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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渡双目无神地盯着白瓷地板，好似又看到了另外那个自己。 “噗——”他一口鲜血猛地咳了出来，溅脏地板以后，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边行风是头一次见他这样，当即被吓坏了，赶紧要扛起他往医院跑。 “程渡，你没事吧？”边行风用精壮结实的胳膊架起程渡的腰，扶着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不容置喙道：“走，去医院。” 程渡挣扎着将边行风推开，抹去唇角上的血沫，猛咳一声：“我没事，这口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他这次不知怎地，疯得异常镇定。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疯过头了还是不会疯了。 不会疯了…… 因为那种滋味太痛苦了，再也不能借助任何外力肆意挥洒出去，而是深入骨髓，除非抽筋剔骨，否则难以拔除。 程渡意识回挛，颤着音道：“一定、一定要找到相机。去我的出租屋，我们再去找！” “好。” 边行风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但还是同意了。因为他知道，查清真相的意义对于程渡来说有多重要。 两人再次来到出租屋，程渡没有急着到处翻找相机，而是脱下鞋和外套，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他眼睛呆呆地望向天花板，突然开口道：“放一首献给爱丽丝吧。” 边行风应声后掏出手机，播放给他听。 在短短三分三十三秒的钢琴曲中，程渡躺在曾经顾茜茜死去的床上，忍受着锥心之痛 ，几乎还原了她自杀前后的心路历程。 顾茜茜从小出身在富贵人家，弹得一首好钢琴，其中最擅长弹得曲子就是这首《献给爱丽丝》。她崇拜贝多芬的音乐天赋，觉得那是她穷尽一生都达不到的终点。她每年生日是都会弹这首《献给爱丽丝》，那双平日里呵护备至的手，却在临死前被玫瑰的荆棘刺破。 她知道她再也弹不了钢琴了。也许是某次在弹钢琴的时候，假吴萌来到了她家，一时兴起折磨她。在那架钢琴上，再也抹不掉他凌/辱过她的痕迹，鞋尖碾过她白嫩细长的手，惨叫声响彻云霄。 那是无人听见的呐喊，她在无人拯救的地狱里拼死挣扎，等待救赎的到来。 顾茜茜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忍受，等到真相大白那天，至少那句‘我爱你’还有说出口的意义。 可当她再次站在那架钢琴面前时，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首《献给爱丽丝》弹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她的眼泪滴在心爱的钢琴键上，那一刻她终于想到了死亡。 她拼命地弹，弹到手肿，弹到崩溃大哭，可是她怎么都弹不好。 再也弹不好了。 她失去了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意义。被折磨被囚禁，哪怕像猪狗一样的活着，她也从未低头退缩过。 但压倒人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都不是别人的伤害 ，而是自己对自己的否定。 我为什么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我为什么这么失败？ 有的人为了生计奔波，挨过了老板责骂，同事嘲笑，整天挤公交吃泡面都挺过来了，但却会因为撕不开零食的包装袋而嚎啕大哭。 “程渡哥哥，我想我该离开这个世界了。”顾茜茜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执着，她穿上心爱的裙子，在院子里摘了玫瑰，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我会死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她躺在床上攥紧了那朵鲜红的玫瑰花，扬起嘴角笑了。没有人能够改变她的信仰，即使正义会迟到那又怎么样，只要它会来，它也一定会来。 可惜她等不到了，那些罪人被法律被正义审判的那一天，就让她的程渡哥哥替她看吧。 “我赢了，你们都是傻逼。” 这是她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那首优美动听的《献给爱丽丝》播放完，程渡缓缓起身下床，他在床底的床板缝里找到了那部相机。 他知道，顾茜茜如此在意的东西，一定会放在离她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把相机交到了边行风手里，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提打开看看。 边行风的手机一直在不停地震动，但他没有理会，而是陪程渡静静地待着，待到深夜时，程渡终于从极度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我饿了。”程渡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们去吃面吧。” 边行风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比较合适，只能点点头道：“好。” 两人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吃面，边行风的电话已经快被打爆了，他闹心得不行，只选择性地接了周洲的电话。 “天呐老大，你可算是接电话了，急死我了！” 周洲确实急的要命，语速飞快道：“七巧已经查到假吴萌和同伙的身份信息了，你们快回来了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这个消息让边行风和程渡同时吃惊，面都没吃完就匆忙赶回了局里。 苏七巧脸色发白，严肃道：“我几乎是查遍了全国，最终登陆暗网才找到了这三个人的信息。假吴萌的真名叫沙里威，是个混血儿，祖籍远在缅甸。