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每每回想起这一幕,年岁渐长的安灏禹都觉得他那时的梦一定是宽旷到极致的空白。 仿佛被这样充斥着无法言说的浓郁悲痛所感染,10岁的安灏禹不忍心将他吵醒,情不自禁放缓了鼻腔里的啜泣声,使劲儿抹去眼里不断溢出的泪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极力也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忽然僵住了——自从孟娟阿姨把这间小房间收拾出来自己住之后,安灏禹常常找各种理由让徐子轩过来“陪/睡”,冷也好,害怕也好,做噩梦也好,生病也好......不管什么样拙劣的借口,徐子轩都会一边露出“你能不能编得像样点”的表情,一边抱着枕头过来。 安灏禹嘴里哼哼着心里想,明明是你老是枕着我的手臂还半边身子都压在我的胸口上睡觉,你还一脸不乐意?!徐子轩虽然年纪比自己大,看起来也很瘦,可身子一直很结实,很多时候他都会被压得在睡梦中醒来,然后清晰地感受着手臂又麻又痛。尽管如此,安灏禹从未嚷嚷过这件事,更从未拒绝过徐子轩,他那时就在想,就这样抱着他一辈子,让他永远都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或许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 移开目光,回过身去,安灏禹记忆中的所有东西仍然还在原来的地方置。 窗前的陈旧的书桌上,两盏早已布满灰尘的台灯就摆放在正中位置。 那时候,因为徐子轩经常到自己的房间辅导作业,孟娟阿姨特意又买了一盏台灯。每一次,每一次自己有不懂的地方,就会伸手一把扫开面前的两盏台灯,整个人半趴在书桌上,然后把课本整个推到徐子轩面前:“子轩哥哥,你写的这段我看不懂。” 而每一次,徐子轩都会扬起那张漂亮的脸,微微一笑合上自己手里的书,然后拉过凳子,扭着身子,逐行逐行的结合书里的内容解释给自己听。常常说了还没一半,自己就会不耐烦地一边嚷嚷着“知道了知道了,子轩哥哥你别讲得这么详细,你是我哥哥又不是我的班主任”一边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摆正自己的台灯。每当这种情况,他只会宠溺地捏着自己的脸蛋:“哥哥知道,我徐子轩的弟弟肯定世界上最聪明的。” 语气还挺骄傲。 衣橱里空空如也,穿衣镜上同样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从住到徐子轩家里以来,徐刚叔叔和孟娟阿姨买任何东西都是两份。只不过,徐刚叔叔会买两份一模一样的,而孟娟阿姨不仅会买完全不同的,还会把两人拉倒穿衣镜前,一边说小安你穿这件更好看,小轩这双鞋更适合你。 安灏禹最喜欢这个时候,因为每当这时,徐子轩都会不知不觉加入孟娟阿姨“摆布”自己轩的行列,而自己也总会十分配合,当他们把自己收拾好之后,安灏禹看到镜子里焕然一新的人每次都会惊讶得像是不认识自己了一般,也每次都会得意洋洋的嘿嘿大笑。 徐子轩的衣品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在自己身上一点点试验出来的吧。 窗边的风景很好,一眼望去,排排绿树、满院草花都尽收眼底。 天气好的时候,阳光会直接照进房间,给每一件物什都镀上层薄薄的金色。安灏禹喜欢这个能看到一切美好景物的位置,他曾无数次趴在这里看着徐子轩背着书包回家,看着他驻足和隔壁门栋下楼倒垃圾的阿姨聊天,也曾无数次趴在这里被徐子轩一个招手的手势忽悠下楼,然后和他一起帮楼下的老奶奶打扫卫生。 整个西面墙是徐刚叔叔做的书架,现在看来一点也不精细,可那时安灏禹却蹦得老高:“子轩哥哥,以后你的书放不下可以都放在我的书架上!”一开始,徐子轩会帮着自己收拾,书本都整齐规律地摆满了所有格子,渐渐的,安灏禹的东西越来越多,书架上的书本也渐渐被各种玩具所取代。 学业方面,安灏禹从小就比不上徐子轩。徐子轩什么类型的书都能看得进去,而自己基本上就没有能看得进去的书。有段时间,徐子轩迷上了侦探小说,从《福尔摩斯探案集》到《无人生还》《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快车谋杀案》《罗杰疑案》《谋杀启事》再到《点与线》《隔墙有眼》《零的焦点》《恶棍》《砂器》《谋杀情人的画家》又到《三口棺材》《阿拉伯之夜谋杀案》《歪曲的枢纽》《绿胶囊之谜》......都看得津津有味。受到徐子轩的影响,安灏禹有时候也会看一会儿,但终究没什么耐心,甚至好几次都埋怨他钻进书里都不和自己一起玩儿了,甚至有一次,自己当着他的面把这些侦探小说一本本丢在了地上。 安灏禹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徐子轩看着自己幼稚而荒唐举动时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可还是把自己拉在怀里,好说歹说加上发誓许愿以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一起玩儿,自己这才将信将疑地又把那些侦探小说捡了起来。他站在书架前负责将书放回原位,而自己则站在身后负责一本一本的递给他。 徐子轩每次回头,自己都会傻乎乎地笑一次。 安灏禹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 在他和徐子轩与徐刚叔叔、孟娟阿姨共同生活的那几年,这间不足80平米的老房子,曾经就是他们的整片天空。 这里承载着最让人无法忘记的幸福,同样也承载着最让人无法忘记的痛苦。 