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小的时候,何惊年仍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父母会愿意长久留在海面做些压根就不值钱的研究工作,直到今日的壮阔再次闯入何惊年的眼中,父母辈的教导与眼底的执念在这一刻总算是得到了和解,那些父母不曾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岁月,父母尽数奉献给了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这些孤独的美景其实一直都有人在记录,学者、海洋研究学家、渔民。 看着这样的景色,何惊年倒觉得似乎——海面也不全是荒芜。 “…真漂亮啊。”晏展天感慨:“在死之前能看见这样的景色,也不算是浪费了。” 这场荧光海持续时间并不长,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消失到了无影无踪,眼见十点就要来临,晏展天不得不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告别之后,何惊年仍趴在栏杆上看着海洋当中卡莱尔的身影。 到甲板之前他已经优先打开了底舱能够让卡莱尔进入的舱门,这意味着,如果在明日时间里,何惊年没有回到船上,这艘船会不断地进水,直到触发吃水的警报为止,这也是何惊年给自己最后计划做的二手准备。 在他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从暗处慢吞吞挪出来的是饶兴津的身影。 这个老人从最开始就以最无害的姿态坐实了自己的平民身份,甚至在后续始终与真正的平民范维嘉绑定,混淆了众人的视线,现在想来,想必对方也没有在最开始和另外的狼队友汇合,不然另外三人早就暴露了他的存在。 场上分明还有两匹狼存在,但饶兴津仍未暴露自己的身份,说明对方压根就不想让江天运意识到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从最开始,饶兴津就决定了,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以活着回去。? 第59章 第四日-59 晏展天才刚离开,何惊年并不知道饶兴津到底知道了多少有关于他们两人方才交流的声音,不过看对方手里拿着利器的样子,想必也并未偷听到多少。 “江天运是你的队友,你不救他,反倒是要杀了他,现在场上狼和平民一比一持平,想必风子文已经被你干掉了吧?”何惊年背靠在栏杆之上,安静地向饶兴津发问。 面对何惊年的冷静,饶兴津倒并没有多少的意外,他知道何惊年本身也不是个大喜大悲的性格,在现在的终战时刻,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伪装的了。 “是啊。”饶兴津回答道:“场上只需要有站在我这边的平民和开不出枪的猎人就好了,江天运虽然手上是有势力不错,不过因为这十几年来都没有人鱼的踪影,江俊博在上船之前就说明了要对我的研究所撤资的事情,人鱼的事情本身也不算是广泛,如果江家不乐意给我付钱,我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还能有谁愿意给我的研究付钱了,没有办法,我只能在他们下船更改合同之前,先把他们解决在船上了。” “况且,江天运那小子,也一直都看不起我们这些做研究的人啊。”饶兴津笑了声:“这很公平。” “我很疑惑。”何惊年再次开口,“我记得你说过,江家人为了引诱你入局,特意伪造了有关你身体状况的病理报告,你说过是我父母为你找医生,但为什么在确定了你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任何问题以后,你还这么坚持不懈想要继续研究有关于人鱼的相关事宜,我父母的研究应该还不过是阶段性的研究,哪怕说是可以治疗癌症,但从未进行过任何的临床实验,更何况在后期,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研究的标本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饶兴津说这话的时候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刀子,他从暗处缓慢走到了何惊年的视线之中。 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如同年轻人那样打着领带穿着白色衬衫,手腕上佩戴的是昂贵的金色手表,喷了定性发胶的头发在海风的吹拂下也有些乱了起来,和这些充满生命力的外在相对比起来,他的皮肤、眼睛似乎都要过于落后了,苍老的皮肤上爬满了干裂的皱纹,特别是眼睛周边那一圈,细细密密的全部都是时间与生命流逝过的痕迹。 时间沉淀在他身上的气质更多偏向于文学研究之上,摒弃年轻人的浮躁与焦虑,留给饶兴津的是无限未完成的欲望与对生命的渴望,这使得覆盖在饶兴津气质上的色彩也多添了好几分的疯狂。 不知道是谁的鲜血飞溅到了饶兴津的白色底衫上,繁复的花纹在血的浸透下显露出诡异而又癫狂的色彩,他原本扣到一丝不苟的纽扣也被人拽了下去,现在宽大的袖口便在海风中被吹到猎猎作响。 “我确实被证实了没有生病,但在真相尚且没有大白的时候,我日复一日都沉沦在自己在一点一滴流逝的生命当中,尽管每次复查的时候,医生都说相对比其他的病人,我的身体要健康许多,简直就像是没有生病那样——他也许那个时候就是在提醒我,我是被人利用了,但当时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害怕病痛会折磨我这具苍老不堪的躯体,我害怕我死后,我曾经创造出来的知识全部都成了一份会等待后人将其推翻的数据,在我生病的那段时间,我的家人由于受不了我的歇斯底里统统选择了离开我。” “毫无疑问的,我恐惧于死亡。” 饶兴津用带血的刀背在自己的掌心一下一下拍打,铁片与人类皮肤碰撞发出让人感到由衷不安的声响。 