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向导?”格雷回过头,脸上是茫然与震惊。他自然知道这是相机的主人,他只是难以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情境。 在看到这一幕前,他竟然对一切毫无察觉——没有血腥味!没有任何不正常的痕迹!无论是关于这个向导的,还是凶手的,什么都没有。 如此近的距离,哨兵灵敏的嗅觉和观察力竟然什么都没能发现? 甚至,直到现在,格雷却还是什么都闻不着,看不出。 屋内的两人相对无言。 咚咚咚!一阵暴躁的敲门声响起。 “张莹莹!干嘛呢?大晚上的,你烦不烦?!”敲门的向导生语气不善。 格雷和林辞瞬间连呼吸都轻了下来。 啪啦!!!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淋浴间玻璃墙的框架上,一块摇摇欲坠的碎玻璃终于支撑不住,坠落到满是血迹的瓷砖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悲鸣。 “张莹莹?!你有病吧?说句话!”外面的人被这声吓了一跳,气冲冲地吼道。 然而屋内一片死寂,没有人能回应她。 “你等着,我叫老师来处理!”屋外的人说着跺着走廊的地板,离开了。 来人就坏了!会被当场抓住! 林辞握住格雷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说:“从窗走,四楼左数第一间宿舍。” 格雷没有犹豫。他打开窗,小心地探出头去观察了一番,确定了目标和建筑物外墙上灯光照射的死角,快速划定了路线。 接着,他将从地上坐起的林辞拦腰抱起,跨出窗沿。 四楼左数第一间宿舍的窗锁是坏掉的。格雷抱着林辞,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冷香环绕着格雷,这是林辞的房间。 两人一进宿舍,林辞就从格雷怀中跳了下来。他摸着黑,踉跄走到书桌旁。 格雷站在窗边,看到林辞用颤抖的手拿起一次性纸杯,他想过去帮一帮他,但想到几分钟之前的事,脚下却仿佛生了根,牢牢地将他定在原地。 冷水冲去了嘴里的铁锈味,暂时压下了翻腾着的呕吐欲。格雷的精神攻击让他伤得有些重。 从Mute死亡案开始,向导生活区的守卫就变得森严起来。白色的强光探照灯每隔二十秒就会划过林辞房间的窗棂。看了眼在窗口罚站的高大哨兵,林辞说:“张莹莹的尸体马上就会被发现,我们刚刚在那间宿舍的事瞒不住。你站那,是嫌被发现得不够快吗?” 听到林辞的话,格雷想要从窗边移开,可不知是楼层还是位置的原因,林辞这间房间比起张莹莹的小了整整一倍。不多的几件家具和两个大男人,几乎就要把屋子里所有的空间填满。格雷左手边是撑着桌椅的林辞,右手边是林辞的床……他不知道该往哪去,最后只畏手畏脚地向前走了一步。 林辞叹了口气,指指自己的床:“去那坐着。” “我、身上脏。”格雷看着林辞雪白的被子,说到。 “那你就坐地上。”林辞这话说得赌气。 格雷却真的走了过去,坐在地板上。 懒得再管他。林辞双手紧握着水杯,靠坐在书桌上。他的精神极度紧张。发现张莹莹的尸体后,驻地不知要多久才能发现他们曾经在凶案现场待过——但一定不慢,他和哨兵的缠斗破坏了半个房间,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痕迹。 要怎么办?难道就只能坐等被抓? 驻地一定能够发现凶手另有其人,可他要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那的原因,以及那间在打斗中被破坏的房间。 随便一个哨兵就可以通过现场痕迹复原出两人的战斗过程——那可不是一个E级向导个一个D级哨兵能做到的。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有了再次冒头的打算,林辞难受地把杯子递到唇边,粗重的喘息声在杯壁间回荡。 林辞静默喝水的时候,格雷一直注意监听着整栋楼的情况。 两人从二楼爬到四楼的功夫,那个在门外叫骂的向导生带着一楼的中年女舍管上到了三楼。 叮——是电梯打开了。 从电梯走出的两人逐渐靠近张莹莹的宿舍。 格雷听到向导生在咒骂、抱怨:为什么向导之间的事,却要一个Mute来解决? 听起来,是驻地不允许向导学院的教师随意进入北岛,并将这件“普通的邻里纠纷”事件交给了Mute工作人员处理。 而那个中年女人则一路陪着笑脸,劝解安慰着向导生。 咚咚咚——是舍管敲响了305的房门。 吱!!一阵尖锐的耳鸣在脑中横冲直撞。格雷皱眉,用力掐住自己的太阳穴。他什么也听不见了,除了塔岛经年不断的白噪音还在耳边,其他所有的声音讯息全部消失了。 林辞小口小口地抿着水,以抵抗一阵阵的恶心反胃。没有注意到格雷的异常。 几分钟后,尖锐的耳鸣终于停止。格雷松开快要捏爆颅骨的手,掌心满是冷汗。他又能听到方圆百米内的信息了。 “神经病!”他听到Mute女人与向导生分开后,独自走进电梯,在电梯开始下行的时候,她小声的骂了一句。 而那个向导生,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和男朋友打起了语音通讯。 两个人像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她们没有发现死亡的张莹莹? 又静静地等待了1分钟。 格雷将自己探查到的情况告诉了林辞:“……所以,她们没有发现尸体。我们也没有暴露。” “这怎么可能……”林辞一把捏扁了手里的空纸杯。 “我去看看。”格雷说着,起身向窗户走去。那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只有再回去看过才能解释。 “我也去。” 林辞的话让格雷停了下来。 “你不能去。”林辞被自己吞噬了精神力。 