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的目光落回导览图上,拐角处的玩具店半边门面已经位于美食街外,如果不是特意寻找,确实很容易错过这样一个店面。 贺青双手搭着孟夏的肩上,轻轻推着他往美食街里头走:“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孟夏的身形有些僵硬,注意力不由自主集中在了自己的双肩,双颊隐约升腾起一丝燥热。孟夏轻咳了一声,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道:“人太多了,搭着走不方便,我们分开走。” 贺青三两步追上了孟夏,两人不一会就到达了美食街的终点。两人站在玩具店前互相对视了一眼,途径的每个店铺前都是人声鼎沸川流不息,这家隐藏在喧哗里的安静小店似乎显得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两人对视一眼,假装成互不认识,一前一后走进店里。 几平米的狭长店铺里只容三两人通过,过道两旁及至两侧墙边堆叠放满了各类玩偶。从齐人高的熊偶,到钥匙串的吊坠,各种毛绒玩具大小不一、品类齐全。头顶的两盏吊灯瓦数不高,贺青在昏黄的灯光里注意到了过道的最里端摆放着的收银柜和柜后坐着的人。 收银柜后坐着的老伯大约五六十岁年纪,头上戴着旧时的军绿帽、身上穿着仿制的中山装。似乎是贫苦出生,老人的脸上和手上布满了干裂的皱纹。当下的状态却是安逸的,贺青眼前的人戴着一副老花镜,乍看之下面目和善,只是镜片后的目色略显浑浊、身形微微佝偻着隐藏在收银柜后。 老伯的眼前举着当天的晚报,似乎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新闻,老伯推了推老花镜,把报纸拿的离自己更近,挡住了贺青探寻的视线。 贺青收回目光,往里走了两步。听见声响,老伯放下眼前的报纸,抬起头往外瞧了瞧。贺青露出偶遇惊喜的神色,不住端看着两旁的玩偶。老伯仍旧端坐在收银柜后,笑着朝贺青道:“想要什么自己随便看。” 贺青朝老伯点了点头,四下环顾,店里除了玩偶没有其他带有个人性质的物件。贺青随手拿起一只羊驼,往收银柜的方向走了几步:“大爷,这大晚上的,您就一个人看店啊?” 孟夏紧随着走进了门口,状若无意停在了门边。老伯看了看刚刚进门的孟夏,仍旧看向贺青道:“是啊,就我自己。” 贺青朝左右看了看,又往里走了两步:“大爷,那您老婆孩子呢,不催您回家吗?” 老伯神色疏离,似乎不想和眼前的陌生人继续眼前的话题。“哪来的老婆孩子,孤家寡人一个。”说着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报纸,将自己严严实实挡在了报纸后头。 贺青放下手中的羊驼,径直走到了收银柜前。老伯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贺青讨好似的冲老伯笑了笑,俯下身趴在收银柜上,伸出手将老伯面前报纸拉下,直视着老伯略显浑浊的双眼轻声道:“大爷,其实我不是偶然路过。我同学跟我说,您这儿可以买到一些不一样的玩偶?” 老伯双手摊在报纸上方,默默交握在了一起,眼中不自觉露出谨慎的神色,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见老伯没有回应,贺青忙不迭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按了几下递到老伯面前:“大爷您看,这是我刚交的女朋友,好不容易追上的…你说她这么漂亮,我怎么能放心嘛…” 屏幕里的女子腿长腰细、穿着性感,眼眸微垂神色魅惑地看着镜头。 老伯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贺青脸上,又从贺青的脸上看向门口处的另一位客人。孟夏站在门边,仍旧专心致志比对着钥匙链,似乎对里头正在发生的对话毫无知觉。老伯收回视线,目光落回报纸上的娱乐头条,嘴唇没有开合,贺青听到了一句类似嘟囔的低声回应:“你想要什么样的玩偶?” 贺青露出惊喜的神色,身体前倾凑到老伯的耳边,声线颤抖道:“就是那种,可以随时知道她在干什么的玩偶。” 老伯微微皱起眉头,抬眼打量着贺青。 “你这个长相,还担心女朋友不忠?” 贺青露出羞赧的神色:“主要是追她的人太多了,其他人的条件都不比我差。大爷您看我女朋友的长相就知道了…” 老伯似乎在衡量着什么,身体靠向靠背,微微眯起了眼看着贺青。 贺青突然拔高音量,脸色涨的通红:“钱不是问题!我就是,就是太爱她了…” 老伯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身体前倾靠近贺青:“你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玩偶?” “边牧,他喜欢边牧。”贺青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他就像边牧一样又漂亮又聪明,还总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贺青没有控制音量,门边的孟夏突然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轻咳了一下。 老伯抬起头看了看门口的孟夏,没有察觉异样,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一个本子摊开,拿出一支笔递给贺青:“把你资料留一下,先交二百定金。做好了我会给你打电话,你再回来拿。” 贺青接过纸笔开始留资料:“好嘞,没问题。谢谢大爷,大爷您贵姓啊?” 老伯道:“免贵姓简。” 贺青一边写一边抬起头看了看老伯:“老伯听你口音不像是安州本地人哦,怎么想到来大学城开店的呀?” 老伯垂下眼眸,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报纸挡在身前:“孩子们喜欢玩偶,我又喜欢孩子们,就来大学城开了这店。” 老伯讲话的档口,贺青悄悄转过身,孟夏正抬起头看着他。