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能赚钱,但做父亲的给儿子零花钱也是理所应当吧?就跟小时候一样,拿着吧。”张荣不由分说地把钱塞进了郗原的外套口袋里。 郗原没再拒绝:“行,谢谢爸。” 在他还叫谈沉的时候,并不是住在这个城市的,而是在隔壁市的一个小县城里。 他一路开车回到了那个承载了他幼时回忆的小县城。 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感情,如果不是郗晓提起来,他连这个忌日都不记得了。 十年来,母子二人都没有来看望过这个早亡人。 公墓的位置偏僻,郗原兜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了谈学坤的墓碑。 墓碑简陋,周边满是杂草泥土,就连碑上也一副长久没有人打理的样子,落满了灰尘泥点。 郗原点了根烟站在墓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块冰凉肮脏的石板,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活着的时候作恶,死了自然没人看你。” 他抬腿在墓碑上踹了一脚,落下一片灰尘,也露出了墓碑上他和郗晓的名字。 “啧。”郗原蹲下身,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妻:郗晓,子:谈沉”这几个字,笑出了声。 想着自己小时候挨的打,母亲身上褪不去的疤,他从墓碑旁边捡了一块儿尖锐的石头,将自己和郗晓的名字划得面目全非后,方才满意地站起身。 “郗晓不是你老婆了,谈沉也不是你儿子了。”郗原将石块儿砸在墓碑上,“你一个人死着吧,没人会再来看你。” 上香烧纸是不可能的,郗原没把这座碑踹了,没把里面的骨灰盒端出来扬了都算他对这个父亲的最后一点怜悯了。 从公墓出来后,他没急着回到S市,而是开车去了小时候住的那个小镇里。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扇熟悉的窗户,有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儿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看到郗原的时候,抬起手扬了扬,脆生生地喊“原原哥哥!”,边喊边往楼下冲。 小时候景星川也是这样,嘟着嘴夹着支铅笔,撑在窗台上冲他喊“沉沉哥哥”。 “跑慢点吧你。”郗原看着奔向他的小姑娘,抬手拽住了她的小辫子,“也不怕摔了。” 小姑娘嘟起嘴:“别揪我辫子!” “病怎么样了?好点没?”郗原不仅没有松手,还拽着她的辫子扯了扯。 “哎呀!!”小姑娘被扯了辫子,气的直跺脚。 “小原今天怎么来了?”屋子里走出了个淳朴的妇人,“刚好最近樱桃熟了,我去给你摘点儿。” “行,谢谢姨。”郗原倒也没客气。 “谢什么,我们家姑娘能治病还得谢谢你。”妇人边说边往后屋走,“况且这棵树我们搬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怎么说也不算我们的财产。” “原原哥哥,你快撒手!”小姑娘抬手直拍郗原的胳膊。 郗原松开手后,瞧着小姑娘准备跑路的动作,眼疾手快地伸手再一次揪住了她的辫子。 “你又欺负我!!”小姑娘呲牙咧嘴地看着郗原,“你小时候也这么欺负原来住在这里的哥哥吗?” 这一户人家为了给家里的小女儿养病刚搬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站在家门口发呆的郗原,一来二去间知道了郗原以前也是这个小镇里的住户,而他们搬来的这一户正是郗原在镇里最好的朋友的家。 他想起来景星川小时候也是为了养病搬来的这个小镇,对着这个小姑娘便起了恻隐之心,从拿着张荣给的零花钱给小姑娘买糖,到拿着职业选手的工资给小姑娘找医院,明里暗里接济了不少。 “那倒没有。”郗原松开了她的辫子,“我哪里舍得欺负他?” “那你这么大个人了欺负我算什么呀!” 郗原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对着一个六七岁的姑娘丝毫没有罪恶感:“你好欺负呗。” “略——”小姑娘对着郗原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妇人拿着一袋樱桃走出门差点和小女儿撞上,她无奈地看了一眼女儿的背影。 “小姑娘不懂事儿。”妇人将手中的樱桃递给郗原,“别生气啊。” “她挺活泼的,精神挺好。”郗原接过樱桃,笑了笑。 “你最近怎么样,找到想找的人了吗?” 郗原轻轻摇了摇头:“没呢。” 当年他因为父亲酗酒过度意外死亡后,跟着母亲改嫁到了别的城市,换了姓名重新生活,等他能够独自回到这个小镇时,那个会乖乖喊他“沉沉哥哥”的小娇气包已经搬了家,至此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没关系,有缘人总会相见的。”妇人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回头找到了愿意故地重游就带他来我们家玩,姨做一大桌好菜给你们吃。” “好。” 他抬眼看着重新趴回了窗台的小姑娘,轻声开口。 “总会见到的。”
