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扇门拉开的时候,门口的人看见了王先生以及谢予,还没等有什么反应,王先生已经提着刀冲出去了。 他认出来了,他认出来了!就是这件衣服,就是这个头发,这个畜生连衣服都没有换过! 再然后,就是一个父亲饱含愤怒的一刀。 鲜血迸溅到半空中的时候,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 人和畜生的血都是一样的,红到糜烂,刀口划过肌肤,血珠就迸溅出来,伴随着惨叫,“啪”的一声溅到墙壁上、门上,谢予的手上。 欢快的,奔涌的,冒着热腾腾的气儿,从墙上往下滑落。 谢予眼前一阵阵发昏,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掌心的血液,脑袋里仿佛又响起了妈妈的声音。 谢予,跑! 谢予,跑啊! 谢予艰难的挪动了脚。 木屋外面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和喊叫声,谢予终于挪到了门口,伸手推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那三个人,一个已经被砍倒在了地上了,一刀正中他的脖子,他已经开始原地抽搐,眼看要死了,另外两个跑了,王先生去追,谢予努力的喘了口气,忽视了地上的血迹,快步往外走。 他得快点出去,他得去找陈钊,要出事了。 他快步跑出了平房,现在临近过年,旧城区这边没什么人,百事通的小车也跑没影了,谢予想要跑快点,但是刚才那场面给他的心理震撼太大,他双腿发软,跑不太动。 谢予一直以为他不怕见血了,他打过那么多次架,无数次把啤酒瓶砸在别人的脑袋上,他以为他早就见够血了,但是在刚刚,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不是因为血,是因为王先生那毫不犹豫的、同归于尽的架势,那种独属于亡命之徒的杀气,一瞬间将他拉回到了十年前,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嘿,谢予,十年了,你还是这个怂样。 谢予走的更快了些,他听见了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声,甚至他察觉到自己手心都在发凉,耳朵里似乎都冒出了轰鸣声,与此同时,他的身后爆出了一阵脚步声,有人在怒吼着他的名字:“谢予!” 谢予回头。 他看见了那三个混混中的一个人,他的手臂受了伤,有鲜血从他的羽绒服里冒出来,他一边跑,一边冲谢予喊:“你出卖了我们,你他妈是不是兄弟!” 谢予的脑袋嗡嗡的响,他的胸口喘不上气,他站在原地里,心里冒出来一句:老子是你妈的兄弟,喝过两杯酒就是兄弟了吗?如果我能回到那天晚上,我一定先拿板砖爆了你的狗头。 对,他的板砖呢? 谢予紧了紧手指,发现板砖还在他自己手里,刚才太过紧张,他都把砖头忘了,就这么提了一路。 那人冲谢予扑过来,谢予抡起了板砖,“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人的脑袋是最坚硬的地方,谢予砸下去,看着那人倒下去,他的手也跟着发抖,砖块掉在了地上,他还没等缓过来一口气,就看见另一个小混混冲了过来。 “大哥!”后来的这个小混混悲怆的喊着,然后冲谢予扑了过来。 谢予一脚踹了上去,牵扯到了自己大腿的伤,大腿开始抽筋,他靠在墙上无声的喘息,那小混混被踹开后立刻爬起来,正第二次冲谢予冲了过来。 谢予没力气给他第二下了,他靠在墙上,昂着头,呼吸都跟着暂停了,看着这个冲过来的小混混。 那一刻,一切好像都跟着放慢。 旧城区的天被各种乱拉的电线分割成了各种小块,冲过来的小混混神色扭曲,狰狞的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谢予能看清楚他眼底里的绝望。 他应该也知道自己被通缉了吧,他也看见了王先生,他看见自己的两个伙伴都死了,所以,他临死前,也许想拉上谢予一把,拉着谢予一起下地狱。 谢予察觉到自己的心脏皱缩,他高高的昂起头,想,要死了吗? 在生死边缘,他的视线突然模糊,这个小混混的脸被另一张脸所取代,谢予一下子想到十年前,他看见的那个高大的身影,那把刀,那些血。 谢予的嘴唇一颤,无声的挤出“妈妈”两个字。 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谢予看见那小混混被一脚踢得倒飞出去,然后,他的肩膀一沉,被人直接拎着胳膊从地上给扯了起来。 然后就是一连串熟悉的口哨声。 “小崽子,你这身子骨比你爸可差远了,当初你爸可是越野王,知道什么叫越野王吗?三天三夜在丛林里不吃不喝的埋伏敌人,当初——你抽筋了?” 那人说着,直接伸手钻进了他的裤子。 谢予的腿一颤。 那只大手在谢予的小腹处擦过,直接偏到下面去,重重的拧了谢予的大腿一把,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谢予抽筋的毛病,在谢予半是酥麻半是疼痛的闷哼声中不甚在意的抽出手来,回头看向那边的两个小混混,以及提着砍刀,悲痛欲绝,涕泗横流、刚刚追上来的王先生。 在和王先生对上之前,陈钊顺手把他的皮夹克扔到了谢予脸上,这皮夹克有点小,施展不开动作,妨碍他装逼。 