 燕亦泽淡声总结道:“慈母多败儿。” “那我不得继续溺爱一下?”姜溯宁笑弯了眼,“你先去给小柠檬准备点吃的,我陪它玩一会。” 没办法,家里姜溯宁才是最大的。 燕亦泽任劳任怨地下床开门,将欢快的小狗给放了进来,之后先出去洗漱,将偌大的房间留给了一人一犬。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梦境实在是太过于印象深刻,姜溯宁眨了眨眼,在柠檬蹦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恍然。 曾经他的房间狭窄、潮湿,丝毫没有光亮。 不过,姜溯宁并不嫌弃,他以为只有那样的房间才能提供给他十足的安全感。 但是,如今。 智能家居打开了窗帘,金黄灿烂的晨光撒了下来,房间大到足够柠檬在里面撒欢乱跑,低调奢华的房宽敞明亮,跟姜溯宁印象里的“安全感”截然相反。 不过,现在的姜溯宁却前所未有的平静,自信,安全感十足。 如果不是燕亦泽,他大概是不会变成这样的。 想到这里,姜溯宁才回神,抿唇笑了下,下床,将四处乱跑的柠檬给抓住,低下头蹭了蹭他毛茸茸的脑袋,哄小孩一样拉长嗓音道: “谁是我们最可爱的小狗呀?” 柠檬:“汪!” “是柠檬对不对?” “汪汪!” 姜溯宁被柠檬逗的乐不可支。 这只是一个普通周末的清晨,离他上班还有好几个小时,他不必凌晨就爬起来像牲畜一样上班,不必忍受各种各样奇怪的人,不必赶场子一样去上高中。 他可以小孩子一样坐在柔软干净的地毯上,伸手揉一揉一只冲着自己撒娇的小狗,玩闹或者睡觉都可以。 也可以无所事事,笑意盈盈地等着自己的爱人给自己准备些早餐。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光这样他就足够幸福了。 姜溯宁想到这里,突然有点想燕亦泽了。 他于是站起来,哄着柠檬跟他一起出去:“乖崽,跟我一起找你爸爸去好不好?” 柠檬“汪汪”叫了两声,扭着小狗屁股就一往无前地顶开了卧室的门。 它跑的很快,一股脑冲到了前面,发现燕亦泽正开着大门、伸手从外面拿了什么东西,它疑惑地“嗷呜”了一声。 旋即就开始转着圈叫了两声。 姜溯宁总不能真放任柠檬乱撒欢,连忙低下身子去捏了捏它的耳朵,斥责道:“好了,不许叫了,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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