第8章 宿舍条件有些简陋,四个人一人捧着个塑料碗盘腿围着行李箱坐下,行李箱上垫着几本书,滚着汤的锅就这么直愣愣地放在书上。 “咱这样真的好像四个要饭的。”孙航环视了一圈儿,由衷地感慨道。 “真沦落到要饭了的话就让小景露脸,他好看,估计能多要点儿。”秦光说。 景星川手中的筷子夹在指尖,两只手捧着碗,傻乎乎地抬头:“啊?” “看到没,就是这样。”秦光往后仰了仰,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个小信封递给了景星川,“收好,小景。” 景星川下意识地接过信封,看向秦光的眼神有些迷惘。 兴许是看着景星川呆愣的样子,秦光也不好意思再逗他,叹了口气解释道:“学校说下周一晚上有个讲座,说是邀请了英雄联盟的退役选手来学校演讲,我想着你一个做游戏直播的应该会对这个感兴趣,就找学生会要了张票。”他冲着景星川扬了下下巴,“喏,就你手上这张。” 听到英雄联盟的退役选手,景星川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郗原。 不、不会吧…… 如果是这个人来学校演讲的话,讲完出门真的不会挨打吗? “有说是哪个选手吗?”景星川问。 “没呢。”秦光摇头,“说是个惊喜。”他看着景星川惆怅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退役的选手那么多,是跟你连麦那个人的概率很小的。” 说的十分有道理! 景星川将信封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谢谢哥。” “嗐,谢什么。”秦光大手一挥,“多大点事儿。” · 夜幕降临,痛苦的周一宣告结束,景星川和室友们道了别后回到了家里。 洗完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后,他瞧了一眼时间。 七点半。 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够他自由活动! 他打开直播软件,盘着腿坐上了电竞椅,将靠背往后调了一些,舒舒服服地躺着开始了一把充满激情的贪吃蛇大作战。 晚上的时候郗原心情还挺好的,可能是因为那一句“有缘人自会相见”。 开播时,官方后台和他打了声招呼后,将二人连线。 他刚打算主动和对面的人打声招呼,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了连线的另一端的声音—— “我好长呀!!” 郗原:…… “哈?” 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景星川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指一滑,蛇蛇啪唧一下撞在了一条小蛇身上,变成了一滩圆球球。 “你干嘛呀!!”景星川好不容易让手中的蛇蛇变大,这下可好,直接给旁边那条小蛇做嫁衣了,他气鼓鼓地看着摄像头,仿佛能够顺着这个摄像头瞪着郗原一般,“我贪吃蛇死了!” 郗原听着他这没有什么威慑力的声音一喊,莫名觉得好笑:“这么凶啊?” “我要生气了啊!” 郗原敷衍地点头:“哦哦。” “我真生气了!!” “嗯嗯。” 【……很好,原狗这个样子很像我死了好几年的前男友对我冷暴力的样子】 【怎么回事,莫名觉得有些好磕,这个“哦哦”和“嗯嗯”中我居然听出来一丝宠溺】 【可别被PUA,远离下头狗】 景星川见对方软硬不吃,暗暗握起了拳头:“你好烦!” “行行。”郗原说,“玩什么想好没?” 【他说什么?他居然喊星宝星星!!!】 【卧槽我耳朵出问题了吗——】 【原狗你他妈的,别对我老婆喊的这么亲密】 不只是直播间的观众听错了,就连跟郗原连线的景星川也把他的“行行”听成了“星星”。 况且郗原这一声“行行”语气有些无奈,听起来就好像在骄纵着他。 “玩、玩糖豆人吧……”景星川放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郗原挑眉:“1的1的。” 景星川打开游戏平台,找到之前买过的糖豆人,点击下载。 这个游戏不大,没一会儿进度条就过了半。 “你开始下了没?” “买游戏的钱你们官方给报不?” 两个人的声音交叠在了一起,景星川都听愣了。 【五十块钱的游戏还要官方给你报?你穷鬼上身?】 【直播间给你刷的礼物凑不出这五十块钱让你买个游戏?】 【真别丢人,说出去可没面子】 郗原见潜伏在他直播间里的官方工作人员毫无动静,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掏下这份钱买下了游戏。 下载的时候,他一边看着游戏的宣传视频一边看着弹幕。 “这不橡皮人么?” “这游戏就是男生女生向前冲是吧?赢了有大冰箱没?” “真的好玩?你们别骗我。”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有种不详的预感:“沉星,这游戏你登顶过吗?” 不是登顶过几次,而是,你登顶过吗? 景星川沉默了。 他没有登顶过。 他买这个游戏好久了,一次也没登顶过。 “好,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郗原瞧另一边没有动静,立马就悟了,“还有一个问题,这游戏不用合作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战术性沉默,是谁泪目了我不说】 【合作关很少,而且是很多人一起合作的】 【你甚至可以拽着你的队友扔下水做带恶人】 郗原长抒一口气:“那就好。” 景星川游戏下好了,拿起手机给自己点了个奶茶,才懒得搭理他。 “下好了,先加好友。”郗原说,“你看看站内信,我把好友链接发给你了。” 【??等等?原狗你不会连个联系方式都没加吧】 “没,怎么了。”郗原理所当然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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