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给他安排了心理医生。”郑建森突然眼珠子一瞪,“但这小孩,天天的都在演人!气死我了!” 夏熠:“……” “现在又出了季彤这事,瞅着是和那条船没完。我打算把邵麟调来局里,随便当个顾问吧,也不需要人干活,在眼皮子底下总是安心一点。小夏,我今天和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是看在那孩子还挺亲你的份上——你帮我看着点,啊?要是他有什么可疑的行为,偷偷摸摸去见什么人,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夏熠一张脸皱了起来,“郑局,那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啊?难不成他上厕所我还跟着?” 郑建森瞪了他一眼:“自己想法子!” 夏熠一缩脖子,连声称是。 …… 第二天一早,邵麟刚推开三楼的大门,只见夏某人靠在办公椅上,“咕噜”一声滑到他面前,挡住去路。 “早上好啊邵顾问,”夏熠笑眯眯地仰头,“听说你最近想搬家,在看房源呢?我家次卧刚好空着。桂雨榕庭,西区核心地段,离地铁步行两分钟,机场港口东西直达,两年内房价翻了三倍,你值得拥有。对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隔壁还有全燕安市最高的攀岩馆,考虑一下呗?” 邵麟:“……”
第24章 深海 邵麟确实考虑了一下。 毕竟, 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让他隐隐不安。 桂雨榕庭小区算得上是燕安西区为数不多的高级公寓,难得在城区里,也能有大面积绿化覆盖。小区交通便捷, 且物业管理非常严格——除了注册过的快递员,非业主进出入都需要登记。邵麟对此格外满意。 他跟着夏熠穿过一条横贯荷花池的石桥, 忍不住问道:“这儿房租不便宜吧?” “嗐, 现在买的话,是不便宜。”夏熠挠挠头, “但我老爹就是这个地产开发商的老总, 当时项目还没落地呢, 就内部拿了一套,白菜价。” 邵麟愣了愣,桂雨榕庭的开发商是燕华集团, 那是全国top的房地产公司。他的目光落在夏熠那件洗褪色了的“燕安城西攀岩俱乐部”文化衫上,心说你可真是一个艰苦朴素的富二代。 “我爹特意给我选了这个户型当婚房,说以后有媳妇, 养小孩什么的都方便。” 邵麟似乎是被“婚房”两个字给噎了一下,默默垂眸:“……那我住进去是不是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那媳妇, 八字没一撇呢。话说回来, 我都快荣登局里‘相亲失败次数最多’榜首了,见鬼。” 邵麟:“……”怎么还有这种榜。 夏熠带人坐电梯直奔17楼。 别看整个小区——从建筑楼形, 到大厅电梯——都带着一股精简商务风气息,邵麟跟着夏熠走进家门,突然睁大双眼,嘴巴微张, 愣是半天没说出话。 穿堂风吹起窗帘,他脑内滚过一条弹幕:你想不到的直男宿舍。 不, 侮辱直男了。 这是大型哈士奇拆家现场。 房间采光很好,大面积的落地窗外能看到燕安市CBD鳞次栉比的高楼。只是……沙发就不提了,几个枕垫东倒西歪,换下来的衣裤与电玩手柄叠在一起。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多功能哑铃椅,地板上健身器材胡乱躺了一地:杠铃、不同质量的负重、弹力带、筋膜球等等……而在那些健身器具之间,还零零散散地倒着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比如,吸尘器,技侦书籍,男频无脑爽文,防滑袜,拼了一半的坦克模型,他送给夏熠的尖叫鸭,以及一盆小仙人掌。 没错,一盆小小的,圆圆的,浑身长刺的仙人掌,就这么安静而无辜地蹲在地板上。 邵某人感到一阵心绞痛。 还好只是乱,并不脏。 “别介啊邵老师,”夏熠大大咧咧的,直接带人去了次卧,“我其实不怎么回来住,平时太累了,大部分时间都睡咱们支队宿舍,我儿子也在那里。这儿吧,我一个人糙惯了,你要是嫌乱,改天我找人来收拾收拾。喏,就这房间,缺什么家具尽管和我说。” 这个房间夏熠大概从来就没有用过,地板上都还贴着塑料膜。 …… 搬家这事,很快就定了下来。邵麟的行李很少,少到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就囊括了他所有家当。夏熠去接他的时候,颇为意外地瞅了拉杆箱一眼:“就这么点东西?” 邵麟点点头,说自己又不是女孩子。 夏熠狐疑:“艹,你该不会是随时都想着打包跑路吧?” 邵麟莫名心虚。 GL8飞驰上路,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连成幻影,心想,自己去过那么多国家,看过那么多城市,原来自己就从来没想过……在哪个城市定下来,对吗? 他随时都准备着离开。 可是,他离开……又是为了去哪里呢? 喜迎室友的第一天,夏熠原本计划帮邵麟一起收拾,再带他去附近的商场与公园逛逛。奈何法鉴中心一个夺命连环call,把他又给叫走了。 “我靠,对不起啊邵老师,”夏熠骂骂咧咧,“不瞒你说,我十个相亲里,大概有九个都是这么黄的!我觉得我单身这件事吧,组织也得负责任!嗐,今天还不是我当值,他们突然有事,非要我去一趟不可……邵老师,你看你这里……” “没事。”邵麟温和地笑了,一脸非常理解的模样,“不打紧的,你去吧。” 夏熠悄悄地松一口气,留下钥匙,就匆匆走了。 