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魅生于此地,灵力极其强大,说话间两人已过了十数招,阴凄凄的笑容一直响在江酒臣的脑后。没几个来回江酒臣就没了耐性,难得顶着秉公执法的严肃脸,嘴里却骂:“你麻痹,打架就打架,笑什么?” “这群食物要那一魄无用,不如给我,嘻嘻嘻嘿嘿嘿,夺人性命,不是我的主意,嘻嘻嘻嘻!” 江酒臣横刀一挥,左手掐诀,金光大起,鬼魅凄惨地大叫起来,江酒臣一刀斩下,说:“让你嘻嘻。” 地面被这一刀斩过,土地分裂出一道沟壑,到底是叫那东西跑了。江酒臣收了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写下了什么。 赵黎数到第三千只羊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扯过他的脖领子,一把把他拽了出去。赵黎心头一惊,正欲挣扎,发觉自己已经在楼外面了,江酒臣看起来狼狈了些许,身上沾着不少血迹。 赵黎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那东西露面了。”江酒臣回答,“死人了。走吧,等明天他们报案再正面来查吧。” 他衣服被抓破了不少地方,说着话,一个小本本从他身上掉了下来,赵黎捡起来,说:“这是什么?” 江酒臣伸手来拿,说:“不要看我的工作记录本。” 晚了,赵黎这时候已经翻开,崭新的那页上面写着:“傻逼鬼嘻嘻笑,挠人很疼。” 在这行字的上一行,赵黎惊讶地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赵姓土匪抢了我一百六十块钱。” 他合上本子,在惨淡淡的月光下,看到封面写着三个颇具筋骨的大字:“记仇本。” 赵黎:“……”
第14章 无言之牢(四) 从衡源二中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本来应该窝在被窝里一觉睡到十二点的美好星期日,就这么毁在了江酒臣的手里。赵黎给车打火,扭头扫了一眼江酒臣,一脚油门正要踩下去,突然停住。 “不能回去。”赵黎说。 “怎么了?”江酒臣问。 “从县里到这里只有这一条路,我们现在回去,肯定会跟县局的人碰上,深更半夜从死亡现场里走出来,说不清。”赵黎解释道。 我干什么带着公职人员出来?江酒臣心想,耸耸肩,说:“那就孤男寡男露宿山林吧。” 他说着向后靠去,闭上眼睛就要睡觉,赵黎拦住他,欲言又止,说:“你后背的伤……” 江酒臣很是意外,嘴角常有的弧度变得更大了一些,说:“抓了一下,没什么事的,已经好了。” 赵黎:“我是说你别把血蹭到我的坐垫上。” 江酒臣:“……” 赵黎把车往山地里开了开,确保不会被看到才停了下来。江酒臣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表露,实则被那东西抓了几下还是伤到了元气。赵黎看出来他脸色不太好,停下车来之后没有多问,把车窗留出了一点缝隙,两个人就这样小睡了一会儿。 担心赵黎被林中的浊气影响,江酒臣在他身上画了个咒,赵黎没有察觉。这样混沌地度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赵黎陡然惊醒,天空已经破晓,江酒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在车旁边转悠。赵黎下车走到江酒臣旁边,问他在干什么,江酒臣在唇边竖起食指,说:“你听。” 赵黎凝神,隐约可以听到整齐划一的声音,好像很多人一起在叫喊,声音是从学校的方向传来的。赵黎诧异地看向江酒臣,昨天不是死人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没报警,昨天路上没有任何动静。”江酒臣表情平淡,看向赵黎,说,“看,回酒店好好睡一觉多好?” “人死在什么地方,会不会还没被发现?”赵黎问。 “不可能,那东西是在教工楼动的手。”江酒臣说,看着学校的方向,“这个学校还真是让我佩服。” “得再去看看。”赵黎说。 大白天的,两个人潜入有些困难,只好趴在围墙上往里看。这围墙已经足够高,上面还有一层铁丝网,真跟监狱没有什么分别。赵黎和江酒臣姿势奇特地卡在上面,这个角度看去,学生们的步伐更加整齐划一,一列队伍如同行走的方块,口号声震天响。 赵黎接受过正式训练,见了这架势却只凝眉,他低声开口,说:“太危险了,间距这么小,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学生们穿着黑黄相间的校服,放眼望去,竟然就如同囚服一般。每一个人都近乎嘶吼地大喊口号,踏步时如同拼命一般,高高地抬起腿,频率非常快。 “昨天雪刚化,地面上有层薄冰。”江酒臣突然说。 此言一出,赵黎又是心头一紧,这么一抬头,好巧不巧的正好看见操场对面还没跑完全程的队伍,有一个男孩子摔倒了。赵黎本能地动了一下,铁丝网的尖端滑过他的脖子,痛得他“嘶”了一声。太远了看不清楚,看动作,那孩子好像是鞋被后面的同学踩掉了,见一个老师去扶他,赵黎松了一口气,却只见那个老师擎住男生的胳膊肘把人拽了起来,左右开弓就是四五个耳光。 赵黎不由自主地一耸身子,被江酒臣一把按住肩膀,说:“赵大队长,你再激动一小下后颈肉就要变成香辣肉丝了。” 赵黎四处看了看,说:“这样不行,那边楼和围墙中间有一处监控死角,先下去再说。” 操场上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宣誓了,每一个人都高高地举起右手大喊着什么,场面宛如邪教现场。他说完这句话,江酒臣半天没有动静,赵黎扭过头去看他,却见江酒臣笑得见眉不见眼,肩膀都在不住地抖动。赵黎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江酒臣说:“你看起来好好笑啊。” 此时,两个人挂在高高的围墙上,脑袋卡在铁丝网和围墙的中间,为减轻手臂的压力,他们还搭上了一条腿,姿势十分滑稽。 