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有22岁,满打满算你能见过多少人?顶着个乳臭未干的脸却偏偏要装深沉,没意思。”吴方泊说道。 周往的五官长得清秀,白皙的皮肤更衬得他年轻。只是他眉宇间似乎总是隐隐倾泻出一种让人无法道明的阴郁,大脑里超常清晰的逻辑,又让他随时能讲出颇有道理的慷慨陈词,这些特点将周往包装得极为老练。 “一个人的阅历又不单纯只看年龄。”周往轻笑了笑。 吴方泊只觉得他在装腔作势,没再附和他。 “线索我送到了,你是不是应该还一个礼。”周往忽然向他伸出了手。 “什么?”吴方泊诧异,顺势一巴掌拍掉了周往的手。 “我想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外界对于王思铭案的反应比想象得要快,这里面有蹊跷。”周往回答。 “你想要我的调查报告。”吴方泊立刻读懂了周往的言下之意。 “我不像你,你可以指挥你的下属到处走访,而我只能靠你。”周往的语气听起来诚恳。 吴方泊打量了几眼办公桌上周往送过来的文件,又抬眉凝视着周往沉思几秒,斟酌的瞬间过后,他从桌角的书立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过来,不是白给的。”吴方泊小叹了一口气。 他将文件夹翻开,里面有一份昨天走访的笔录,他没把资料往前递,而是将它平放在自己面前,手肘一屈撑住下巴,这动作整好把桌面的文件给遮住了。 周往无奈一笑,警局有警局的规定,他也不好多说。 “昨天我让我的人走访了法治日报、嵘城日报、嵘北快讯三家新闻报社,发现他们在案发当日所拿到的最新资料,全是有同一个邮箱投稿过来的。”吴方泊说。 “这个邮箱的署名,叫【极度敬业的记者】。” “好一个极度敬业的记者,他赶在所有记者之前,了解到了案发现场的情况,甚至拍摄了照片。最后引得同行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周往冷笑了一声。 “很显然,这个人就是做局的人。”他笃定地下了结论。 “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这个发邮件的人,一定与凶手相关联。只不过……” 吴方泊这时摇了摇头:“这是个境外邮箱,通过注册信息查人不太可能,而更具体的东西也查不到了。” “对方的防备之心很强啊!”他最后感慨。 “这个【境外】,具体是哪里。”周往又问。 “缅甸。”吴方泊回答。 周往用手扶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呢喃了这两个字好几遍。 “那邮件发送的IP地址查到了吗?”周往问。 “也在缅甸。”吴方泊耸了耸肩。 “怎么可能?如果这个发邮件的人是凶手,他的IP地址怎么会不在嵘城?”周往一下愣住了。 “是啊,这个人总不能17日杀了王思铭,连夜打着飞的去缅甸,18日一大早就把稿子发给了新闻报社。所以我并没有下定论:他就是凶手。”吴方泊挨了挨椅子后背。 “这个地址多半是假的。”周往立刻说。 “还在破译证实,得给技侦他们科室一点时间。”吴方泊接过他的话。 周往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点了头。 “行,我没有要问的了,该走了。”接着他站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 “你拿来的东西很有用,谢谢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吴方泊还是开口道了谢。 “知情就报,本分而已。”周往转头走向了办公室大门。 “还有。”周往忽然一步停住,转头看向工位上的吴方泊说。 “太累了就躺平,你不欠受害者什么,况且这个受害者还是个罪该万死的人,你没必要把自己身体搭进去,不值得。”他抬了抬脖子,瞥了一眼吴方泊红丝未消的眼睛说。 “抓凶手是警察的职责,我可和你不一样,事事都要权衡利弊,只做所谓的盈利买卖。”吴方泊用不屑地语气回答。 “我收回我前天说过的话。”周往忽然说。 “嗯?什么话?”吴方泊没反应过来。 “说你总是闲得只能去找阿猫阿狗。”周往回答。 “你不说,我还快把你这句气人的话给忘了。”吴方泊干笑了几声,不由向周往走近过去,想要礼貌地将他送到办公室门口。 周往完全转过身来,然后双手环抱着,先是微抬头思考了几秒,最后向吴方泊微倾去身子,像是要与他说话。 吴方泊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你要是累坏了,我泡谁去。”他弯起眉眼轻声笑道。 “泡你个大几吧!”吴方泊吐一口老血,一抬腿就想朝周往小腿踹过去。但周往灵活得很,之前稍微偏过身体就给躲了过去。 “辛苦了警察叔叔。”周往冲吴方泊笑,扭头走出了办公室。 他笑起来的模样与他不笑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鼻翼两侧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小括号,少年感刹那间冲破了原本眉宇的清冷。 “赶紧滚。”吴方泊挤出三个字,看着周往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 过完了嘴瘾就相安无事地溜走,不愧是周往。 周往走出了警局,径直走向了自己停在路旁停车位的跑车,利落地驾车而去了。 他没注意到,吴方泊一直挨在窗台边,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安在涌动,周往身上的神秘感刺激着吴方泊的神经。