对于陈钊来说,今天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不过是抓到了小孩儿撒谎,顺手收拾了几个犯罪嫌疑人,以及打断了一场潜在的犯罪而已,跟陈钊以前千里追击毒贩、在缅甸边境把毒枭一枪爆头,在悬崖峭壁上跟敌人玩命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多说两句都嫌费唾沫,要让他打报告,这件事儿压根都不会用掉三行字。 但在谢予眼里,那天的一切都让他刻骨铭心,时隔多年,他还能记起来所有细节。 他记得陈钊挡在他身前时身上的烟味儿,记得陈钊在刀尖前调侃似得一声笑,记得陈钊吹着口哨把人踩在地上,记得陈钊背对着他,迎着冷风,抓着王先生时说的话。 “放心。”陈钊点着根烟,像是个历经沧桑的英雄,踩着罪恶的爪牙,不带有一丝个人感情的宣判:“法律会给你公平,别让这些畜生脏了你的手。” 那时候,谢予靠在墙上,凝望着陈钊的背影,心底里的茫然和惊慌逐渐褪去,别样的感情涌入心头。 他盯着陈钊的后背,陈钊就穿着一件半截袖,他好像永远不怕冷,谢予能够透过单薄半截袖的衣料看见陈钊那结实的肌肉,以及陈钊流畅的身体线条。 谢予的手攥成拳头,他低头嗅了一口陈钊的外套,那是烟味儿和男人的荷尔蒙的气息混在一起的味道,直直的钻进鼻孔里,挑拨着谢予的神经。 谢予听见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的跳起来了。 直到现在为止,他还觉得自己的大腿在发热,陈钊那一抓,一下子把谢予的心给抓活了,谢予磨着牙,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想着陈钊刚才抓着他的动作。 他甚至能够回想起陈钊刚才的手指的温度。 操,谢予想,操他妈,完他妈的蛋了,他对着一个男人硬了。
第7章 野性 ==== 把王先生以及地上那三个畜生送到警局和医院的时候,谢予也被抓去了,还是陈钊亲自审的。 虽说挂着“停职”的牌子,但陈钊怎么说也是警队之魂,是他们爱戴的大队长,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偶像,所以,当陈钊坐到审讯位置上的时候,没人敢提出反对。 当然了,主要也是陈钊恶名在外,没人敢招惹他。 “说说吧。”陈钊手里头拿着一根笔,一边转一边问谢予:“百事通怎么忽悠你的?” 审讯室里很安静,屋子不大,谢予坐在椅子上,他的对面是三个人,除了陈钊外还有两个记录的人,甚至还有录像设备和监控器,房屋有些昏暗,一切都很严肃。 谢予舔了舔唇角,下意识地看向陈钊。 陈钊往椅子上一坐跟大爷似得,看也不看谢予一眼,除了最开始问了一句百事通之外剩下的什么都没说,谢予想了想,以百事通为话题切入,把今天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 他说的都是实话,也没刻意去隐瞒自己做的事情。 那两个人倒是很严肃,一些问题反反复复变着花样的问,谢予没经受过这阵仗,总是下意识地看一眼陈钊。 陈钊从头到尾就没动过,满脸写着“老子听得好几把不耐烦什么时候能问完我好带小孩回家”,谢予一看到陈钊,不安的心一下子又静下来了,端端正正的坐着,仔细回答每一个问题。 审讯的过程比谢予想象中的要快,问完之后,那两个人就走了,审讯室里只留下了陈钊和谢予,刚才有人在,谢予没和陈钊说话,等人走了,他才看向陈钊,问陈钊:“我这样,算不算从犯啊?” 陈钊挑眉看向他:“嚯,还知道从犯呢?那怎么还跟人家跑去了。” 谢予嘴唇抿的紧紧地,半响没开口。 陈钊又闭上眼,继续躺着当自己的大爷,直到外面有人进来,喊了声“陈哥”。 陈钊掀了掀眼皮,起身出去了。 审讯室外站着的是熟人,他的同事,一个长得呲牙咧嘴的中年男人,因为这口牙所以荣获了个外号——老狗。 老狗跟陈钊简单说了几句案情。 这案子其实很简单,激情犯罪,都是破绽,主犯从犯都认罪,没有丝毫难度,他们把谢予扣下就是走个流程。 “赵登三那边也是什么都挖不出来,老油条。”老狗一脸不耐烦的说:“这人一天天的到底图什么,天天给咱们警局搞事儿,回回还能把自己摘干净,总把脏水泼别人一身。” 赵登三就是百事通的真名,老狗提起来他时十分不屑,拿着手指头遥遥的点着谢予:“利用个小孩当挡箭牌,他也下得去手。” 陈钊没什么表情,打从谢予当时神色紧张地下楼,他就已经猜到了。 以百事通的本事,查到那三个小混混的住处并不难,但他却不直接带着人去,而是拐了个弯,把谢予给拐进来了,拿谢予当了一回挡箭牌。 陈钊没有直接在最开始就把一切点破,而是放任谢予跟百事通去,就是要谢予自己睁开眼睛看明白,别碰见个人就以为对方是个好东西。 有些亏,他现在吃,总比以后吃好。 而审讯室里头的谢予还什么都不知道,正低着头发呆。 “我一看见这孩子啊,就想起来谢哥。”老狗盯着谢予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沧桑:“谢哥在天有灵啊,这孩子平平安安的,别再像是他妈妈一样——” 审讯室外屋的门突然被推开,闯进来了个圆脸短发的小姑娘,兴奋的叫:“狗哥狗哥,有黑鸡头的消息了!哎?陈队——” 陈钊扭头就往外冲。 老狗反而没动,他还盯着审讯室里的谢予看呢。 圆脸小姑娘凑过来,问老狗:“狗哥,看啥呢?”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4 首页 上一页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