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父在饭桌上,说起这件事。 何冠:“我觉得他不像逞凶斗恶的人,可能其中有什么隐情。” 何父:“这件事我交给那边的人去对接了。有什么消息,他们会跟进。” 何冠:“那资助的事……” 何父:“哦,现在是暑假,离下学期开学还有时间,不急吧。主要是我要确定,我的钱不是打水漂。” 何家不是在乎钱,但也不想喂一只白眼狼。 父亲的决定很冷静,何冠没有多说。 何冠把旧书装进纸箱子,抬着出去,看见弟弟嘟囔着什么,走了进来。“不是说要出去玩吗?” “不去了啊。”何鹏放下篮球,去冰箱拿了一个苹果。他凑过来问:“哥,爸是不是停了孙明磊的资助?” “只是暂停。爸正在调查他之前去派出所自首的事。如果确实有苦衷,我想,爸会把他接到南城来的。他们家情况比较困难。” “哥,有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有些人穷疯了。他都去派出所自首了,肯定干过许多坏事。”何鹏撇嘴,“这种人啊,三十六计,耍得很溜。你要当心,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对你用苦肉计。” “爸有他的安排,你不要插手大人的事。” 何鹏咬着苹果,哼了一声:“我不管了。” * 曾连喜—— 曾连喜只是忘记去倒掉一碗隔夜的面,就被曾姥姥偷偷地吃了。 早上,曾姥姥感觉肚子不舒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腹部更是绞痛。上午,曾姥姥呕吐腹泻。 曾连喜立即将姥姥送去了医院。 抽了血,等验血报告的时间里,曾连喜接到了孙明磊的电话。 孙明磊在电话那头说,他的计划失败了。他略带苦涩:“我本来想好了要用血胶囊做苦肉计,谁知道一眼就被识破了。” 曾连喜看了看姥姥,对着电话那头说:“没关系,希望总是会有的。要不,去申请一下其他的救助金。”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孙明磊叹气,“不只是我学费的问题,关键是我奶奶的病。村里的,县里的,市里的,几个医生都说奶奶的情况不大好。” “别灰心,我问问我姥姥,有没有什么办法。”曾连喜也着急,姥姥捂住肚子,坐在候诊椅上,腰都直不起来了。但他不能不顾及孙明磊的电话。 “连喜,生活真的很难。”孙明磊的声音变得冷清,“不止现在,很久以前就是了。我们被田三王昊圆欺负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难。大家都是孩子,凭什么我们被欺负呢?就因为我们没有父母,我们只有奶奶,我们只有姥姥。” “因为他们是禽兽,他们丧心病狂,我们要反击。”曾连喜语速飞快,尾音全是安桦县的调调,“我们上一次不就是躲过了吗。” 曾连喜说的上一次,是他拉着孙明磊跑。 孙明磊跑不快,几乎是被他拖走的。 两人跑到麦田的尽头,前面是一道河。 孙明磊气都喘不过来,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曾连喜,突然哈哈大笑。 他们俩的友谊,就是在一次又一次与田三王昊圆的抗争之中建立的。 抗争之后、大笑过后,孙明磊迎来一次又一次的无奈疲倦:“很累。反击累,我去何家也累,听到奶奶的咳嗽,我觉得我已经累得走不动似的。” 曾连喜见到姥姥险些滑下的身子:“小磊,我先带姥姥去看病,晚上我再跟你聊。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们也勒索田三,逼他们凑点钱。我们不是斗不过田三,我们只是比他们善良。” 孙明磊不知有没有听清他的话:“连喜,我很累。” “小磊,先这样了。”曾连喜挂断电话,跑过去扶住姥姥。 抽血的检验结果出来,医生看了看,说是急性腹泻,开了针水。 曾连喜陪着姥姥在医院吊针,到了晚上也还没有离开。 * 何鹏—— 晚饭时,何鹏听父亲说起另一个资助的孩子,明年就要上大学了。很刻苦,很认真,学校成绩很优异。 何鹏主动地说:“如果是个好孩子,那就资助他到大学呗。” 父亲笑了笑。 何鹏不禁把父亲资助的其他孩子,与孙明磊做比较。能想得出用血制造车祸的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何鹏把车祸视频看了一遍,断定孙明磊是奸诈小人。 吃了晚饭,何冠跟何鹏在书房里做作业。 何鹏心不在焉,几次想跟哥哥说起孙明磊的苦肉计。 不过哥哥这两天比较烦躁,因为有个死缠烂打的女同学,频繁打电话骚扰哥哥。 何鹏听见哥哥用冷冽的语气训斥对方。 何鹏连连摇头:“哥,你这样太直接了,小姐姐会伤心的。” 何冠不说话,径自去了浴室。 哥哥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兄弟一场,就由他来帮哥哥处理这一个桃花债吧。他接起电话,沉下声音:“喂,我是何冠。” 对方沉默一两秒:“何冠,我是孙明磊……” 何鹏愣住了,顿时火起:“又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是不是又想用苦肉计以死相逼?” “求求你了,我们家情况很艰难,熬不下去了。” “熬不下去,就不要熬了。你不是很厉害嘛,血喷一地,还能安然无恙。不要再来骗我们家的钱了。” 何鹏知道哥哥的手机密码,他把这个手机号丢到黑名单,同时删掉了通话记录。 不给骗子骗钱的机会。
