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林辞轻声喃喃着:“被吞噬会消耗你的能量,你需要依靠吞噬其他精神力恢复能量,但你本身并不能吞噬其他人的精神力。你需要依靠我的精神力,才能具有这样的能力。而且,只能依靠向导,哨兵不行。连格雷这样具有吞噬能力的哨兵也不可以。” ——哨兵继承的大部分基因来源于Black,我存在于他们精神力中时虽然不会死亡,但也无法保持自我意识。 “难怪。”林辞笑了笑,喃喃道:“原来,吞噬那些人的本来就只是我……我不是裂合体吗?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也是变异吗?” ——我不知道。 精神体诚实地回答。 “好吧。”林辞轻轻松开了紧捏在一起的手指。他总改不掉喜欢把什么都想一想的习惯,但现在,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已经不再具有意义。 ——你很聪明。 或许是为了安慰他?精神体突兀地“说”到。 “多谢夸奖。”林辞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一股极为强大的疯狂精神力钳住了林辞的大脑。 黑色的精神体怪物瞬间消失。 脑袋里像是有千万根细针在不停戳刺似的阵痛着。 林辞难受地皱紧了眉心,终于安耐不住地伸手,握住了记忆中那只悬在急救仓外的,哨兵的手。 眩晕、恶心和大脑被撕裂的疼痛一一袭来。 在只有零上五度的房间中,林辞满头大汗,他与哨兵十指相扣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用力地像是要将自己的皮肉骨骼全部撑破。 ——马上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虚幻的意识世界中,林辞看到年幼的自己环住了痛苦地蹲在地面的成年的自己,他依偎在孩童瘦小单薄的怀抱里。 咚咚,咚咚,咚咚…… ——你听,这是他的心跳。 这逐渐变得有力的,绵长的,生机勃勃的声音,是他的心跳…… ——他会获得新生。 林辞猛地睁开眼,渐渐放大的瞳孔已经无法聚焦了,但他仍然在视线彻底划归黑暗之前,看到了一只厚重的、沉稳的、没有伤口,恢复如初的大手…… 他的爱人,回来了。 鼻尖的白色水雾骤然消散,年轻的向导微笑着合上了双眼。 ——— 滴答,滴答。 ——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雪白的衬衣,雪白的西裤,雪白的皮肤……一只修长白净,漂亮非常的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失重的感觉让他心慌,但更难受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从名为心脏的地方顺着血液,流淌进四肢百骸,侵蚀了他的全身。 不要推我走! 要抓住那只手,抓住他,不能放开! ! 格雷猛地睁开双眼。 “醒了!他醒了!” “太好了,太好了!” “他没有白白牺牲,没有白白牺牲……” “人类的未来有救了!我们有希望了!” 太吵了。 格雷恍惚地视线从苍白的天花板,移动到头顶悬挂的玻璃吊水瓶,再投向那群包围在他身侧的陌生的人群。 是葡萄糖滴液,格雷混乱的大脑冒出了这六个字。 我还活着。 格雷缓缓抬起手,莫名地向虚空中伸去,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啊!” “请不要动!你还在输液!” “回血了!不要动,格雷·布兰德特先生,请你不要动……” 要抓住……什么? 要抓住那只手。 那是林辞的手。 格雷猛地从病床上坐起。 “林辞、咳咳咳……”嘶哑的嗓音只来得及叫出那人的名字,便承受不住地咳嗽起来。 大群的医护人员围了上来,喂水的,调整输液针的,为他顺气、检查身体的…… “您的身体受伤太重,虽然拥有自愈能力,但目前因缺少糖分和电解质,潜能还没能完全恢复。请您、” “林辞呢?”格雷挥开众人,沉声道。 不祥的预感在他的身体里到处乱窜,最终一头扎进了他的心脏。 “……” “林向导他、他……” “唐少将和庄大校马上就到,您再等等。先不要着急。他们会……” 疼。 格雷了解自己的身体状态,心脏上的伤已经全部恢复,现在的他确实就如医护所说的那样,只是缺少能量而已。不该有痛感。 可那种虚幻的疼痛,却撕心裂肺,汹涌的波涛般冲击着他的灵魂,像是准备要了他的命。 格雷攥紧胸口的病号服,呼吸急促地弯下了腰。 “心脏又疼了?难道是伤还没好?”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啊……” 林辞,他的向导……他在哪?他要去找他。 “镇定剂!镇定剂呢?” “快把人按回床上,检查,立刻重做检查!” “哨兵!叫哨兵来啊!” 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明明离得很近,却又像是被一层层静止的水膜所隔绝,格雷的大脑无法分辨,无法思考。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只有抓住那只将他推开的手。 只有抓到那只手,他的痛苦才会消失,他才能…… “让开!都让开!少将和大校来了!” “格雷·冯·布兰德特。” 是谁在说话?谁在叫他? “林辞已经死了。” 轰! 包裹在耳畔的层层水膜瞬间崩塌。 冷冽的消毒水和清晰的真实世界撞了进来,彻底唤醒哨兵的同时,也将他自己的世界彻底打碎,替代。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你换取了第二次生命。”庄一鸣的声音低低的,但很平静。 格雷的动作定格画面般,一帧帧停止。 林辞,死了。 他其实是知道的。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就知道。 