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第一印象非常好,韩歌看着她总有种亲切感。 今年三十七岁的程雅风,一张瓜子脸,淡淡的柳叶眉,小鼻子小嘴显得很标致,单论五官长相来说,年轻时应该是个很有韵味的漂亮姑娘。但似乎这些年她在社会上闯荡受了不少苦,眼角处生了很多灰黄的斑,嘴角的法令纹也很深,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疲惫和老态。 程雅风从第一天进入光武公司后就表现出优于常人的能力,也许是因为工作来之不易,她非常地珍惜,做事有条不紊,几乎从来不会出现纰漏。对待每个人,她都非常礼貌客气,平日里不多话,从不邀功,还经常替人背黑锅。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是程总的堂妹,又是新来的,对现阶段的活动项目流程不熟悉,犯点错没关系。可他/她不一样,来了这么久了,要是犯了错,说不定会被程总扣工资或者开除的! 因为经常出入韩歌的办公室,两人渐渐地熟络起来。得知韩歌经常喝碳ᴊsɢ酸饮料,程雅风便耐心地给他分析,碳酸饮料中含有大量气体,喝多了可能会导致肠胃胀满、胀痛等消化不良症状。饮料中通常含有较多糖分,喝多了若没有及时清洁口腔,可能会导致口腔内滋生较多细菌,引发龋齿。她口齿清楚,态度谦和,恰好那几天韩歌的一颗智齿痛得要命,觉得她言之有理。考虑到他喝不惯白水,程雅风便带来老家的茶叶送他,喝了几次后 ,韩歌就喜欢上了茶水清甜的滋味。 程雅风在公司里干着最麻烦最累人的活,却领着并不高的薪水,还要时时刻刻被人议论,认为她就是受了高层领导的特殊照顾。韩歌不经常去公司,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他打心眼里为程雅风打抱不平,但对方只是神情淡然地说,自己确实没有资格来光武这种大公司工作,别人心理不平衡那是应该的。 “我就是来工作赚钱的,混口饭吃而已,又不是来交友的。他人如何看待我,并不会改变我这个人的本质啊。” 如今的程雅风不算美丽动人,但是谈吐间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优雅从容。韩歌喜欢听她说话,虽然她并不多开口。看见她在片场工作,那种不骄不躁,淡定从容的神情,也让韩歌感受到一种此前未曾有过的舒适感。 韩歌自问生平无事不能对人言,早年间他在国外,男朋友交了一大堆,有的名字都记不得,这些个烂事他都告诉过景海笙。他一向是信奉与人交往应该坦诚的。 他并不想隐瞒他和程雅风的交情,只是自己都很难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感情。 商玉痕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九点,韩歌趴在沙发上玩手机,桌子上留的饭菜吃的一干二净。 见他进门,韩歌只是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商玉痕换了鞋,进卫生间洗手,出来后,韩歌已经退出游戏,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扶手上。 两人对视一番,谁也不想先开口。 韩歌知道他这两天一定为了程雅风的事在忙碌,估摸着他有很多话想问自己。一想起商玉痕那天把他当嫌疑人的态度,他就憋着一口气,就等商玉痕开口询问,再好好怼他。 ——我那天不是都说了吗,你现在还问我做什么? ——我能说的都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不然你想怎么样,我有嫌疑你去告我啊! 商玉痕在他身边坐下,倒了一杯热水。韩歌歪着身子,瞟着他的一举一动。商玉痕一边喝水一边转头看他,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 一一看我做什么?你有什么话赶紧问。 “看你脚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回去吧。是回你自己家,还是回景隆苑?” 韩歌差点就被他给呛死,感觉自己三花聚顶憋了个大招,结果一拳砸在棉花上。 “咋啦,嫌我在这里碍眼了?” 商玉痕不答,给他来了个默认。 韩歌直起身来,哼了一声:“走就走,以为我稀罕啊。你这屋子里又破又潮,夜里还有蟑螂!我就想不通了,你不是我们光武大股东之一吗,你没钱吗,我哥没给你账户打钱吗?你不能给自己买套好房子吗?” 这纯属找茬。商玉痕心里清楚,淡淡地道:“他给我开的账户十年了,我没有查看过,到底有多钱我不清楚。如果你有兴趣了解,自己去查。” 他起身就要走,韩歌终于先忍不住了,一把按住了他,叫道:“你等会!程雅风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商玉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韩歌不解道:“难道不能说吗?” “安眠药是她自己买的,药没吃完还剩八颗,药瓶上和茶杯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门窗完好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家里也没有翻动痕迹,电脑手机钱包等贵重物品都在,没有遗失财产,没有遭受性侵。法医那边的验尸报告也没有什么异常。” 商玉痕叹了一声。“我们初步断定这是一场意外事故。死者打算洗澡然后睡觉,她在浴缸了放了热水,然后服用安眠药,可能是以前吃安眠药效果不够好,所以那天她多吃了几颗,洗澡的时候跌入浴缸爬不起来,溺水死亡了。” “浴缸也会淹死人吗?” “当然,洗脸盆都能淹死人。” “可是......”韩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可是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其实那天谈话结束后,她就已经察觉到我们发现了她偷偷下药的事了,对吗?这个关键点上她突然出意外死了。你信吗?” “我不信。我更倾向于她自杀。