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周往再一次提了提音量,吴方泊不耐烦地扶住了额头。 周往的幺蛾子还真不是一般地多。 “我在各位的辛勤劳动下解除了嫌疑,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他说罢扶了扶下巴,作势思考了几秒。 “那这样吧,你们市局食堂有没有包厢开桌,虽然吴队不让大家吃大餐,但简单的晚饭还是不能落下。”周往接着说道。 “有!”田澄抢着回答。 “田、澄。”吴方泊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威胁一般地瞪着这个饿坏了的可怜社畜。 “你别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凶嘛!”周往举手拍拍吴方泊的肩膀,吴方泊虽然一个侧身,却还是没躲过周往拍下的巴掌。 “你说说你,明明28岁风华正茂,怎么非把自己整成一个虐待下属的黑脸老妖怪?吃个饭而已,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我黑脸,也轮不到你在我队里装白脸。”吴方泊说。 “郭警官,麻烦你到你们食堂里帮我订个桌。”周往没打算搭理吴方泊,转头对郭尚笑面盈盈说道。 郭尚试探性地望向了吴方泊。 “算了,和你在这掰持还不如多喝两口水。多喝两口水还对皮肤好。”吴方泊说。 他下意识扶了扶额,想起第一次见到周往时,这小子讽刺自己满脸饱经风霜留下的皱纹。 妈的,拳头硬了。 “好的,我这就去。”郭尚便一溜烟跑出了办公室。 最后郭尚定到了市局饭堂三楼的大包厢,吴方泊本来不想去凑热闹,可是周往频频挑衅,他要是不去,指不定要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堂。 饭堂里都是些最普通的菜品,摆盘远不如酒店里那么讲究,不过饭菜的家常味道倒是让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暖心感。 饥肠辘辘的警员们将餐桌上的饭菜扫荡一空,周往停下了筷子,便就近抽了几张餐纸,开始擦拭起面前的瓷碗瓷盘玻璃杯,就连勺子和筷子也全都擦了一次。 最后从口袋里抖出条黑手帕,把刚刚用纸巾擦拭干净的地方重新又擦了一遍,最后这些餐具的表面被擦得锃光发亮。 这怀疑的举动让身边的吴方泊满脸问号。 职业的强迫症总是迫使周往做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 比如去公共场所喜欢坐在监控录像下;用过的玻璃杯和瓷碗瓷勺总要擦拭干净;要是被他发现座位上留有自己的一根头发,周往便觉得心里隔应。 “你在干嘛?看你拿手帕擦东西好几次了。”吴方泊随口一问。 “玻璃表面以及光滑的聚乙烯表面非常容易附着指纹,如果不留个心眼清理干净,上面的指纹会非常容易被复刻。”周往一边说着,一边把黑手帕放回了口袋。 “人有事没事复刻你指纹干什么?”吴方泊无奈地说,然后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往,“你这天天疑神疑鬼的,......怎么?你家有金库啊?怕别人偷你指纹溜进去?” 周往双手环抱着,低头笑了一声回答道:“你说的没错,我家确实是有金库。” 吴方泊一愣,脑子瞬间进入死机一样的黑屏状态。 两人身边的田澄听到这话,一下惊得掉了筷子。 “我的天啊周老师,金库?真的假的?你家......难道是开银行的?”田澄微微探出头来,跨过发愣的吴方泊眼巴巴地往向周往。 “没那么夸张,就是在银行租了个小库房放东西而已。”周往歪头笑着回答田澄道。 好一个【没那么夸张】,在周往字里行间不以为然的谦逊之间,田澄直接惊掉了下巴。 “田澄啊,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吴方泊轻咳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味道?”田澄问。 “资本主义恶心至极的铜臭味。”吴方泊说。 “古话曰: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这一动脑一提笔便自有黄金。”周往叹了一句。 叹罢他作势举起了自己这一双指节分明的手。 “我现在的家当都是靠这双勤劳打字的手赚来的。这明明是奋斗走向幸福的典范,怎么就被你骂了呢?”周往说。 吴方泊摆了摆手,没打算再听他狡辩下去了。 “我看你就是有迫害妄想症吧?”吴方泊冷笑一声,“一个推理小说家,把自己给写魔怔了,总觉得别人要来害你。” “迫害妄想症?”周往仰头笑了两声:“我也不想瞒你,我确实有些这个症那个症的,但唯独没有迫害妄想症。” “有病去看医生,否则你死守着你这金库,还不是屁用没有。”吴方泊说。 周往轻笑,没有说更多。 饱腹过后,警员们被吴方泊吆喝着赶去加班,周往也不打算再打扰吴方泊工作。 嵘城公安局门口—— “行了,我也该走了,祝你加班愉快。”周往勾了勾嘴角说。 “走好不送。”吴方泊毫无感情地回答。 天色已暗,柏油路两侧的灯撒下颇有怀旧气息的金光,吴方泊双手环抱着站在原地,眼看着周往的背影往灯光下走去,那个人双手插兜,最后停在路边,开了跑车的门。 “带两个人今晚去盯人。”吴方泊抬抬下巴,给了身边的警员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警员一下懂了吴方泊是什么意思,连忙答应着去干活去了。 最后吴方泊转身,抓紧时间回警局加班去了。