虽然格雷在发现袭击者是林辞的同时就立刻停止了所有攻击,但林辞那奇怪的精神力还是被他吞噬了至少1/2。 格雷知道自己有吸收他人精神力的能力,但这是第一次在真人身上使用。 他不清楚这么做林辞究竟会受多重的伤,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太轻——林辞的呼吸很重,手一直在抖。 “你管不着。”林辞离开书桌,向与格雷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房间的正门。 “你受伤了。”格雷看着他。 “你伤的。”林辞说着就走到了门口。 格雷知道向导的话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不含有任何责怪、埋怨、生气的成分。但他还是感觉心脏被揪了起来,有些难受。 没再听见哨兵的声音,林辞握着门把,压了下去。 砰! 很轻的一声闷响,门把弹回原位。林辞的手被人捉住,按在门板上,高大的身影瞬移一般从窗口出现在他的身后。结实紧致的肌肉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散发着灼人的热量。 林辞被哨兵钳制着,完全不能动弹。 磁性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对不起。”
第16章 第三个(3) “对不起。”格雷低沉的声音敲击着林辞的耳膜:“我不是故意伤你的。” 甩了甩手,林辞将手腕从格雷掌中抽出。他在由哨兵的双臂和身体构成的牢笼中转身,仰起头,冷冷地同格雷对视,或者说瞪着格雷。 林辞不说话,应该是被他的多管闲事气到了。但格雷不能放他去那间存在未知危险的房间。所以,格雷也只好回看着他,一言不发。 盯着林辞小巧挺立的鼻尖,格雷不自觉地开始走神。 这晚的向导和之前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姣好的面容不再挂着温温柔柔的笑,清秀俊逸的五官被他的淡漠疏离演绎成了冷艳孤傲。明明变得攻击性十足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却意外地让原先的林辞染上了几分活力与生机。 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更加想要触碰。 “咳咳!咳!咳……”剧烈的呛咳拉回了格雷不着边际的思绪。 被喉头涌起的腥气呛到,林辞一手掐住脖子,一手将格雷胸前的作战服攥成一团,他猛烈地咳嗽着,在这场与格雷无声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躬身跌进怀中的人显然是难受极了,格雷顾不上其他,半扶半抱着林辞坐到床上。他飞快地找了杯子倒水递给向导,然后拍打抚顺着他的后背。 男人很瘦,肩背单薄,格雷不敢用力,手下的力度轻浅温柔。 咳了半天,肺都开始抽疼,喘不上气的感觉总算是好了一些。林辞猛灌了一杯水,快要冒火的嗓子终于平静下来。 哨兵见他情况好转,便停下了抚摸他后背的手,靠着床边坐回了地上。 林辞看着男人头顶的发旋落到自己的视平线之下,失了神。 晃眼的探灯一遍又一遍的扫过窗口。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终于响起了声音。 林辞的嗓子有些哑了,他低声说:“太安静了,你说点什么吧。” 林辞的要求提得无端。格雷却仍认真地思索起要说什么。可这一想,他又忽然发现自己想说的实在太多:你疼吗?是哪里不舒服?我当时没有认出是你。你的精神力好像不太一样?305号房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话太多,就都堵在了嗓子里,反而一句也说不出来。 格雷想了好一会,才决定要先解释一下最大的误会,他干瘪地说到:“人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林辞回他。 他将溜门撬锁进入305的格雷误认作张莹莹口中“跟踪”她的人,进屋就是冲着对方去的。 两人的争斗意外打碎了淋浴间的玻璃,看到张莹莹的尸体时,林辞着实吓了一跳,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地认为凶手就是偷进房间的人。 直到被格雷压倒在地,听到熟悉的声音问自己“什么”时,他才反应过来——凶手不会是格雷——格雷显然对淋浴室内的情形毫不知情,自己进屋时,格雷应该是刚刚打算进入卫生间。 “你……还难受得厉害吗?”见林辞久久不语,格雷想来想去,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林辞一愣:“……我以为,你就算不和我讨论为什么她们对305的情况没有反应,也至少会先问问我的精神力是怎么回事。” 格雷顿了顿,依言问他:“你的精神力是怎么回事?” 林辞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格雷看着床上的人,准备开口讨论张莹莹的死亡和她那个奇怪的房间。 可惜他才刚刚张嘴,林辞便“未卜先知”道:“问也没用,我不知道。” 话音落地,林辞自己先笑出了声:“你……傻不傻啊……” 听着林辞的笑声,格雷的嘴角也勾起了弧度。 他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了他:或许,是因为遇见你,才变傻了——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听起来就像是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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