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宁锡元回,“真要问起来,小沨自己会解释没什么大事的。” “所以?”崔雪致却搭住他肩膀,“所以只要小沨说自己没大碍,咱们新来的分析师就会觉得,崔教练说的才是真话——所以完了,肯定更心疼了,再所以,今晚他就会哭着睡着,三天之内必找我们要合同签约入队。” “……”宁锡元瞥他一眼,“……你个畜生。” 崔雪致叹口气,揽着他肩膀进去看看:“……我也是没办法。” 医务室内,路沨坐在沙发中间闭目养神,透明的管子连接着他经脉突起的手背和吊瓶,崔雪致走过去坐下:“还浪吗?” “有毒,不浪了。”路沨没睁开眼,手却偷偷调快了吊瓶滴速,“……不会影响明天比赛?” “你还想去比赛?”崔雪致说,“那明天别来医务室了,我直接给你送到殡仪馆。” 路沨不说话,崔雪致便低头把滴速重新调慢:“这周休息,别上了,我安排其他人去。” “不行……!”路沨却稍微激动,好一会儿才默默抓住他袖子,“雪哥,现在比赛要是输了,舆论肯定不好看,而且,这周周决赛在广州打……” 崔雪致懂他的意思——van-4国服大本营位处深圳,于是之前的杯赛、活动只要去珠三角地区,都更倾向于选择深圳——所以同为超一线城市,隔壁广州的粉丝经常玩笑说要去深圳总公司门口打滚不起来,现在终于等到vpl联赛在广州也选定了主场馆,当地的观众自然非常热情,所有的赛前筹备都早早做好,一些男粉甚至激动到了要带个鼓去现场搞气氛的地步。 要是这周路沨临时不上场,看点少了大半不说,他们肯定也会异常失望。 “你听话,周决赛是打轮流,下次还有机会。”崔雪致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到时候我让官博发个抽奖,凭广州场门票参加,粉丝肯定能理解的。” 路沨垂着脑袋不说话,半天才认命得艰难:“好。” 崔雪致看他这样,也苦口婆心:“我知道,你上学的时候是高材生,凡事都喜欢做到完美,但有时候我想告诉你,玩竞技这行,从来就没有尽善尽美这一说。” “……不。”路沨却不听他的,“我就是要上天。” “……那也得等下周再说。”崔雪致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我争取让你把他娶进队啊,如果能成功,以后也不至于这么累。” “……”路沨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你不会是去跟他乱说了?” 这个他指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崔雪致摊手:“没有啊,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路沨真急了,“他这个人没脑子的,肯定会担心得胡思乱想——” 但刚一话毕,路沨又有点尴尬:“咳,我的意思是,他现在也是战队一员了,会担心这周的比赛。” “是吗?”崔雪致却弯起眼睛,“聘礼准备好,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 这一夜,战队平静的湖水下,总算有了一些涌动。 路沨回了寝室,室友易晖南不在,所以周围空荡荡的,他一躺下,疲乏的身体就不再运转,只有脑海里还能不断出现同一个人。 他的楚神。和他素昧平生,却第一个觉得他当年的病不是矫情的人。 *** chuy说:【你爸对你这么严格的?】 那时路沨和chuy在私信里聊了有一段时间了,某个雷雨天的夜晚,他独自关在卧室里——雨下得很大,夜逐渐深了,他听着若有似无的雨声,终于忍不住跟chuy提起了从前。 同样的雷雨天,曾经发生过很多刻印在路沨脑海里的事。 比如某个夏夜,哥哥高烧不退,家里也还没请保姆,小小的路沨便只能害怕得哭。 他抽泣着说:“哥哥你不要死,哥哥你能自己飞去医院么?”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哥哥能飞,因为哥哥总是跟他吹嘘,自己能变身奥特曼。 路潇也没多大,嘟哝了句“我、我是能量不够了,才飞不了”,接着他就没了声音,路沨又哭了半小时,才想起可以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为了防止走丢,他曾记过爸爸妈妈的号码,幼儿园老师也说,爸爸妈妈是小朋友们最好的保护伞,只要有他们在,任何困难都可以解决。 然而,等路沨总算爬上凳子打通电话,他们却双双告知小儿子,工作的事很忙回不来,还很快就挂断了。 他们的打算是,大儿子的年龄看管一下小儿子已经没有问题,却从没计划过,出事的是大儿子怎么办。 窗外响起雷鸣,路沨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突然便无助得感觉天直接塌了。 后来,是四叔闻讯赶来抱起路潇去医院,并嘱咐路沨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要乱跑。 小小的路沨很听话,只是坐在客厅窗前的地板上,看外面的大雨。 或许,那是他第一次隐隐意识到,自己心中大如整个世界的父母,其实并不想无所不能。 他们是大人了,他们有自己的世界,所以路沨曾认定,他和哥哥才是真正可以互相依靠的人。 *** 但后来,他还是不得不离开了路潇的保护,变得越来越沉默。 中学时某个补课没带伞的周六,雨实在太大,撑伞都挡不住,于是住得近的同桌便邀请路沨到自己家玩——也就是在那时,他第一次接触到了网络游戏。 ——红及一时的射击游戏cs(反恐精英),各色枪支对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都极具吸引力,但它却也是老师口中的电子鸦.片和洪水猛兽。 可离奇的是,他居然发现,同桌电脑里的cs,是对方父亲主动同意装的。 这简直超出了路沨对世界的认知,那个叔叔却笑着揉揉儿子脑袋:“我是怕你小子眼馋,还没成年就跟人跑去网打游戏怎么办?所以还不如就在家里玩,你老子还能看着你,让你控制点时间——对了,别给你妈知道啊,我怕她把我们爷俩都赶出去睡天桥。” “爸你不是说我下次考进年级前两百就跟妈直说嘛。”同桌一通抱怨,叔叔则笑得有点尴尬:“这不是我前天在厕所偷偷抽了一根,被你妈发现了吗,她正好在气头上,所以……你下周月考恐怕得考进前一百才行了。” 同桌居然不惧怕父亲,还正面抗议:“说变就变这不科学——” 叔叔见状只好回答“那我过两天给你妈买条项链,再跟她好好保证保证”——父子俩做贼似的合计、如何才能让妈妈同意儿子每周末玩两三个小时游戏。 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场景,路沨却坐在那儿,逐渐听得有些出神。 他曾看到人在网上说:从小我父亲就代表着绝对权威,他身材高大、不听道理、令人恐惧,随时都可能使用暴力,更不允许家里有任何事不顺着他,所以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如果有一个小孩,他的父亲竟然温柔、幽默、通情达理、偶尔会溺爱溺爱孩子,甚至还深爱着他的母亲,那他究竟会有多幸福? 路沨愣愣地想起这段话,居然在同桌面前不敢抬眼——就像他知道,答案或许就在自己眼前。 从那以后,他就和同桌越发熟络起来,偶尔也会和另一个男生一起,被约着去他家玩。 那是他第一次拥有朋友——路沨经常看他俩玩游戏,自己却高冷得不碰。 “你怎么不玩?”那个叔叔总是说,“小斌,宇泽,你俩欺负人啊?” 路沨也总是沉稳地回答,没有,自己只喜欢看。 两个同学玩笑他“我们年级第一洁身自好,都是靠意念打游戏的~”,直臊得他忍不住跟他们打闹了,他们才赶鸭子上架,让他也来试试。 那回月考,小斌刚好考了202名,据说他回家闷头做了一晚卷子,他妈妈便嘴硬心软,没跟父子俩计较这些,还经常准备水果招待孩子们。 大半个学期过去,路沨总共就玩过三局完整的游戏,但又一个下着大雨的傍晚,一直忙于工作的路成业却不知在哪听说了这件事,还直接找到小斌家里来,进门就一把拉过他,气得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连串动作几乎堪称熟练,两个同学都看呆了,小斌父母也连忙拉住情绪激动的路成业,实在劝不住了,两个中年男人便直接在楼道里吵了起来。 小斌爸爸说:“男孩子10多岁是最敏感的时候,你怎么能当众打他?” 路成业看得出来这家人条件不错,却不如路家,至于他们的孩子,那就更不如路沨了——所以,他的声音比对方更大:“你们怎么教育的孩子,带着我儿子打游戏?!难听的话我不想多说,请你放开我儿子。” 小斌爸爸把路沨护在身后,就像动物爱护着同类幼崽的某种本能,但路成业仍旧生拉硬拽把他带走,还留下一句“你们也就只能教出差生了”。 楼道里,小斌爸爸激动得吼了句“1400多人我儿子200多名成绩这么好怎么就差生了!”,路成业把路沨拉进电梯,气还没消:“听到没?他儿子200多名!以后也就能考个普通211!” 他嘲笑的意思溢于言表,路沨却安静地站在一旁,开口像是也想要讥讽什么:“我这次年级第2,差第一名40多分。” 楼外的雷鸣声密集起来,路成业的脸色刹那间一变,显然也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但路沨却习惯了,只是低头自嘲地笑笑——果然,路成业立刻开始斥责“你还有脸笑”,从此路沨便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再有朋友了。 一样的雨夜里,chuy听他讲了这么多,却没怎么抓住重点。 【卧槽你能考年级第2??】 【那你毕业来上海读大学吗我请你去看东方明珠?】 说着,chuy又瑟瑟发抖:【噢不对……你应该是去读北京的学校】 路沨回了句“或许”,chuy问:【那你就没再跟你朋友联系了?】 路沨说:【不在一个班了,我爸也不允许。更何况我爸当着人父母面骂人差生没家教,有点尴尬】 【他们估计挺讨厌我的】 【宇泽篮球打得好,他们有不少朋友,没有我,他们肯定能更开心】 chuy却想了一会儿,回他:【可是我觉得,你那个朋友既然只带你俩到他家玩,那在他心里,你们三个肯定关系不一样,或许还有很多事……你其实没发现】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你不如也抽空多运动运动,对你的病会有帮助】 路沨愣了一下,回:【什么病?】 他没提起过这个,chuy为什么会知道? 对方赶紧解释:【你别介意啊……你之前不是出现过不好的想法吗,加上你这些容易心情低落、觉得别人没了你更好之类的症状,所以我猜的】 【没关系的小兄弟,生病了就跟感冒打针一样正常,你有什么事就找我说,我有效apm(手速)300,专业陪聊,反正咱俩现实中也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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