邵麟批上围裙,戴上口罩与袖套,直接开始大扫除。 除了乱吧,他发现夏熠还是个蛮有生活情趣的人。比如,他有收集迷你枪械模型的习惯,从M14到最新款的巴雷特狙,一把把精巧的金属模型被人把玩得锃亮。再比如,他房间里贴了很多照片,与家人的,与各路猫猫狗狗的,与战友的,与局里同事的……全用五颜六色的小夹子挂在了一根线上。 夏熠好像无论去哪里,总有很多朋友,总是笑得阳光灿烂。 邵麟又瞅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房间,第一次思忖着,他是不是也应该……尝试着增加一点生活气息? 等太阳落山的时候,夏熠匆匆赶回家。他盯着客厅看了一眼,吓得连忙退出去确认门牌号码,等他确定自己没走错门之后,这才目瞪口呆地走了进来:“这……你……卧槽……?” 沙发套子全部被洗掉了,统统换上了新的,靠枕摆得整整齐齐,哈士奇脑袋被叠在了最上头。原本散落在地上的书籍被归类摆好,所有健身器材都回到了篮子里,他的宝贝枪械模型在书柜上摆成一排,最后放着一只尖叫鸭…… 小仙人掌也回到了窗户边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孜然香,勾得他鼻子痒痒。只见邵麟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围裙,正端着一盘烤羊排从厨房里出来:“回来了呀?时间刚好。” “上回落水那事,一直没机会谢你。”他把羊排端上桌,“来,吃饭吧。” 夏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宕机了。他盯着盘子里的小羊排,咽了一口哈喇子:“你、你楼下那新疆餐厅买的呀?” 邵麟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自己做的。” 夏熠一张嘴变成了“O”字型,下巴差点没贴到饭桌上。 接着,邵麟又变戏法似的上了几碟家常菜:蒜蓉菠菜,酱爆茄子,烤小土豆球,以及花椰菜鳕鱼浓汤。看着那一桌子菜,邵麟自己也是心情舒畅——他有多久,没有亲自下过厨房了? 更别说夏熠了,整个人都给看傻了:“太、太贤惠了吧!” “随便做了几个菜,”邵麟眼角擒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夏熠还没尝呢,就大喊:“合!特别合!” 邵麟:“……” 眼看着夏熠伸手就要去抓羊排,却被邵麟拿筷子制止。他冷漠地说道:“法鉴回来一定要先用消毒液洗手。” …… 那羊肉被烤得外焦里嫩,脂肪层脆而不油,肉质鲜嫩多汁,粉得恰到好处。再配上香辣孜然粉,味道比楼下新疆店的还要好。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夏熠一口气吃了四块,满嘴是油。他一边舔着手指,一边“吸溜吸溜”:“好吃的我都忘了我要和你说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邵麟慢条斯理地用刀叉切下一小块羊肉。 夏熠这才正色,探了探脖子:“你怎么知道季彤死得有问题?” 邵麟切肉的手顿住,神色逐渐凝重:“她怎么了?” “今天找我去,就是为了这事儿!”夏熠说道,“郁敏做了尸检,原本也没什么问题——季彤死因确实是脑桥静脉撕裂,脑干大出血,没啥好说的。” “但是,”夏熠一转,“郁敏又做了全套的尸检。他发现季彤全身——颅骨,颈椎,消化道,一些可能被当时撞击所影响到的位置,在生前都出现了内出血。虽说,这些内出血里,只有脑桥静脉是致命的,但鉴于她在ICU里接受治疗,这个情况就不太正常。所以,郁敏又跑了毒理检验,却发现季彤血液里存在着大量肝素——一种血液抗凝剂。医生绝对没有给他开过这种东西!事实上,哪怕没有受到外创,点滴大量肝素都可能直接导致脑出血……” 邵麟复述了一遍自己的理解:“所以,受伤之后,季彤已经自然止血,但是有人利用抗凝剂让她重新出血,从而导致死亡?” “对,郁敏就是这个意思。艹,绝了,当时的输液袋都处理掉了,不知道是哪个药被换成了肝素。每个病人手上,都有个条形码,输液前要扫一下,然后再扫输液袋子。护士扫码了,在系统里留下了记录,她压根就没有打过肝素!根据记录,护士应该是正常扫码的,所以,问题出在了那个输液袋上,估计是被人掉包成肝素之后,又贴上了正常条形码。” 邵麟问:“那药房那边呢?” “当时负责配药的人也审了,说自己压根就没有配过肝素。现在啥证据都没有。就是他们这个输液袋的运输流程,漏洞比较多。药方配好之后,放小推车里,先送去护士站,然后就一直放在护士站,再送去病房。现在不知道那个被掉包的输液袋上的哪辆小推车,医院走廊上来来去去人太多了,光看监控完全没法确定。反正查了一下午,一无所获。这多大的责任事故啊!要不是你当时提醒我给季彤做尸检,肯定就错过了!” “所以,你到底怎么知道季彤要出事的?你每次都和预言家似的……” “季彤她不可能认出我,所以,我认为她背后一定还有人——一个当年的知情人。”邵麟思忖片刻,并没有提那张卡片的事,随便编了个借口,“如果季彤醒过来,必然要被审。既然我还活着,那我肯定会问她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当时,季彤突然就死了,我只是担心,是不是有人希望她永远不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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