就好像每个反派要欣赏自己最后的杰作那样,饶兴津丝毫不担心何惊年的反抗,“说实话,我第一个杀死的人其实是我的妻子,她在得知我想要帮助江家的时候,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要离开我,她并不愿意和我一起相信人鱼的存在,哪怕在这之前,她对我说会陪伴我挺过病痛的侵袭,我们大吵一架,最后,我用烟灰缸在她的脑袋上猛砸了好几下,直到她彻底失去了气息。” “我年轻的时学过跆拳道和柔道,对付一个女人本身就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我的儿子,他只有六岁,却亲眼看着我打死了那个女人,他害怕极了,想要大喊大叫,没有办法,我只能把他关在地下仓库里面稍微冷静冷静。” “你疯了。”何惊年如此评价面前仍保持着人形的但饶兴津。 “疯了?”饶兴津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弯着眼眸,如同一位严师在课余之时对自己学生表现出来的关爱:“我没有,我只是知道了,这世界上实际上没有谁能真正陪伴你走到最后,我参悟了人与人之间的真理而已,生命这东西是永远无法永恒存在的,但如果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饶兴津拖长了音调:“你父母真的是非常聪明的人,特别是李湘年博士,她所留下的数据偏差小到让我感到诧异,也许她也想要借用人鱼特殊的身体延续某人的性命,所以才会这么心甘情愿把一生都奉献给这片什么都没有的海洋,但可惜的是,她与你的父亲相同,都有着不应该有的妇人之仁。” “在李湘年博士的研究报告里我知道,这片海域原本有很多的人鱼,祂们与当年那一船的研究院关系可不差,他们从祂们的身上提取活体数据,但这实在是太慢了,他们不会在人鱼的身上做任何残忍的实验,哪怕是刮下他们身上的一块肉。” “而我不同,在经历了死亡的威胁之后,除了我自己,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也许正是看中了我的这一点,江家后续才会继续找我寻求合作。” “你杀死了你的妻子,警察没有找你吗?”何惊年问。 “他们当然找了,特别是那个名为李乐的小警察,据我所知,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势力的人,不过好在江家当时家大业大,一大笔钱出手,把这个小警察调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饶兴津解释说道:“当然了,我知道那个警察后续还在查和江家有关的案子,我实在是讨厌了这些人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江家也厌烦了和你爷爷玩的那些你追我赶的游戏,索性就在那一天把他们两人一起解决掉了。” 再次从对方口中听见有关于自己父母与爷爷的事情,何惊年的心里已经再不能爬起任何的波澜,他知道现在的饶兴津已经接近于癫狂,无论说什么话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对你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就好像是对何惊年做出了承诺的保证,他的眼眸倏然一弯,整个人倒意外显得要慈祥起来。 “我知道你手上有一点五票的票权,在我的计划里,我会保证江天运活到明天,让他为我抗下猎人的枪,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切实从这场屠杀里面把自己摘出来,这两天我和维嘉一直都在船长室修复损坏的对讲机,在昨天的调试里已经差不多可以通讯了,到时候我只需要求救,等待附近的渔船或者救援船只把我们救走,再装作受惊过度的样子,从这里回到岸边不管怎么说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到那个时候,这艘船早就被炸成了废墟,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会是我一张嘴的事情。” “‘你’只需要求救。”何惊年把这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重复了遍,他抬起手臂面向饶星津:“看来你也没打算要带着范维嘉离开这艘船啊。” “他知道我太多秘密了,我不能让他下船,这么多年我把他带在身边,让他活到最后,也算是我和他之间最后的一点师徒情谊了。” “那我呢?”何惊年偏头:“你有跆拳道和柔道的本事,本身没有任何必要和我在这里解释许多,直接动手就是了,但我看你好像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是还有什么想要和我合作吗?” 听见何惊年的这番话,饶星津实在是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他鼓着掌对何惊年说:“你真的很聪明,我是狼人这件事你应该比另外三只狼还要早知道吧?” 何惊年不置可否。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还需要继续研究人鱼,这两天其实我一直都有在观察你,作为一个外来被救上船的人,船只本身就没有你的记录,所以如果你也死在船上的话我会很麻烦,我不能让一点意外发生,而且我知道你已经做好了要去修复那座荒岛上的通讯设备的准备,所以我只要你跳下去,吸引那只最开始就对你情有独钟的人鱼到船附近来,我已经准备好了鱼叉和捕鱼枪,我会想办法把这只人鱼抓住、杀掉,然后带着祂剩余的躯体回到岸上,可惜的是,因为我还需要其他人的救援,所以我没办法携带一个活体,而你——只需要说你是在黑船上偷渡逃出来的,流落荒岛,我们的故事就会成为两道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你可以活着回去,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何乐而不为呢?” “如何?你同意吗?” 在听见饶兴津说要抓住卡莱尔杀掉的那一刻起,何惊年就已经感觉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愤怒,他死死地盯着饶星津,再继续发问: “所以当年在冬夜水库里,对我赶尽杀绝的人,不是江家,是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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