第19章 乌合(十九) 3月22日,距离王思铭别墅惨死案案发过去四天整,新闻的热度正有褪去的兆头。 太阳照常东升西落,但城市密布的诡云仍未散去,血腥将安宁打破,将恐怖抛至更甚的高度。 嵘城东边靠海,坐落着许多海鱼养殖场。 庞叔靠着自家鱼场做小本生意,今天是他出海巡视的日子。 一大早庞叔便独自一人开着艘快艇出了海,金黄的朝阳洒落于波光粼粼的水面,微风吹动波浪,散发阵阵海水特有的腥咸。 这时他隐约看到海面上飘着个深绿色蛇皮袋。 “这谁啊这么缺德?居然把垃圾故意扔我这?真是见不得人生意好?”庞叔立马抱怨起来。 这周围竞争对手多得很,保不齐谁黑心动点什么手脚。 庞叔将快艇开到了蛇皮袋附近,然后熄了火,从脚边拿出条长长的铁钩,想要把垃圾送海面上勾上船去,省得这一坨来路不明的东西污染了水质。 已经被海水腐蚀脆弱的蛇皮袋子,一下被尖锐的铁钩捅穿了一个大口子。 一簇黑色的毛发状物体立刻从口子里溢了出来。 “这是什么?一大包发菜?”庞叔深吸了一口气,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举着铁钩,沿着那口子继续往下划去。 “……啊——”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叫从他喉咙里冲击而出,庞叔顾不上自己站在船面上,慌不择路地往后疯狂挣扎退去。 小渔船剧烈摇晃,庞老板最后摔倒下去,差点往后翻进海水里。 口子被持续撕裂,发白的人体肌肉裸露了出来,皱褶的皮肤翻出油花一般的乳白,无法分辨的五官溶和在了一起。 蛇皮袋里是一个人! 已经泡发的残破尸体飘荡在早晨金黄色的海面上,海水带着腥味与尸体的恶臭一起翻滚着,海鸥撕破喉咙喊叫,凄厉恐怖的声音弥漫于天…… 清晨六点五十分,吴方泊满面严肃,步入警局大厅,急促又锐利的脚步声打破大楼里的肃静,王思铭的案子发生以来,他每日都是这副“欠债赶紧还钱”的表情。 “哎哟吴队!麻烦您绕道走,我这块刚拖了地,水还没干的!”保洁阿姨大老远就喊住这个垮脸男人。 “不好意思啊露姨,我最近手头案子急……”吴方泊一边回答,一边迈出大长腿,咵咵咵蹦跳着往前跨了几大步。 他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干干净净的地板上留下几个飞天大鞋印。 “你小子上班的时间居然还越来越提前了?再这么下去,我为了没人在水干之前踩脏我刚拖的地,可能得早晨五点爬起来上班。”露姨抱怨道。 这五年来,吴方泊的勤勤恳恳让保洁和保安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嵘城吴队,人间卷王。 还没到七点,吴方泊已经坐进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开始打开电脑查看资料。 不久后办公室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这时—— 吴方泊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他先是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姓名备注,然后利落地接起电话:“出什么事儿了?” “刚刚接到报警,东郊万林鱼场发现一具装在蛇皮袋里的尸体,请吴队赶紧过去一趟。”电话那头的警员赶紧回答。 吴方泊一下从工位上腾站起,眉头皱成了一团乱麻:“我很快赶到!” 吴方泊挂掉电话便匆忙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往工作群里发去几条短促的语音条,命令队里的人麻利出警。 他有种极度不安的预感,仅仅四天时间,嵘城市已经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 他刚拉开公务车的门,心里猛的一顿。 “我记得周往三天前发到网站上的文章里,受害者的尸体也是在鱼场里被发现的……” 小说更新之初,吴方泊还特地把最新的剧情都看了一遍。对章节里所描写的场景颇有印象。 他急需证实自己的想法,于是囫囵掏出手机,打开了小说网站app,立马点开了书架上的《罪痕》。 界面上展示周往于三天前更新了章节,一目十行把章节从头看到尾。 “鱼场里的蛇皮袋浮尸。”新的小说情节可以用几个字形容完全,那只是一章背景前言,将案发现场交代了一遍。 果然,小说情节再次出现了现实中。 “周往你个小崽子,让你停更非要给我继续更新,坏事了!”吴方泊把手机甩在了副驾驶座上,一边吭骂一边往案发现场飞速而去。 吴方泊到达万林鱼场的时候,案发现场已经被全线封锁。率先抵达的地方公安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目击人口供采集工作。 他往深处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路边,他满脸煞白,双手胡乱比划,激动地描述着尸体被发现的经过。 “那个人是尸体的第一发现者,他叫庞杰,是鱼场的老板。”一个警员对吴方泊解释。 “他看起来吓得不轻。”吴方泊呢喃了一句。 “鱼场的海面上突然飘来一具尸体,这晦气玩意要是传出去了,我的生意真就没法子做了!”只听庞老板扯着哭腔,苦恼得跺脚。 “您先不要激动,请协助我们对案发时间的梳理……” 案子会影响这家人安身立命的生意,这是很实际的问题。 “我们办案也得有点人情味,不要只是一个劲地盘问,安抚工作得做好了……如果有必要,看看能不能帮忙索要赔偿。这种特殊情况,渔民是有权要求当地赔款的。”吴方泊转头交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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