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寻越愣了一下。“关心”这个词非常宽泛,他们两人可以有同事之间、朋友之间、上下级之间的各种关心,虽然赵寻越的关心掺杂了很多私心。但程辛苑的回复简直就像在拒绝……像在拒绝跟他表白的人。 对,程辛苑就像在拒绝另一个人的表白似的,无声地说着“你别关心我”、“我的事跟你无关”、“我们不会有结果”、“你不要再纠缠我”。赵寻越被这个想法吓到了,急急地问:“你什么意思?” 程辛苑今天是去看孙晓乘一家了。他从大学毕业至今,从警整整10年,十年里他遇到过凶杀、跳河、毒贩、偷渡,程辛苑自认为寻死觅活、悲欢离合都见到过了,很难再有案情或者当事人的所作所为,超出他的认知,让他感到震惊和悲恸。但孙晓乘这个案子,实打实伤了程辛苑的心。 同样是在大学出柜,孙晓乘一家的遭遇,简直是把世人对同性恋的偏见和歧视激化到极致。县城里跟不上大社会变化的父母,从小地方出来在大城市中被欺压的少年,追求爱情却不得不面对世俗压力的同性恋人。这一切真实上演的闹剧,在那些围观的居民看来是丑闻丑态,在警察看来,是一次普通的出勤任务,在程辛苑看来,是社会对他们的压迫和自我无声的挣扎。
第81章 我也是2 成长是破壳而出,与自己、与世界战斗,这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难的事情,除非天资过人或家底雄厚,否则普通人永远打不赢社会,到头来只会自己身负重伤,在形只影单地疗伤中,慢慢适应社会。 程辛苑很痛苦,他为“晓乘”痛苦,也为“小程”痛苦。四年前他喜欢赵寻越时,抱有善心和良意退出,一方面他看到自己与赵寻越家庭之间的差距,孙晓乘的自卑,程辛苑不是没有过,只是他自信又看得开。另一方面,他不愿“掰弯”赵寻越,让赵寻越的家人也经历这种人间惨剧。 程辛苑回到临尘县以后,觉得赵寻越长大了,成熟了,他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害怕。赵寻越以前是个优秀的警校生,现在变成优秀的警察,程辛苑爱才惜才,当然欣慰。那他害怕什么呢?他怕分别四年后,再次对这个小孩动心。当程辛苑察觉赵寻越向他靠近,抱着某种即将迸发的感情,程辛苑就害怕如果两人真的戳破那层窗户纸,等待赵寻越的,会是像孙晓乘一样的悲剧。 孙晓乘的悲剧,是所有同性恋人的悲剧。就算程辛苑自己家没有闹到那个地步,依然有无数人压抑、隐瞒、无法自由地活下去。程辛苑痛苦的源泉是,他和孙晓乘,和其他那些同性恋人们,谁都不比谁活得更好一些。 程辛苑长久地沉默着,愁闷让赵寻越难耐:“你说的话什么意思,啊?你不说,我就不放你走。” “我说什么呀?……” 程辛苑想,我说什么呢?说我去看孙晓乘,说我烦闷,说我喜欢男人吗;赵寻越想,说你去了哪里,说你为什么这么消沉,说你是不是,也喜欢男人。 夜更深了,天更暗了,仿佛再耗下去,天就要亮了。可天亮了,他们就会有结果吗?程辛苑绕过赵寻越,往自己宿舍走:“……我累了,我想睡觉。” 程辛苑再回临尘县之后,总是给赵寻越一种感觉,明明他们无限靠近,可程辛苑又突然无限远离。 “不行,你必须说!”赵寻越跟到他宿舍门口,程辛苑拿出钥匙开门,赵寻越手里还端着脸盆,杵到程辛苑身前。 赵寻越一天没见到程辛苑,强装正经和内心空虚填满了白日,只有夜晚,他才能像个孩子似的胡闹。他的胡闹和纠缠都是因为他心急,他对程辛苑的喜欢到了燥急的程度,那种近在咫尺却兢兢业业的求而不得,实在令人发狂。 赵寻越堵住屋门,程辛苑实在无奈道:“你这么想听?” “我想听,我要听。” 程辛苑敷衍道:“好,我告诉你。我去看孙晓乘了,他们一家的遭遇很让我伤心,可以了吗?……我要休息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伤心。” 赵寻越好像紧张了,一句“为什么”还要重复三遍。他极其严肃地望着程辛苑,用他特有的、固执的、强硬的眼神。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看我?程辛苑回望着赵寻越想。赵寻越的眼神里有一种激动、粗野和强力,仿佛下一秒赵寻越整个人就不能自持,要吞灭他的朝思暮想。 程辛苑心里在想,那我是你的朝思暮想吗?你看,孙晓乘一家都这么惨了,你还要跃跃欲试吗?你受得住,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结果吗? 程辛苑又难过又疲乏,他还有最后一点点理智,理智告诉他不要纠缠,趁早放下赵寻越。他伸手去推那人道:“你起开。” 赵寻越当然不走,他已经没有理智了。程辛苑为什么要替孙晓乘一家伤心,一个小县城里的同性恋毕业生,跟警队里工作十年的警察有什么关系?赵寻越惊异地发现了某种隐秘的可能性,以至于他局促不安,又大喜过望,全然不顾程辛苑的劳累和受伤,不依不饶地说: “我以前在队里实习的时候,还有你重新回到边境中队以后,你总是有意无意地躲我,或者跟我小心地保持距离,这是为什么?” 赵寻越的话可以说是在逼迫程辛苑,逼他表达,逼他承认。赵寻越端着脸盆的手都抓紧了,好像下一秒听到答案,不管是顺心的还是不顺心的,他心中的压力太大,都要把脸盆摔在地上来发泄。 程辛苑的眼神有些动荡,这个答案呼之欲出。前一秒程辛苑还理智尚存,这一秒仅存的淡定都飘散。他心里窜出一股气,赵寻越为什么要执拗地逼他、不顾一切地推两人一起走向“深渊”?