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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纳斯站在卫生间的半身镜前，将剃须膏均匀地抹在脸上，拿起电子剃须刀靠近了下巴。 联邦大会审判庭上不允许任何衣着不得体之人出现，即使是像他这样的罪犯，都必须在收拾齐整之后才能出庭接受判决。 次日七点，房门准时被打开。 狱警提着两副和监狱中完全不同的电子镣铐进了门，催促着约纳斯收拾齐整，准备从最高监狱出发前往位于联邦大会总部的审判庭。 约纳斯不急不忙地收拾着一切，将自己梳洗整齐，甚至往头上喷了些许发胶来固定发型。 他仰起脑袋系上最上面的依力纽扣，将西装外套穿上，然后顺从地伸出手腕，让狱警将那只小小的电子镣铐戴在他的手上。 和平时在最高监狱中戴着的和普通镣铐并没有太多区别的铁质镣铐相比起来，如今这两副镣铐没有限制他的手脚活动，只是如同一只运动手环一样扣在他的手腕和脚腕之上。 但是约纳斯知道，这种镣铐内部有着与狱警身上所佩戴的小型报警装置之间的蓝牙连接，只要两者之间的距离超过十米，那么他身上的电子镣铐就会自动向佩戴者发出高压电流，严重情况下甚至能直接将罪犯电击致死。 狱警蹲在原地拉了拉扣在约纳斯脚踝上的电子镣铐，确认已经扣紧，这才站起身来对着他笑了一下，态度客气：“走吧。” 审判庭外的安检口外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所有人，哪怕是本次审判庭的最高审判长都要在经过严格的安检之后才能进入。 伊莎贝拉·怀特夫人上前一步，正要将随身携带的手提包放上安检仪器的时候，却被身后一人轻轻撞了一下小臂。 她的手微微抖了抖，手提包险些沿着案件仪器的边缘滑落下去，却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稳稳接住，重新放回安检仪器上方。 伊莎贝拉·怀特夫人回过头，见到一位体态欣长的年轻亚洲人提着公文包，略显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没关系。”伊莎贝拉·怀特夫人的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随即转身走向安检门。 这位年轻人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确切来说，应该可以说整个联邦大会的人对她来说都不算陌生。即使十二年前她进入RHC计划执行安理会，看似除去有关事务以外便与整个联邦大会不再有过多的交集，实则她对这些年来联邦大会内各区人员调动都了如指掌。 她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叫沈栋，联邦C区秘书长，六年前进入联邦大会工作。 自从十二年前那场地震爆发之后，联邦大会取代联合国，自然也不再延用过去的五大国制度，一票否决权不再出现于世界之上，而是由各区派出与会人员，按照投票人数比例来做决定。 因此C区的地位远不如从前，沈栋就任联邦C区秘书长的时候，整个C区相较其他地区而言已经逐渐陷入没落，而这些年来沈栋也并未在联邦大会中充当任何情况下的出头鸟，只是默默地参加各大会议，投出自己那一票。 伊莎贝拉·怀特夫人本并不将这次出席审判庭的沈栋放在眼里，但此时此刻，她却从心底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焦躁不安来，女人的第六感在迫切无比地提醒着她——这次的审判或许会出大岔子。 审判庭内是一片由黑白灰三色组成的简约冷淡风格装修，所有参会人员都在陆续进场。 整个大厅内，无论是正门还是侧门都有着站岗的守卫。 伊莎贝拉·怀特夫人走到竖着自己名牌的座位前环视四周。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向谁，更不知道这次审判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件，只能在将在座的人统统打量了一遍之后落座，看向那道唯一打开允许与会人员进入的大门。 沈栋早已跟着他入会，现在站在安检门下的是一位来自N区的有色人种。 伊莎贝拉·怀特夫人冷哼了一声，将视线转了过去。 就在此刻，沈栋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和站在侧门边的一位守卫打了招呼。二人就这样站在那里寒暄了几句，随后沈栋抬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低着头离开，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将公文包放了下来，从里面取出折叠平板放在了面前。 待到所有与会人员都落座的时候，时针已经不紧不慢地转过了一圈。 审判庭最前方的高台上，一级审判长理了理衣襟，抬眼扫视着台下众人，手中的审判锤敲下。 约纳斯被狱警带着从审判庭后方的小房间内走出。 他曾经也参加过几次审判，作为庭下的听众，手中握着决定台上罪犯是否被处以死刑的那一票。 可如今，他成为了坐在台上直面一级审判长的那个人，而他的生死，此刻掌握在了旁人的手中。 “约纳斯·阿德勒。”一级审判长瞟了一眼面前的虚拟屏幕，念出了他的名字。 “是。”审判庭上，罪犯必须对一级审判长说出的每一句话作出回应。 一级审判长拿着电容笔在面前的虚拟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审判庭最前方，以及中央立柱上悬挂的大型虚拟屏幕上陈列出了约纳斯被捕时的照片以及他的罪状。 这是他被捕入狱之后的三个月中由RHC计划执行安理会内部人员参与撰写的申报资料。 在这份资料上，他们将他称为背叛RHC计划以及全人类的罪人，认为他是为虎作伥的内奸。 即使他的罪名已经让全球所有人人尽皆知，但台下还是响起了低低的讨论声。 