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颢终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鲍爸爸,头发花白,瘦骨嶙峋,双目闭着,戴着呼吸罩,又脆弱又衰败,令人心情沉重。 “你们和好了吗?”宇文颢轻声问。 鲍皇叔沉默了好久才说:“不知道,反正回国后,基本不怎么搭理我,都忙着我爷爷的事,也没太顾得上,丧事还没办完,他就一头栽倒了,到现在,我跟他也没说上几句话。” “鲍玄德,我跟涛哥那里把文件都签好了,他过几天也要回国去了,先帮我在国内那边运作一下,具体的等你俩见了面,他再跟你细说。” “我已经知道了,他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知道你迟早会签那个字的。” “还有件事……” 说到这,宇文颢停住了。 鲍皇叔沉沉地望着他:“什么?” “我妈妈她……决定不走了,也在办理手续,她打算将来定居加拿大,跟我一起生活。” 鲍皇叔这次沉默的更久,男孩永远都是那副德行,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 鲍皇叔深深地吸了口气,笑了下:“挺好的,颢颢,那你爸爸呢?” “他不肯,一直在游说我妈妈跟他回国,俩人僵持不下,谁都没有妥协。” “我想知道,你怎么想?” 这次轮到宇文颢沉默了,无言地望着男人。 良久,鲍皇叔又笑了笑,有些沧桑,也很性感:“懂了。” 一个声音在喊艾尔肯,鲍皇叔应了声“来了”。 彼此的目光勾了魂似地盯了数秒,视频同时黑了屏。 鲍皇叔不回来,韩女士也不肯走,宇文正清有一天吃着饭,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依旧不怎么跟自己说话的儿子:“颢颢,我要是也不回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喊我爸爸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令人不安,然后宇文颢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你们废除那个契约,我可以考虑考虑。” 宇文正清笑了,这个男人一旦笑起来的时候,有种百花盛开的绚烂,每当这个时候,韩女士的眼睛就会在他身上驻足数秒,宇文颢忽然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还有那么一点点窒息,这个笑容,没来由的熟悉,令他想起了一肚子坏水的鲍皇叔。 “你不是要跟我们打官司吗,那就赢了这场官司再说。” 韩女士咣当一声,丢下勺子,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纠缠了一生的男人。 宇文正清忙道:“看你,又生气,我这不是逗咱儿子玩呢么。” 这个时候宇文颢突然也问道:“你不是中过风吗?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肆无忌惮的?” 韩女士忽然有点不安地望着眼前这对冤家父子。 宇文正清依然笑意满满:“哟,儿子,终于被你发现啦?” 宇文颢紧紧地盯着每块皮肉都很灵活自如的男人,他很少正眼看他,今天算是最多最久的一次。 “我啊,压根没事,就是想去医院躲几天清净,免得天天看家里那些人乱七八糟的闹心,这事啊,只有你妈知道,我带着她在医院套房一住,二人世界,可得劲了。”宇文正清沉浸在自己的闹剧里,引以为傲,医院有宇文家的股份,连院长都是他发小,哄这位财神爷开心也是建设医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职责。 宇文颢飞速地看了眼韩女士,韩女士一耷拉眼皮,算是默认了。 “顺便呢也想看看,我要是真倒下了,谁对我才是真心的好,嗯,你妈妈永远都是占据榜首第一名,所以我至死不渝地爱着她,倒是你啊颢颢,每次小杰偷跑回国的时候,我真希望那个人是你,唉……每次都期待,每次都失望。”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失望的。”宇文颢斩钉截铁地说。 宇文正清撇了下嘴:“那我也拭目以待,看看你的那位男朋友到底能给你带来多少希望。” 宇文颢轻声输送:“缺德!” “你说什么?”宇文正清极力捕捉儿子的每一句惜如珍宝的话语。 韩女士大声地告诉他:“他夸你缺德。” 宇文正清耸了耸肩,笑得厚颜无耻:“哦?是吗……” 宇文颢扯下餐巾,起身离开了。 就在第一声春雷炸响了多伦多上空的时候,鲍皇叔传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他暂时不能回国了,因为鲍爸爸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他还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古兰丹姆和这个家,要继续守在父亲的病床前。 宇文颢极力克制无比失落的情绪,平静地说:“没关系,你安心在北京照顾好家人,我这里一切都很好。” 鲍皇叔隔着视频吻了他,又遥远又冰冷。 一切并不好。 远在温哥华的秦女士再也忍受不了宇文正清在多伦多一住几个月的事实,完全不顾张先生的阻拦,带着宇文杰和宇文灿,母子三人飞到了多伦多。 见到秦女士,宇文颢看到宇文正清满脸都是惊喜,第一时间拥抱了秦女士和另外两个孩子,一旁的韩女士冷若冰霜,秦女士却不管不顾地也拥抱了她,就像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宇文颢站在自己的房子里,看着两个女人一冷一热的打着招呼,另外两个孩子抱着宇文正清不停地喊着爸爸,想你,爱你,不绝于耳,这个家,既熟悉又陌生,完全不再属于他自己。 