程辛苑的好意、担忧和难受,赵寻越都看不到吗?这个臭小子非要迎着不可回头的结局而去,像孙晓乘似的闹得全家你死我活,赵寻越才甘心吗? 程辛苑的一腔好意都喂了狗,他心想赵寻越,好样的,你不是要答案吗,那你就竖起耳朵给我听好了。 程辛苑用看透一切的决绝眼神,盯着赵寻越道:“因为,我也是同性恋。” 下一秒,赵寻越的洗脸盆就真的摔到地上,盆里的洗发液、香皂、毛巾等等东西全都掉出来,叮叮咣咣落了一地。 赵寻越的手在抖,他终于迎来了答案,心中的偏执和长久以来的混乱,像浓雾迎来日光,雾散烟消。赵寻越刚要说话,身后忽然有人叫:“那是寻越吗,你是要洗澡吗?” “啊?” 赵寻越猛地转身,程辛苑快速开门进屋,等赵寻越反应过来,程辛苑砰的一声大力关上门。 “哎——!” 赵寻越想敲门,身后有名警员走近说:“真是寻越啊,你快点去洗吧,今天水好像不热。你的东西怎么都掉了?” 赵寻越看清是明天要一起搭档的警员,连忙蹲下身捡东西:“没事没事,我就去了。” “嗯嗯,早点休息,明天见啦。” “好。” 赵寻越捡完脸盆里的东西,看那名警员走远。程辛苑的窗户并没有亮灯,赵寻越走近屋门,听不到屋里半点响声,赵寻越咬咬牙,心想干脆今天算了。 他端着脸盆走向公共浴室,虽然是幽静的夜晚,但他心中非常敞亮。他要赢了,他的爱情要来了,他要表白,明天找时间见到程辛苑,就表白。 今晚是属于赵寻越的夜晚,明晚也会是属于他的夜晚,以后所有在临尘县、边境中队、和程辛苑在一起的夜晚,都将会是属于他的炙热的夜晚。快活似神仙的滋味,赵寻越就要尝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寻越就和搭档一起出勤巡逻。他走的早,程辛苑那屋当然没有动静,赵寻越不急,想着等中午回来再去找程辛苑。可中午回到警队,程辛苑又不在。赵寻越想那人可能又去看孙晓乘了,赵寻越给他发微信,对方依然没回,赵寻越安慰着自己不着急、不着急。 等下午赵寻越执完勤,程辛苑依然没回到警队,这时天空开始飘雨。司迁业通知今天值班的警员,晚饭后依然要待班,预防突发暴雨,临时执勤。赵寻越和搭档在食堂吃饭,赵寻越的电话响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竟然是“赵昶安”。赵寻越一惊,赵昶安没有大事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他对搭档说:“我去接个电话。” “哦,好。” 屋外下雨,赵寻越干脆去宿舍接电话。卫琛平执勤还没回来,屋里就赵寻越一个人,他划开手机屏幕问:“喂,怎么了?” 赵寻越本身不是粘人的性格,再加上赵昶安在他成长的道路上缺失太多,赵寻越只把他当成一个父亲的角色,没有与父亲的交心和亲密。两人在家时,他很少称呼“爸爸”,陪赵昶安聊天时,也只是在尽“儿子”的义务。赵昶安忙于事业,两人本就很少见面,意外而来的电话,让赵寻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赵昶安在电话里问:“给你安排的相亲,你竟然没去?”
第82章 表白1 赵寻越楞了一秒,距离他休年假回家,已经过去好久了。他黑脸拒绝相亲,才引得他妈妈发了超长的微信,这么久之后,“老父亲”终于知道了这件事,这迟来的“关心”,赵寻越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失落。 “嗯,我跟妈解释过了。” 赵寻越答得很平静。赵昶安现在打电话询问,肯定是通过他后妈知道的,要是她早想让赵昶安来劝,犯不着现在才说。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场相亲是赵昶安从中牵线,只是他工作太忙,等儿子回了临尘县才想起询问。 果然,赵昶安说:“你这是第几次把我介绍的人搞砸了?” “……” 赵寻越沉默一瞬,赵昶安那边发火道:“你们两个人这是联合起来瞒我?” “不是!”赵寻越不想连累妈妈,“我没有想瞒着你,妈妈也没有,只是这件事我们都解决好了。” “解决好了?什么是解决好了?你一天没结婚,这件事就没解决!” “那要是我……” “要是什么?” 赵寻越哑口无言。要是这个问题没法解决呢,要是我喜欢的人是男的呢,要是我这辈子都结不了婚呢?可这些他怎么跟赵昶安说明呢?孙晓乘的悲剧难道不会在赵寻越身上发生吗?孙晓乘和李路松都在一起了,赵寻越和程辛苑,还没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呢。 想到这,赵寻越又急又憋屈。他想快点跟程辛苑表白,只要把程辛苑抓住,赵寻越就能增加对抗的信心,增强在这个世间做自己的自信。在这之前,赵寻越面对赵昶安,仍有顾虑。 他声音软下来说:“要是我,暂时不想结婚呢……” 儿子没有直接顶撞,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怅惘,赵昶安那边压着火气道:“你可以暂时不结婚,但你总要接触一下别人。要去临尘县也让你去了,好不容易回趟家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不能总这么任性、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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