但是韩歌,正如你所说,茶叶已经找不到了,过去了这么多天,我们俩体内也不可能查到什么药物残留了,物证人证统统没有,我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有犯案呢。” “所以你们会以意外事故结案吗?” “如果家属没有异议,会这么结案的。” 韩歌脸色沉郁,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想了想后,他又问:“可是,她为什么给我发语音信息啊?” “她是用其他app设置了微信定时发送的,我们同事通过她的手机查询到,她定时的时间是九月二十二日的晚上十一点半。” “二十二日,我记得那天我送她出酒吧时就已经十点了,所以她回到家后,觉得有什么事还需要告诉我,于是设置了二十四日凌晨一点的微信?” 韩歌眉头紧锁,急促地道:“为什么要定这个时间?第二天白天,有一整天的时间不能约我见面,非要定这个时间?” “还有一种可能,”商玉痕道:“她想定中午一点,可是选错了,选成了凌晨一点。” 韩歌沉默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倒是有可能。 “可是为什么要定时?” 商玉痕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本人有这种习惯,觉得自己记性不够好,怕耽误重要事,所以会提前几天就上闹铃或者重要事件提醒,当天在手机上可以收到。我怀疑她的想法和这种类似。” 韩歌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头疼的感觉再次袭来,一次比一次更重了。他慢慢地松开了手,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韩歌,你还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 韩歌低垂着头,两手交握沉默了好久,久到商玉痕觉得他不会再开口了,准备回屋去休息时,韩歌突然问道:“她的家属到了吗?” “明天到。她家远在H省,父亲去年换了严重的风湿病,行走不便,她的母亲由外甥女陪同一起来。明天就能到达申丞了。” “认领尸体的话,我也去,可以吗?” 商玉痕有点意外,但还是点点头。“好,到时候我通知你。” 程雅风的母亲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说话口音很重,而且听不懂普通话。她的外甥女,也就是程雅风的表妹龙文静,今年才十九岁。两个人一老一少,站在停尸房的门口,看见尸体上搭着的白布瑟瑟发抖。最后由龙文静慢慢上前看了一眼,然后捂住了嘴,小声哭了起来。 程瑶公事繁忙没有亲自过来,特别请了自己的助理康元冰前来协助。家属虽然很伤心,但对法医出具报告没有什么疑问,同意签署知情书,将尸体领走火化。 康元冰代程母向商玉痕解释道:程雅风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外出打工了,那时她十九岁。此后她辗转多个城市,一开始还联系频繁,每月给家里汇一点钱。此后联系就越来越少,有时候过年也不回家,细算起来,上次回家还是十年前。大概是七年前,她三十岁的时候,父母曾经旁敲侧击地想要知道她如今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对象,什么时候结婚,程雅风很不高兴,双方都有点生气。这次通话后,程雅风几乎就和家里失联了。 “几乎失联?”商玉痕有点疑惑:“她家人都不担心吗,不怀疑她出了什么事?” “那倒不至于啊。”康元冰道:“不打电话,不回家,不过逢年过节的她还是会给家人寄点钱。” 商玉痕突然觉得可悲。 “她七年前曾经因帮信罪入狱了一年,这件事她家人知道吗?” 康元冰向程母看了一眼,低声道:“不知道,肯定不知道的。要我说,还是不要和她家人说了,人都已经死了,留个好念想吧。你说呢,商警官?” 程母颤颤巍巍地站在不远处,满脸是泪的,那面容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似的。商玉痕在心中叹了一声:“好,暂时先不说。” 韩歌远远地站在台阶旁边,脸上阴晴不定。商玉痕向他挥手,示意他随时可以走,不必和自己打招呼。等他和康元冰及程母交代完后续安排,再转过头看时,韩歌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13章 距程雅风去世已经一周了,楼下的警戒线已经去掉,周遭的一切又恢复如常。人们只会偶尔想起这里有个年轻女人意外去世,轻描淡写地感慨ᴊsɢ一句“才三十七岁好年轻哦”,生活一切照旧。 商玉痕慢慢地上了楼,掏出房东给的备用钥匙,缓缓地打开201房门。程雅风的东西很少,电脑手机等物品有点价值,都归还了家属,其他的衣服用品又重又不值钱,家属同意由警方代为处理。商玉痕想着,或许自己还可以从这些物件里找到他想要的真相。 她为什么要害韩歌? 这个问题,不光是韩歌本人无法释怀,商玉痕也不能。 他在客厅转了一圈,又去了卧室。依旧是极其简单的陈设,房间很小,浅黄色床单上一床薄薄的小被子,旁边是个简陋的布衣柜,帘子是坏的,拉不拢,可以看见里面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件颜色很素净的衣服,下边堆着不少的书籍稿纸之类。 除此之外,房间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了。 突然,商玉痕感觉门外有人。 他立即转身往卧室门走去,迎面就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衫的男人站在客厅里,神情困惑地左右张望。 “小偷!” 黑衣男子突然看见了他,大叫一声,猛地就向他扑了过来。商玉痕心中好笑,暗想:我没把你当小偷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怀疑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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