四目相接,贺青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老伯,我填好啦,那我等你电话。” 老伯放下眼前的报纸,贺青把钱留在了本子里,已经转身走出了门口。门口的年轻人最终选定了一个萨摩耶的钥匙扣,正往收银柜走来。 老伯急忙收起了桌上的钱和本子。 孟夏把钥匙扣放在收银柜上,伸手掏出了钱包:“大叔,之前我在我同学那儿看到一个蓝色的小熊,大概那么大,看着还挺特别的。他说是在你这买的,我刚找半天没找到,你这还有吗?” 老伯抬眼看了看孟夏比划的手势:“那个啊,那个是特别订的,现在店里没有了。” 孟夏从钱包里拿出现金:“那大叔,你有印象谁买了那个熊吗?我可以去问问他能不能转让。” 老伯上下打量孟夏,打开抽屉找零:“这每天这么多学生,我怎么可能记得清谁买了哪个玩偶。” “叮——”信息提示声,孟夏拿出手机,是葛星发来了进展报告:老大,白云视频里那间酒吧叫杨柳青,就在老街口酒吧一条街的入口处。那个号码登记的姓名叫何璧,也是安州大学的学生… 何璧…孟夏微微皱起眉头,安州大学校门口那个不起眼的书报亭浮现在脑海中。 孟夏收起手机,从老伯手里接过找零,朝他点了点头,带上钥匙扣转身走出了门口。 美食街两旁仍旧喧闹,孟夏一边往停车场方向走一边拨通了葛星的电话。 “喂,老大,收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吗?” 孟夏抬起手拢在嘴边,压低了声音朝电话里道:“葛星,安州大学门前美食街尽头的玩具店,店主姓简,查一下这个人…” 不觉间走到了停车场入口处,孟夏抬起头,贺青正靠着车门等他。夕阳已经西斜,橙色的光影进一步加深了贺青轮廓的分明。睫毛在暮色中颤动,短发随晚风轻轻飞扬,红尘不经意的撩人。 贺青转过头,看见了入口处的孟夏:“孟队,酒吧的地址查到了吗?” 孟夏放下手机:“查到了,走吧。” ☆、网(9) 爆炸案后,安州城不仅重新规划了艺术馆,还同时修建了改变城市脉络的环城高速。地方政府的招商引资举措如火如荼,大批人才涌进安州城。经济的腾飞改变了安州城每个人的生活,包括此时刹车灯连成红海一片,晚高峰时困在其中进退两难的每一辆车子。 贺青坐在副驾驶,看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刹车灯,微微垂下了眼眸:“每个责怪这个城市拥堵的人都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就像那片造成崩落的雪花,压死骆驼的稻草一样…” 孟夏转过头,光影在贺青的脸上明灭起伏不定,挂满了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不经意的感伤。孟夏收回目光,轻声道:“你还好吗?要先休息会吗?” 贺青倚靠在座位上,闭上眼轻轻揉着太阳穴:“孟队,白云是自杀的对吗?” 孟夏看不清贺青的神色:“我同事叶欣今天去了现场。从现场情况来看,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贺青忽然转过头看着孟夏:“如果是自杀,那每一片雪花都不会被定罪是吗?那你追求的真实有什么意义?” 孟夏转过头,目色清明看着贺青:“因为如果连真实是什么都不再有人在意,那白云的人生就真的只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你还想去杨柳青吗?” 贺青转过头闭上了双眼,语气中带着疲惫:“我想知道那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孟夏不再说话,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环城高速依旧拥堵,天上的星隐去了行迹。孟夏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道:“贺青,我能不能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那个书报亭的女生?” 贺青没有睁眼:“她早上的时候来了告别式,但是没有进来。” 孟夏收回目光:“她今天早上给白云发了一条信息……” 贺青微微皱起眉头。 “内容是对不起,我还是没有鼓起勇气…” 贺青蹙眉道:“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她和白云有什么交集,也没有学生提起他们俩有任何联系……孟队,我可以看一下白云的手机吗?” 孟夏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贺青微垂的眉眼:“你…确定吗?可能会有很多让你不愉快的东西……” 贺青笑的无力:“孟队,不愉快也是真实的一部分。” 四目相对,孟夏下意识移开目光,朝副驾驶前的储物箱抬了抬下巴道:“自己拿,隔着证物袋看吧。”贺青打开储物箱,拿出了静静躺在里面的手机,双手微颤慢慢滑动起了屏幕。 安州城市中心的老街口,各色餐厅商场林立,从国际名品到地下商城,从米其林三星到路边烧烤,老街口汇聚了所有人的喜好,似乎在有意无意间促成了浮华世间的某种平等与和谐。 和老街口步行街相隔几条弄堂,静谧的月光笼罩着灯红柳绿的酒吧一条街。酒吧一条街的入口处,打扮或商务、或新潮,三三两两的人群不断经过孟夏和贺青的身边,有意无意落到两人身上的目光似乎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孟夏和贺青一前一后走入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昏黄暧昧的灯光,三尺见方的空间里只容一人经过。两边的木墙是古朴的黑粽色,指尖轻触,某种低调奢华的隐秘感油然而生。两人往里走了没几步,一道向下的楼梯出现在眼前,负一楼的低吟浅唱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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