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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他却有些轻松愉快起来，使得我也跟着松了口气。 他站在货架前面清点摆放着货物，这时有人开着货车停在门口，我想起来今天是送货的日子。 搬运工将一箱箱的饮料和零食放到地上，司机递给我一个货物单让我签收，同事听到声音也走出来瞧。 “你的字真，嗯……每个字落尾还带勾，像狗尾巴草一样，真是很难让人认不出来啊。” 我大概懂他欲言又止没说完的话，应该是想说我的字很丑。不过我很久没听到他开玩笑了，也不觉得生气。 签收完毕后，货车开走了，我和同事将东西搬运进储藏室。 “你今天……好像不一样。”我说。 他笑了笑：“今天我老婆的病情好些了。” “那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后续的费用……很让人头疼。可能我会换个工作，之后就不能再和你一起共事了。” 我没回应，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如果同事也走了的话，我的身边，好像真没几个熟识的人了。 他看了眼我胡乱包扎的那只手，嘴角扯开苦涩的笑：“意外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一定要好好生活啊。” 东西搬完了，也清点了，我们还打扫了一下天花板角落里的蜘蛛网。打扫过程中一只小蜘蛛掉进他后颈的衣领，我没想到同事还会怕这个，跳起来让我从衣领里抓出来。 蜘蛛太小了，可能早就被同事大幅度的动作吓得跑走了，不过我发现他后背全是一些细细长长的陈年旧疤。 闲下来后我看见他翻开他的钱包，里面的透明夹层放着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他抽出来，看了很久很久。 他一定很爱他的家人，我想。 我的电话再度响起，是一个虚拟号码，我走到门口接了起来。 “来郊北仓库，便利店门口有辆单车，钥匙在你裤子口袋。” 他挂得很快，没给我拒绝的机会。或许他断定我不会拒绝，他手上有我的把柄，我不得不去。 - 我不知道我来这里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身体被捆在椅子上，下巴被黑色胶带缠了一圈。 上回买烟的那个人这次戴着帽子，但没有戴口罩，蹲在仓库中央废弃的桌子上抽着烟，我留意到，不是平之的那款。 我想起电视剧里，那些看到罪犯样貌的人，最后都是要被灭口的。我猜大概也包括我。 他好像看出我的担忧一般，从桌子上跳下来：“我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 “如果你是想要敲诈我的话，我没有钱。”我假装没有被吓到，冷静地回应他。 “我知道，你父母在你小时候的一场大火里丧生，后来你被领养，养父母供你读到高中，你没考上大学，养父母也放弃了你。” 他一直走到我的跟前：“或者说，你的病让你融入不了集体，你觉得你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特意考砸……你高中成绩还不错，不至于普通大学都考不上。” 我有些震惊，他确实全都说中了，而这，不应该是一个普通匪徒能做到的事。 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塞到我的手里。 朝着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挑了挑眉，但他的眼神最后落在我拿着匕首的手上。 他想让我杀了那个男人！ 我动不了，应该说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下手，尽管平之死在我的手上。在我怔住的这一会儿，他已经把我推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那人的眼睛没有被蒙住，正惊恐地瞪大，急得眼泪狂飙。他所有肢体都在努力叫嚣，却没有任何用处，顶多是椅子被挪动了一点点。 帽子男站到我的身后，将我拿着匕首的手抬起，刀尖直指面前人的心脏：“一回生二回熟。” 我的手臂仿佛麻痹了一样，杵在半空动弹不得：“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这不就有了吗。” 西装表面逐渐泛开瞩目的红色，中年男人的胸膛被刀尖刺穿，匕首甚至在里面打了个转—— 他握着我的手捅了进去。
第17章 意外 如果说人和机器有什么相似的地方的话，我这回明确地感觉到了。中年男人瞳孔逐渐涣散的那一刻，就像机器被拔掉了插头，指示灯逐渐熄灭。 “你该谢谢我，我替你扔到焚化炉了，他一个人住，几乎没有朋友亲人，没人会知道他去了哪。”帽子男漫不经心地坐回了刚刚的桌子上，完全不像刚刚杀完一个人。 他继续说：“我们可以合作，你帮我的忙，我替你保守秘密，不过下次，你得单独行动了……” 我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想起来他前面说的人，应该是平之。 我好像也变成了一个机器，一个故障了的机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往仓库的门口跑。他没有追出来。 单车在这一刻是陆地上的救生艇，被我牢牢抓住，双腿不知疲倦地狂蹬，在摇摆的风里穿梭。 我需要回到地面，回到真实的世界。 不远处的红色和绿色在眼前交织成单调的油彩，我听见一声急促又剧烈的喇叭声，从我的侧面袭来。 我被失重感甩了出去。 - 这一觉我睡得特别安稳，就连鼻腔里的消毒水味道，都变得不那么让人讨厌。 