都这种时候了,江酒臣居然还这么没正溜,赵黎正要发作,看着江酒臣的样子,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他严肃地盯着江酒臣看了半分钟,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有点一发不可收拾,赵黎赶忙调整状态,正色道:“快点干正事,一个老师横死学校都不报警,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宣誓结束,每个班都安静地站好,几个学生走上了主席台,轮番大喊。 “我是三班xxx,我午休时间去厕所!” “我是五班xxx,我……” 赵黎脸色一变,说:“你动作快点。” “我脑袋卡住了。”江酒臣说。 费了好大的力气两个人才跳进了校园里。赵黎倚着墙,脑子里很杂乱,他思考了一会儿,说:“咱们先试着找一下尸体放在哪里,如果学校方面还是没有动静,你就匿名报警。” 江酒臣顿了一下,说:“其实咱俩只需要把那个东西抓住,就可以交差了。” 这学校根深叶茂,其势态之顽固,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抗衡。赵黎想在里面查到些东西,可是查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以枉法之罪处理一个校长?以人身伤害为罪处理一个老师?一个大的系统的罪孽,又怎么会因为个体的倒塌而瓦解呢? 衡源二中坐落在这里,就已如同一个癌细胞,不知扩散到了多少地方,毒害了多少人。 赵黎摇了摇头,他看着江酒臣,说:“交的是你的差事,不是我的。” 跟赵黎做买卖,赔本肯定要比得分红容易得多,江酒臣舍命陪君子,陪赵黎寻遍了衡源二中的校园。 来到教工楼后面的时候,江酒臣和赵黎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女孩子。 她穿着衡源二中的校服,倚着墙坐着,正在吃雪糕。这么冷的天气……赵黎看向江酒臣,江酒臣轻声说:“是人。” 撞见人是一件不妙的事,赵黎本想在她没发现自己的时候走开,想了想,却觉得不放心。 于是他走过去,问女孩:“你是这里的学生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不冷吗?” 那女孩抬起头,见到陌生人,竟然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赵黎看到她的眼睛,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女孩子十七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她生得俊俏,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皮肤白得像纸一样,一双眼珠黑黢黢的,里面却没有一点光泽,甚至是……没有一点活人当有的气息。 女孩看起来很虚弱,手指露在外面,指节冻得发白,她表情很平静,说:“我就是想在学校里吃一次雪糕。” 剩下的半根三口两口被她吃了个干净,她把雪糕棍扔在地上,把胡乱梳在脑后的头发披散开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很细致地开始梳起头发来。 这场景有一些诡异,赵黎又看了江酒臣一眼,问:“你不去上课,没有关系吗?” 女孩摇了摇头,说:“做什么都没关系了。”她像才想起来似的,说:“你是什么人?” 赵黎犹豫了一下,掏出警察证伸到女孩面前。女孩盯着证件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赵黎的脸,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赵黎很是诧异,女孩开口,没来头地说:“上次我在校园里吃雪糕,被处罚回家反省一周。” “你是不是认为在这个学校回家反省应该高兴才是?”女孩子把蝴蝶结的头绳扎在头上,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外地人,那七天里,每天都会有一份到付的加急邮件寄到我的家里,每一份里面都有几十张卷子。七天,我家出邮费就花了近千元,而这几百张卷子,我返校的时候都要完成。” “这里是大大的地狱,我家里是小小的地狱。林荟是恶魔,我妈妈是恶魔的分身。”女孩子说完又笑了一下,说,“以后不会有了。” 这女孩印堂发黑,发际上已经有黑气散了出来,是命之将近的特征,江酒臣盯着她看了许久,在女孩转身的时候,偷偷在她的身上下了一道符。 赵黎看着女孩单薄的背影,一股很强烈的不祥之感从心里升腾起来。江酒臣见赵黎回头看他,换上了一张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错身之时,江酒臣看向女孩离开的方向,眉头微皱。 尸体就放在教工宿舍里。 中午时分,死者的母亲来到了衡源二中。校方给出的交代是过劳死,要求家属自行处理尸体。 死者的母亲当场崩溃,陪同者拨打了报警电话。一个小时后,警方的法医人员将尸体拉走,林荟的母亲大哭不止。赵黎和江酒臣也离开了学校,法医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死者死于身体机能衰竭,这本该符合过劳死的特征,但法医提出了一个疑点,死者的器官是短时间内衰竭的,很有可能是某种重金属中毒。 当天下午,怀安县公安局立案。 “死者林荟是衡源二中的老师,今年二十七岁,研究生毕业,在衡源二中工作了两年。衡源二中是封闭式学校,包括老师也必须住校,几乎与外界人员没有往来。学校管理严格,外界闲杂人等很难入内。我推测是熟人作案。”男人说着扭过头,看向赵黎,“赵队,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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