秦女士前脚刚到,张先生后脚也到了,左右为难。 国内那边马女士一家已经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宇文正清在一个月之内还不回国的话,那么所有财产将按照之前的契约重新分割,这边宇文正清还是过去的老样子,态度模模糊糊,语义含混不清,完全不作为,只在当下一边吃着秦女士抢着做的饭菜,一边哄着韩女士一生只爱她一人,为了两个孩子,不要赶他们去住酒店,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让他有生之年也得享一下天伦之乐。 韩女士绝对不会将机会拱手相送凭空而降的秦女士,秦女士亲亲热热的喊着姐姐,一副屈膝做小的模样,为了孩子能和宇文正清多住些时日,一个母亲该牺牲的时候也不再顾及什么脸面。 韩女士又被夹裹在进退两难的漩涡里,居然默认了“合家欢”的古怪局面。 宇文颢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搬到了隔壁鲍皇叔的家里。 宇文灿跑到隔壁玩命地敲门,宇文颢淡淡地说:“鲍玄德回国了,你好不容易见到了你爸爸,难道不想多陪陪他吗?” 宇文灿毫不迟疑地又扑回了宇文正清的怀抱中,腻在他怀里不肯放开手,宇文正清搂着女儿,吃着儿子递到嘴里的水果,父子三人偎在一起,彼此都很心满意足。 当夜,躺在鲍皇叔的大床上,宇文颢给鲍皇叔拨打视频,很久都无人接听,直到对面的电话关机,宇文颢缩进被子里,抱着基德,亲吻它的小脑瓜,渐渐的,泪流满面。
第105章 逃了 韩女士天天去砸鲍皇叔家的门。 没用,宇文颢要么隔着门板说话,要么把门从身后一关,站在廊前任凭她软硬兼施,就是不搬回去,也不让她进鲍皇叔的家。 每次都是宇文灿颠颠地跑过来,喊她回去,韩女士对别人都爱答不理的,唯独对宇文灿这个救过自己儿子一命的女孩,尚存一点母性的温柔,不忍拂逆她的好意,何况宇文灿每次都是来通风报信的,趁韩女士去隔壁找儿子,秦女士在家里又在宇文正清那里嘀嘀咕咕,蹿腾着男人带她去这里看风景,去那里散散心。 韩女士唯恐后院失火,匆匆忙忙地赶回去,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的战争,从未消停过。 宇文灿发来一条消息:“我知道鲍鲍的男朋友是谁,哥哥爱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鲍鲍,嘻嘻,祝你们成功,我会永远支持你,因为我也爱你。” 宇文颢的心每天都在半空中悬浮着,望着鲍皇叔空荡荡的房子,再次被潮水淹没得无处可逃的时候,他才知道,没有了男人,哪里都是荒岛。 宇文颢拨通了岳华的电话,只说了几句便挂上了。 再次将行李打包,关闭好所有的门窗,水电煤气也都检查一遍,夜幕降临的时候,岳华的车轻轻停靠在鲍皇叔的门前。 抱着基德,拖着行李,宇文颢在岳华的帮助下,连人带猫,彻底的消失了。 一扇门也为他轻轻开启。 李艾微笑着:“欢迎之至,不用那么小心,孩子们都睡了,进来吧。”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宇文颢,默默地吃着李艾煮的西红柿鸡蛋面,李艾又将切好的火腿放到他的面前,柔声道:“你就安心住我这里,客房都收拾好了,先别胡思乱想,这几天我们也联系不上他,可能是国内那边太忙了。” 李艾和岳华飞速交流的眼神,并没有逃过宇文颢的眼睛。 “艾姐,我知道涛哥一定和你有联系,我只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并不需要你们善意的谎言。” 对面的李艾和岳华又互看了一眼,一缕尴尬,也都有点为难。 还是岳华比较痛快:“那个,你听了之后别着急,也别忙着找他,德哥的父亲……上个星期过世了。” 整个世界黑了黑,好像断了电,缓缓地再度亮起时,李艾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荡:“玄德……可能一时半会回不了加拿大了,文涛说,他状态很不好,跟谁都不讲话,一个人守在灵堂,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任谁劝都没用,还叮嘱我们这边先不要告诉你,两个人也见不了面,隔着千山万水的,就剩下着急和难受了。” 西红柿鸡蛋面凝固在眼前,泛着淡淡的油光,宇文颢盯着那碗面,盯了好久。 岳华和李艾也都静坐两无言。 “艾姐……”宇文颢终于出了声,冲淡的嗓音在静寂的房间里仿佛连浮尘都被震动了一下。 “听说你是IT高手?” 李艾啊了一声,含糊地点点头:“算不上什么高手,也得看做什么了。” “能黑到什么程度?”宇文颢意味不明,李艾和岳华却都听懂了。 “说吧,看我能不能替你搞定。”李艾果然既大方又聪慧,常年带孩子略显疲惫的脸上,此时散发着一抹自信的光芒。 “我想回国。”宇文颢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了面面相觑的两位学霸的面前。 抓起筷子,宇文颢挑起已经渐冷的面条,大口大口秃噜着。 这是哪里? 宇文颢茫然四顾,脚步缓慢地移动在出舱口,玻璃窗外天空很蓝,并没有传说中的雾蒙蒙,周边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大声讲话,到处都是手机开机后的叮咚叮咚,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声音的海洋,喧腾、嘈杂、澎湃。 拖着小小的行李箱,按着指示牌,挤在一堆安检的人群里,宇文颢轻轻躲闪着,唯恐碰到了别人,别人却不管不顾,慢一点都跟不上整体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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