第15章 乌合(十五) 晚上八点,刑侦第一支队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因为案子急迫,每个人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只有抓紧时间,才能将舆论损失降至最小。 一个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那是一位图侦科的同事,揣着电脑就直奔吴方泊的工位。 “吴队,这是3月17日王思铭浴室惨死案案发当晚十点前后两小时,东郊万庭别墅门口的监控录像。”警员将电脑摆到了吴方泊的办公桌上。 “图侦进行了第一轮分析排查,锁定的可疑目标图片在底下的文件夹里。”他接着补充道。 一般情况下,案发时间前后两小时,凶手的身影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可能性最大。如果【黄金两小时】内没有发现异常,再考虑扩大时间线进行更大范围的排查。 “嗯。”吴方泊点了点头,顺手将笔记本电脑摆正了。 “让我们头疼的是,这这个时间段,整好是别墅居民出入的高峰期,加之王思铭别墅没有加装摄像头,我们只能根据别墅区门口到王思铭别墅沿路上的几个不连续摄像头进行目标排查。结果就是……图侦定位到的可疑目标有很多。”警员汇报情况道。 吴方泊一边听着,一边挪动鼠标,将图侦提供目标图片一张一张仔细查看。 每张截图中都有明确的时间信息,可以与监控录像视频一一对应。 “凶手身高180左右,体重70左右,男人,身体比较健壮。”吴方泊呢喃了一句。 “我们就是按照您上午给的这个条件,做的第一次初步排除了。”警员听到了吴方泊的呢喃,立马接过了话。 准确来说,这是今天上午周往推理得到的结论,他的推理的确很有道理,吴方泊最后直接用了这个结论作为图侦的排查条件。 “最后我们得到了35个排查结果,其中有好几个,监控录像没把他们的样子照全,我们无法从公安系统的数据库里直接搜索到这些人。”警员接着说。 “那就去挨家挨户排查。”吴方泊倒是干脆得很,如果便捷的办法行不通,就用一些反复又枯燥的蠢办法,人手不够就往上申请紧急调用,总能把目标的具体身份弄清楚。 吴方泊二话不说喊来了郭尚,这可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万能砖干活的时候又到了。 “什么指示吴队。”郭尚放下手中的资料就小跑这过来。 “待会我发你个文件,明天让几个人在别墅区里走访一下,看看这些没被拍清楚的人是谁,如果是外来人员……这种高档别墅区的物业应该会进行身份登记,顺着身份证找就好了。”吴方泊一边说,利索地给周往的邮箱发去一文件夹的目标照片。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郭尚点了点头。 吴方泊看着屏幕,将三十五张图片从头看到尾,又倒着看回来。然后拖动进度条,将照片对应的监控录像片段仔细看上几遍,试图寻找照片里神色最可疑的目标。 人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时,因为心态发生改变,也会呈现反常的行为以及神态。即使有些具有极强反侦查能力的凶手,会将这种反常藏匿得极深,但再微小的痕迹,也能被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小动作出卖。 “这些可疑的目标里果真没有周往。”他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到底有没有可能伪造不在场证明?” 他刚这么想,便一下愣住了。 “吴队,您要没有什么疑问,那我就收拾收拾下班了。”图侦科的那位警员小心翼翼地探头,打断了吴方泊的发呆。 “哦,你先回吧,加班辛苦了。”吴方泊终于回过神来。 警员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刑警支队的办公室。 吴方泊舒了一口气,往后挨在软椅上,一只手的小臂撑着另一只手的手肘,轻揉了揉鼻梁。 “周往这个人实在太古怪了,古怪到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吴方泊皱眉轻舒了一口气。 “可他有非常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我再这么继续揣测他,认定了他就是嫌疑人,完全是犯了有罪推定的大忌。”吴方泊想。 正常的破案程序是找到线索锁定罪犯,而有罪推定恰恰相反,先将一个人锁定为罪犯,再找他身上与现场匹配的线索。 这两者绝对不是简单的倒推关系,因为正常的破案程序基于毫无感情色彩的客观事物,因此能做到大公无私。 而在有罪推定的过程中,破案者可能会对被调查者产生偏见,主观的态度也在不断改变,因此有罪推定最终可能导致冤假错案的发生。 吴方泊不停揉着鼻梁,他戴这隐形眼镜的左眼又开始微微发涩起来。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吴方泊一个激灵,赶紧重新直起身子。 视线扫过手机屏幕,他看到是自己队里的警员给他打的电话,而那位警员,此刻应该在好好盯着周往才对。 吴方泊立刻警觉起来,迅速接过了电话。 “请讲。”他的声音低沉,一种危急感油然而生。 “吴队,目标刚刚……”电话那头说道。 “周往有什么动向?”吴方泊敏锐地抬眉。 “他刚刚走过来敲了敲我们的车窗,问我们要不要进别墅里休息,外头天凉……”警员结结巴巴地说。 “……”吴方泊一直被噎住了,一口老血直冲喉咙。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队里的人盯人都不会了?这就被发现了?”吴方泊无奈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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