第44章 7月21日 7月21日,暑假。 * 孙明磊走了。 曾连喜收到这个消息,难以置信。他昨天才和孙明磊通了电话,告诉他,不要急,办法想想会有的。 一夜之间,人没了。 去孙家的路上,经过一个堆满黄土的山坡。 田三跟他的狐朋狗党聚在那里,嘻嘻哈哈。 一人:“听说没,孙明磊昨天走了。” 田三叼着一根牙签:“哈哈哈,幸好啊,前阵子我搜刮了他的一笔钱。否则,人没了,我们还少了一顿饭钱。” 一人:“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田三:“那是啊。我早就发现了,孙明磊印堂发黑,这是不祥之人。能捞一把是一把。” 又一人:“不过,人死了是可惜啊。” “可惜个屁,自作自受。”田三转头见到了曾连喜。他挑了讽刺的笑。 一人先开口:“田哥,你瞧瞧,这个人的印堂黑不黑啊?他会不会也——”他故作失言,捂住了嘴巴。 “喂,曾连喜。”田三说,“哭丧着脸,很难受吧?你在村子里只有一个好朋友,他现在走了,你是不是要跟着去啊?” 曾连喜面无表情。 田三向远处望了一眼:“要去孙家啊?带了白事的钱吗?孙家奶奶患了绝症,又失去孙子,肯定生无可恋。她留着钱没用了,你不如把钱给我们这些未来青年。”他走下山坡。 另外几人见状,跟着下来,围住了曾连喜。 “让开。”曾连喜冷冷地说。 田三的牙签差点戳中牙肉:“太阳打西边出来哦。兄弟死了,你就硬气起来了?” 曾连喜握紧拳头,田三的每一句话都在侮辱人。孙明磊走到现在,除了贫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群人的霸凌。 一群狗东西,仗势欺人。 曾连喜盯着田三:“你们才是该死的人。” 田三被他眼里的恨意震住了。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曾连喜的圆眼睛柔和了他的轮廓。其实他的五官很硬气。一旦眼神狠戾,倒有几分慑人的气势。 田三丢掉了牙签,准备小小教训一下曾连喜。田三为人凶狠,贪财,横行霸道。但不会逼人走绝路。一旦出了人命,事情就大条了。 然而,曾连喜却不对劲,给人一种鱼死网破般的决裂。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砖头。可能是哪家施工运输时,掉在半路的。一整块的砖,厚实有重量。 田三夸张地笑:“你不会是跟孙明磊一样,用砖头石块当武器吧。那要记得,一定要往我们的头上砸。”他吃准了,曾连喜没有那个胆量。 没想到,曾连喜阴沉着脸,真的朝一人的头上砸过去。 那人偏了偏,避开了头。但是他的肩膀却被砖头正正砸中。 一群人顿时傻眼,看向曾连喜的眼神,个个透着难以置信。 田三第一个回过神来,他虽然坑了孙明磊一把,但脑袋确实被砸出了伤,新仇旧怨,他较真起来:“给我打。” 一个个人捡起地上的东西。石头、树枝,有什么拿什么。 田三骂:“蠢货,抢他的砖头啊。” 砖头被抢,曾连喜剩下赤手空拳。 善良怯弱的人死了,该下地狱的这群人,居然活在世上。 上天何其不公。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曾连喜红了眼。他看见路边那户人家的门前,停了一辆摩托车。 他跑了过去。 田三不知道曾连喜要做什么。他想走,又觉得不能在小弟面前失了架势。 曾连喜的气势太吓人了。田三让身边的人去教训,自己却和曾连喜保持距离。 曾连喜的目标不是那辆摩托车,而是摩托车旁边放着的一罐机油。 村里的很多人因为不想付工时费,会自己买廉价的机油回来,装在摩托车上。 机油是易燃易爆品。田三有了强烈的危机感。然而,他抱有一丝侥幸。曾连喜只是想吓唬吓唬人吧。 但他见到,曾连喜阴沉的眼睛满是戾气。 田三慌了,他要逃。越是心急,脚下越是混乱。刚才谁抢走了曾连喜的砖头,丢在地上,就丢在田三的面前。 田三见到了,脚却没有抬起,直接被绊倒在地。 曾连喜像恶魔一样,逆着光。 地狱是什么颜色?田三会回答,就是现在曾连喜脸上那样的阴郁。 曾连喜拧开了机油盖子。 田三啊啊大叫,手软了,脚也软了,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曾连喜把机油倒在了他的头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气味。 曾连喜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打火机。 田三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到处是粘稠的液体:“我错了。曾连喜,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孙明磊。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们了。但是……但是,孙明磊的死和我无关啊,我不想去陪葬。” 曾连喜的眼里连一丝怜悯都没有,他的拇指按在打火机的开关。 田三吓得尿了裤子。 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了声音:“连喜,连喜!”一声接一声,由远至近。 曾连喜的手指停住了。 曾姥姥热切的呼唤把他拉回到现实。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5 首页 上一页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