一级审判长拿着审判锤敲击了桌面，重新将目光投向约纳斯：“你是否帮助偷窃磁石嫌疑人莱纳多·迪·伦佐进行潜逃？” “是。” “你是否在帮助犯罪嫌疑人莱纳多·迪·伦佐潜逃过程中做出拒捕行为，并对联合大会执勤人员造成一定程度的人身伤害？” “是。” …… 一级审判长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一个紧接着一个向约纳斯丢来。 但他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问题提出的下一秒立马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台下众人紧盯着台上的这场讯问，气氛严肃非常。 “你是否遭到过嫌疑人莱纳多·迪·伦佐的诱惑或是教唆？” “不是。” 台下发出一片哗然。 一级审判长拿着审判锤敲了敲。 “在帮助嫌疑人莱纳多·迪·伦佐潜逃的时候，你是否出于神志清晰的状态？” “是。” 台下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 于是审判长又拿着小锤子开始敲。 “你为什么要帮助嫌疑人潜逃？” 这次，约纳斯没有再像面对之前那些问题一样立马给出确切的答案。 他抬头，看着坐在更高一级台阶上，垂眸看着他的一级审判长，又在那个关押罪犯的小型区域里转过身，看着台下仰头看他，眼中或惊讶或嘲讽的众人。 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扯了扯嘴角：“因为所谓的RHC计划不过就是一个骗人的东西罢了。” 台下沉默了几秒，随后直接炸开了锅。 约纳斯·阿德勒，这位由RHC计划创始人埃尔温·穆勒亲手提拔的学生；这位为整个RHC计划效忠了整整十二年的“忠实信徒”；这位位居RHC计划执行安理会副会长高位的官员，在此刻将RHC计划称为一个骗人的东西！ 他们一定对此感到疑惑与不敢相信。 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这么做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RHC计划不是真实的，那么它存在的意义和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人能在这场争论中找到答案。 众人的目光很快就从台上的约纳斯转向了坐在台下的伊莎贝拉·怀特夫人。 如果约纳斯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位将他送上审判庭的，如今整个RHC计划的一把手，到底怀着怎样的鬼胎？ 整个审判庭陷入骚乱，伊莎贝拉·怀特夫人不得不在接连不断的质问中起身，面对众人的问题做出回应。 “肃静！” 一级审判长手中的锤子几乎要砸烂。 众人终于在一声又一声的“肃静”中逐渐安静了下来。 “现在进行投票。”一级审判长拿着电容笔在虚拟屏幕上点了一下，电子投票消息就这样发到了在场所有人手中，“投票时间为三十秒。” 所谓投票，其实只有两个选项：一、判处死刑；二、判处无期徒刑或择日再判。 约纳斯站在原地。 他无所谓最终的结果如何。 即使最终众人决定他此次的罪名并不成立，那么他的余生也大概率只会在多次审判后得出最后处决的结论。 人性本就是难以预测的，更何况在整个RHC计划背后隐藏着的，是一个难以预料的巨大阴谋。 这个阴谋已经被隐藏了十二年，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推翻背后的势力。 但他似乎还是小看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势力。 三十秒后，投票结果被公布在虚拟屏幕上，超过半数的人选择了——判处死刑。 伊莎贝拉·怀特夫人抬手将碎发向后捋去，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沈栋抬起手按了按自的耳朵。
第51章 庭变（一） “现在宣布此次判决。”一级审判长的审判捶敲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整个审判庭中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等待着此次审判结果的宣布。 一旁的AI只能系统已经根据本次被审判者，即约纳斯的罪名草拟了一份审判宣告材料，此刻投票结果已经出现，它只需要将投票结果导入，根据比例自动选择其判决结果即可。 虚拟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最终的审判书。 一级审判官清了清嗓子，照着审判书上的内容读了起来： “被审判者约纳斯·阿德勒，因触犯联邦大会第三百二十六条法例——滥用职权帮助犯罪嫌疑人拘捕并潜逃，今经由联邦大会审判庭表决，决定对其做出以下三点惩罚：一，剥夺其原职位，即RHC计划执行安理会副会长以及爱琴海基地主教员之职；二，加入联邦大会黑名单，永生永世不得享有被祭扫权；三，于七日后十时整处以枪决。” 以及审判长抬起眼看向台下众人：“审判书宣读完毕，各位是否存有异议？” 整个审判庭内鸦雀无声。 一级审判长等待着规定的一分钟时间慢慢流逝。 虚拟屏幕上的计时器开始从五倒数。 三、二…… 一…… 一级审判长刚刚张开嘴，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台下一人便举起左手站了起来：“我提出质疑。” 这一分钟的存疑时间的确是联邦大会成立之初留给与会众人提出不一样的决议以免对被审判者造成误判情况的发生。但十二年来却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地在这一分钟的时间内提出锅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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