命案发生后的那段时间,安灏禹一次又一次地问,今后,我和徐子轩要去哪里?还有谁能给我们一个家? 远远响起的警笛声惊醒了徐子轩,当安灏禹垂下原本要去拥抱的双手时,徐子轩已然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翻身而起。 看到自己的一瞬,他原本红通通的眼睛一下涌出了泪水,面无表情的脸色在并不清晰的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微抿的唇角透露出沉默的哀拗,整个人就好像是失去方向迷了路的凄楚茫然。 别这样,子轩哥哥。 你还有我。 我会保护你的。 我一定会。 安灏禹张开嘴,喉咙却如同被棉絮哽住,任何安慰的话,却任凭他怎么费劲气力也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从此之后,面对这样的徐子轩,安灏禹总会感到那么明显的挫败和无助。 警笛声越来越近,徐子轩忽然跳下床冲出房间,“砰”的关门声一下砸在了安灏禹的胸口,他僵在床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同往常一样,安灏禹起身走到了曾经眺望徐子轩回家身影的窗前。 ---- 求收藏求海星求打赏,评论是作者创作的源泉~ 谢谢大家ღ( ´・ᴗ・` )~~
第146章 番外:老房子(下)/野玫瑰(上) 一辆警车开进了院子,从车上下来两位警察,他们蹲下身子和徐子轩说着什么。风很大,听不清对话的安灏禹看到徐子轩往后退了两步,一下被其中一位警察拉住了手臂。 他们还在和他说什么,徐子轩微微侧过头,却最终没有回头去看楼上窗户前趴着的人,他垂头丧气地把头埋得更低,肩膀也在发抖,任由警察拉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了警车。 迫不及待地掉过头冲出房间冲下楼的安灏禹,只看到远去闪烁的警灯转过街角,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安灏禹站在院子门口,他听到楼下的老奶奶叹了口气,哎,小轩这孩子,难道就要在孤儿院长大了吗? “那些坏蛋,”风吹在脸上,安灏禹捏着拳头问:“把子轩哥哥带去了什么孤儿院?” “我听有个警察说......好像叫,天使孤儿院。” 一天后,悄悄离家出走的安灏禹趁夜从天使孤儿院的狗洞里钻了进去。当他站在百叶窗前,和寝室里的徐子轩面面相觑时,看到月光穿过百叶窗在自己的子轩哥哥身上洒下了稀稀疏疏的影子,骤然望去,竟好像是有一重重黑色的锁链缠绕在他的身上,而他带着无尽孤寂彷徨的目光在看清自己时,闪出了比夜空中星星还要耀眼的泪。 “子轩哥哥,你别怕,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老房子里一片静谧,有风吹进来,院子角落里那一簇无人打理却越来越茂盛的栀子花一如往年绽放,细细幽香飘散开来,衬着房子里的日光,安灏禹宛如被定格在许多年前的无声岁月中,那一幕幕景象向他传递着和徐子轩一起走过的二十多年的情感道路。 这条路上,无论是他还是徐子轩,都无法逃避齿轮辙印继续前行,也终于活出了另一段交织着现实社会的真实而浪漫的色彩。 是啊,当不再去纠结那些逝去的年华,回首时,徐刚叔叔、孟娟阿姨就一直在那里,一直在自己和徐子轩的身边,仿佛从未分别远离过,那些往事也会在现实的缤纷色彩中勾起温暖的回忆。 转过身,安灏禹沉默着离开,轻轻掩上了房门。 老房子即将被拆迁也好,哪怕今后这里会变成人来人往的高铁站,但家永远都在这里,不曾改变。 后来,安灏禹终于回答了徐子轩的问题。老徐,实话实说,我从来都不认为我只看到你好的一面。 徐子轩说,我爱着的人阳光灿烂,我不能永远一身戾气。
第147章 番外:野玫瑰(上) 避雷指南:这篇番外来自于一位小伙伴关于“安泽文和张文佳竟然意外带感”的评论,我虽然回复说这是妥妥的邪教,但自己却忍不住下场搞他们,主要以安泽文视角,回顾了《云中诡案录.牧羊人》引子部分的故事是如何发生的。 若有不适,请右上方及时点×止损。 张文佳死后,安泽文自始至终没有去过墓前,哪怕是徐子轩和安灏禹会常常去,但他一次都没有。 然而,每次经过附近,他都会把车停在路边,抽一支烟,然后再离开。 许多事情,只要发生了就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无论是当年对张文佳举报的置之不理,还是最后被张文佳苦心设计。 许多事情,也只能自己知道就好。 “老板,您再看看这条如意形状的项链合适么?”满目金色璀璨的玻璃柜旁,服务生戴着洁白手套,缓缓展开金项链,微笑着询问。 小茹......如意,寓意倒是十分好,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尽快和自己真正生活在一起。 过目了七八条金项链之后,年轻的安泽文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它了。服务员,麻烦你帮我包装得好看些,我是拿回去送给家属的。” 平日里,安泽文并非如此挑剔的人,只是今天是他和妻子沈茹结婚5周年的纪念日,加上自己终于领到了“双山县十佳青年”的奖金,可谓双喜临门。 沈茹说会从云中县赶过来吃午饭,安泽文特意在县城最高档的酒店定了包间,就连下午的节目都安排好了,午饭过后去爬爬雾凇山放松一下,晚上夫妻双双参加县公安局举办的庆功宴。 坐在酒店包间里,安泽文一边喝着茶,一边从西服内袋里摸出了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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