他近十年来一直都在北方地区活动，来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五常市。他的两个同伙分别是韩子英和刘学明，他们三人曾赴韩国整容，有过贩毒的前科。” 边行风听后分析道：“看来他们三人是整个组织里的核心人物了，既然有犯罪前科，那就赶紧去联系他们之前所在地区的警局核实一下，事关重大我需要找孙局汇报，必要的时候，申请配枪抓捕。” 程渡附和道：“相机和伤害茜茜的人都已经找到，这案子也可以结了。只是相机里的内容事关密室杀人案，我们现在没有直接依据证明这三个人和密室杀人案有关系。” 现在想要找到教唆叶胜，王香香、高天润以及梁静雅犯罪的那个人，恐怕是有些困难。笑脸组织里到底还有多少人他们不知道，但…… 程渡眯起双眼，几乎是和边行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何子琪！” 只要抓住了何子琪，完全可以顺藤摸瓜去查林笙歌的案子。 而林笙歌案的背后，正是那桩无人愿意提及和面对的密室杀人案?/li>
第99章 第 99 章 这个熟睡的小王子最叫我感动的地方是,他对一朵玫瑰的感情——甚至他睡着了,那朵玫瑰花的影子,仍像灯光一样照亮他的生命…… ——《小王子》 在掌握了犯罪分子的基本信息后，刑侦科的同志们几乎是倾巢而出实施搜查和抓捕。边行风把寻找何子琪下落的任务交给了周洲和苏七巧，自己则是跟程渡一同前往了孙局的办公室。 简单汇报完情况后，边行风的申请也很简单，那就是重启密室杀人案。 “不行！即使你们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我也不会同意，密室杀人案对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有多大你们知道吗？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什么笑脸组织，冒充他人身份犯罪，这些都是没人相信的。” 孙局态度十分坚硬，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有自己的考量，不会由着一群愣头青胡来。 边行风还想在据理力争时，却被程渡用眼神阻止了。 程渡亲自上阵与孙局谈条件：“如果我们能抓到关键证人，证明沙里威等人和3.12大案有直接关系呢，您还会反对吗？” 孙局深深地看了程渡一眼，猛然间想起了在明秋雅案子之前两人打过的那通电话。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程渡的那句话，程渡似乎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对他说：“那个人是一定会来找我的，必要的话，我会做出牺牲。只是我希望，不要连累边行风。需要付出的代价，我一个人足够了。” “如果你们能找到直接的证据，我不会在反对。” 三人谈妥以后，孙局让程渡先出去，单独留下了边行风。 孙局冷脸问道：“检讨写完了吗？” 边行风诚实道：“写了，程渡帮我写的，忘记带了。” 他的字乱起来时宛如狂草，孙局看了那么多次是不可能忘记的。是不是他自己写的检讨，一看便能识破，所以没必要撒谎。 孙局只要想起上次见两人手拉手的那个场景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懊恼了半天不知道怎么问，尴尬万分道：“他为什么帮你写？” 因为是好朋友，好兄弟吧？一定是的，毫无疑问。 但现在这群小年轻同甘苦共患难都学会手拉手了吗？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我犯错误他也有一半责任。”边行风回答得无比坦荡，甚至还得寸进尺地秀恩爱：“如果您还是觉得不解气，等他官复原职以后，我可以让他在写一份检讨给您。” 孙局表情麻木了半响，苦口婆心地劝道：“好孩子，咱不能有那个毛病知道吗？！我有个侄女儿今年刚从警校毕业，人漂亮性格也好，你们一定能合得来。” 边行风不悦道：“孙局，我没病。只要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还管性别做什么呢？” 孙局怒而拍桌：“男人不能生孩子你知不知道！代孕现在也犯法，你们俩男的能有什么好结果？” 边行风耸耸肩，无所谓道：“我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孩子是无所谓的。行了，您操心我的事干嘛，只要我男朋友能洗刷冤屈，我什么都愿意做。” 孙局让边行风气得没话说，发脾气让他赶紧滚出去。在让这个混账多待一秒，只怕他心脏病都要犯了！ 边行风乖乖滚了，出来时见程渡正站在走廊里等他。两人隔空对望许久，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打破这突如其来的沉默。 程渡眼神有些依依不舍，低头把手揣进裤兜里，莫名叹了口气。 边行风走近他，微微蹙眉问：“怎么了？你是想看相机里的内容了吗？” 程渡笑着摇摇头：“现在看不看都没什么用，密室杀人案不能重启，相机里的证据毫无意义罢了。” 假吴萌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不会轻易露出破绽。所以顾茜茜拍到的东西，程渡不用看也能推测出一二，那定然是跟受害者有关的东西。更何况，他也没时间看了。 “只是……”程渡大手紧紧扣住边行风的后脑勺，鼻尖贴着他的前额道：“我想多看你两眼。怕看一眼，就会少一眼。” 边行风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 他在承诺的同时，声音微微发颤。程渡能体会到，这是他有特别情绪时的一种表现。 程渡偶尔会想，他究竟是来爱他的，还是来向他告别的？在一切还未结束前，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恐怕来不及了。”程渡拥他入怀，在他耳畔深情款款道：“我的时间要到了，宝贝，接下来的路你恐怕要一个人走了。我爱你，我会为你回来的。” 边行风压下心中的张皇失措，突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程渡，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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