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我的床边，我的眼睛睁不开，但我能闻到他的气息。而这股气息，令人讨厌。 “你还好吗？” 我努力撑开眼皮，朦胧之中看到一个穿着交警制服的人站在病床旁边。我没法答话，因为我确实很疲惫，也不是很想说话。 直到我视线抬到那人的脸上，他的样貌和声音也更加清晰—— “死不了吧？”他低声笑说。 实话说，他头顶的帽子换成了交警的警帽，我有那么几秒没有认出来。 “这点事不至于寻死吧。算你命大，司机喝得不多，不然就不是在医院见面了。” 那种戏谑的笑意令人生厌，导致我一句话都不想回。但为了应付他好让他赶紧离开，我还是回了话。 “我不会寻死。”我看向他的眼睛，在警帽的衬托下，竟然看起来还真像双正义之眼，“为什么要杀他？” 他不以为然：“为民除害。” 他扔了一份报纸到我怀里，报纸上是一家工厂因未达标发生爆炸事故，死伤百人，而老板拖欠赔偿金，迟迟不肯发放。 我愣了愣，很难说对他的印象是否有了一点翻转。但惩罚那个中年男人的权利，真的能这么随意就交到一个人的手里吗。我看了看我的手，有一瞬间我认不出来那是自己的手。 门口又进来了一个人，是Devon。我才刚醒，没有通知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的。 “如果要合作，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在Devon到达我床边之前，我迅速地说出这句话，“你知道关于我的一切，这很公平。” 他的眉毛挑了挑，或许是没想到我会直接这么问。 “秦楚。”他低声说。 Devon走了过来，浅笑着与秦楚点头示意。 “我问完了。谢谢你的配合。”秦楚也礼貌性点了点头，最后各看了我和Devon一眼，转身出了病房的门。 秦楚……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名，但总归是知道了。我偏向这是他的真名，因为他的制服上有他的警号，名字倒是不值一提了。
第18章 秘密 我出院得很快，手臂只是轻度骨折，但还是包得像个粽子似的，挂在我的脖子边上。 Devon这几天变得很关心我，嘱咐我好几遍注意事项，旁敲侧击我最近的心情。我猜他可能是职业病犯了，也和秦楚一样以为我要寻死。 在他的几次询问下，我还是耐不住他的建议，来到他的办公室。 虽然撞车后我的心情好像反而变得轻松了不少，但我的注意力明确地下降了，还经常会忘记时间。就像今天这次，我迟到了，明明刚刚还在和Devon一来一回地聊着天，却发现想不起来聊了什么。 他房间里放着一台加湿器，白色的雾气徐徐飘散，带走我的思绪。 为什么我出事那天，Devon会知道，会来得这么快。为什么……他没戴戒指却有戒指的痕迹，而平之从不戴戒指，床头柜却恰巧出现一枚素戒。 可疑的地方不止这些，我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我将桌面我那杯所剩不多的水饮尽，不好意思地看向Devon：“可以再帮我倒一杯吗？” 他笑着点头，拿走我的杯子起身离开座位。 我掏出口袋里的药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小包我提前放进去的泻药，我将药粉尽数倒进了Devon的水杯，它化得很快，甚至不需要我怎么摇晃杯子。 他回来后我故意和他聊了很久，向他提了很多不着边际的问题，直到我自己都口干舌燥一下喝了半杯水，果然他也有同样感觉，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盯着他的脸，他的表情比我想象得要变化得早，在我又说了一堆话后，他一直都没回应，留下一个略感抱歉的表情，起身去了厕所。 听说这个药效很强，没想到这么强。 我等了几十秒，发现他没有出来，应该是药效真的起了作用。随后我直奔他的办公桌，打开他的抽屉。 抽屉里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办公用品，正当我以为是我误解他了的时候，一张收费记录单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对我的收费标准明显比别人要低很多，然而我和他并无过往交情，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 我尝试打开最后一个抽屉，它被锁上了。 可是我没看到任何钥匙。 我环顾一圈，办公椅的背后是一整面墙宽的书架，不知道Devon在这方面是不是有强迫症，每本书都摆放得十分整齐，除了有些书的高低不同，甚至连外边沿都对齐了。 ——只有一本不同，它突出来一点，与其他书有着细微的差别。 拨开它的书页后，两把钥匙从里面掉了出来。 我的眼睛一边盯着厕所的方向，我的手一边打开了抽屉，其中一把钥匙果然是这个抽屉的，另一把暂时还不知道。 抽屉里是一个笔记本，一张电费催缴单和一张ID卡。 我迷茫了，因为那是平之小区的ID卡。 而电费单正是我用剪刀捅了平之之后那段时间的。
第19章 密室 不过现在没时间给我思考，我即刻又打开了那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对折的资料。资料上的照片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似乎和Devon年龄相仿，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但是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久远到我根本想不起来一点关于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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