心脏和大脑是哨兵的死穴,他输给了03,他就要死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拦下对方的,他知道自己会死。 张德安说过,濒死的哨兵会无意识的抓取向导的精神力,吞噬,以获得第二次的生命。 所以,他让林辞离开,所以,他选择独自面对死亡,所以…… “不论你知道与否,相信与否,接下来……”庄一鸣说着,对上了哨兵漆黑的眼瞳,他愣了愣:这个哨兵是黑色的眼睛来着吗?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请你恢复理智,认真听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 格雷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定定地站在病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在那样的视线中,庄一鸣忽然感到了阵阵心慌。 他们或许不该这样做,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心的人,不能这样做。 可,为了大义,为了整体人类的未来,他必须扼杀一切会造成歧途支路的可能。 庄一鸣暗暗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拳头,轻轻叹气,继续道:“不论你是否相信,你都是人类战胜Black的唯一希望。只有你才能够杀死Black,为人类赢得在宇宙的时间长河中继续前行的未来。” “虽然你的向导、你的爱人已经离世,但你仍有理由,留在这里为人类的未来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我们每个人都是‘人类’这个庞然大物的组成单位,即使林向导他其实是裂合体,但他也作为一个‘人’,在这颗星球、这片土地,生活了足足二十六年。” “这也是他死前唯一的……” 格雷看向庄一鸣的视线始终一动不动,Mute研究员的能够听到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安耐不住的慌张。 他会发现吗?发现着虚假的谎言? 不,格雷现在暂时失去了哨兵潜能,他无法感知到自己的一切异常,他不会发现。 “愿望。”庄一鸣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接上了先前的发言:“你的向导为了人类的未来,用他的生命,予你新生。请你不要辜负他的牺牲。” 庄一鸣说着,轻轻咽了口唾沫:“他让我告诉你,好好休息,好好治疗,打败Black,为他复仇……为人类而战斗。” 庄一鸣强撑着自己的头颅,毫不回避地与哨兵直接对视。 直到对方先移开了视线,并顺从地躺回了病床。 庄一鸣不动声色地长出了一口气。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后续的事情,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谈。” 按照哨兵正常的恢复速度,这段时间最长,应该不会超过明天下午。 庄一鸣想着,转身,准备和唐羽等人一起离开病房。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唐羽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声道:“对了。” 庄一鸣一愣。 “他还说,等战争结束,希望你能开一个移动披萨屋。他说,洋葱披萨很好吃。”唐羽转过头,看向病床上重新开始输液的哨兵,说:“林向导是脑死亡,他的身体目前被保管在无菌室内。我们用了最好的仪器,维持着他的身体功能正常运转。” 黑瞳哨兵抬起头,看向唐羽。 唐羽移开了视线:“但是你知道的。失去精神力所造成的脑死亡和普通的‘植物人’等状况并不是一个概念。” “谢谢。”哨兵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冰冷地像是宇宙深处的万年寒冰,但他确实是在道谢。 唐羽点头:“等你好了,就去看看他吧。” 作者有话说: 格雷:这就是你的“让我活过来”? 林辞:反正就是咱俩总得死一个,她就是后妈,我已经看明白了。 作者:请跟我读十遍!HE,HE,HE……
第197章 决战(1) 堆满医疗器械的病房。 嘀,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纯黑色的背景上,荧绿的线条规律地波动着,画出一座座象征着生命的峰谷。 可他们说这都是虚假的。 虚假的生命。 即便还拥有心跳,还能够呼吸,但失去了灵魂的肉体,又是否还能被算作“活着”? 格雷不知道。 他只是坐在无菌仓旁的矮凳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紧闭的透明舱罩,静静地守护着正在其中“沉睡”的那个人。 哨兵笔直的肩背透着说不尽的孤独与寂寞。 “你再怎么看,他也不会醒来。”有人推门而入,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格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无菌仓冰冷的外壳,没有回头:“出发?” “不。”梁晋看着哨兵孤冷的背影,摇了摇头,反手合上了病房门,向无菌仓走来:“我不知道你们会在什么时候出发。那是庄一鸣和杰拉德负责的事,不归我管。” 格雷死水般无波无澜的黑瞳中忽然有了微波,他骤然回身,看向梁晋:“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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