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克制自己微抽着的嘴角,说:“可是压根就没有什么工作室,也没有这个游戏制作项目。这最多只能算是空头支票。” 那人在电脑上认真地搜过了,最后发现宁城范围内叫纸上那个名字的几个男性都压根对不上关远的描述。 于是他泼冷水地补充:“甚至他连签在上面的名字都是假的。” 关远被噎了一瞬,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地说:“但我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所以也能打听到他的真实姓名。” 那人听着,叹了口气,只是如实地在电脑上敲下了事情的具体经过。 他在感慨着那人的骗术太低级也太老掉牙了的同时说:“我们给你立案了,也一定会努力帮你把钱追回来的。但是那人八成是跑出省去了,所以估计追踪那人的踪迹得耗点时间,但是我们一旦把那人逮捕回来就会电话通知你的。” 关远义正言辞地说“好”,从那天之后就一天看无数次手机地在等电话。 苦等的结果却是人找到了,但是那些钱一半被那人还赌债了,剩下的另一半则被那人赌完了。 那人被关远狠踹了一脚的时候,口中说的还是异想天开的话:“那对你来说不是也是投资嘛。我本来想,要是我靠你的钱翻身了,就把钱翻倍地还你……” 明显的是在垂死挣扎。 而那人又是巨额诈骗又是赌博的,最后当然数罪并罚地被逮进去了,甚至判了整整十年。 但是关远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他只想要回自己的钱。 那天,关远又在警局里撞见了几起网络诈骗案的报案现场。 上个月刚被偷过的老人也于昨晚又被偷了,说是半夜三更地被收走了小半亩地的瓜果产量,要是不找到小偷并且让对方赔钱的话,说不准他和他老伴儿都熬不过今年了。 关远在那一刻终于抛弃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选择了回到现实,可惜为时已晚。 尽管他找了个工作,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资,还会接一些力所能及的外快以作补给,但总归还是填不上高利贷的坑的。 说到那人是高利贷的事,还是关远有一天在街边的小摊上吃面的时候,亲眼看着当日点头借他钱的那个大金链子带着一帮人掀了街对面一家店的桌子,然后恶声恶气地质问他们什么还钱。 “最后三天。”那个大金链子拿着有棒球棒粗的棍子指着那家店的店主警告道。 他下了最后通牒地说,“要是三天之后你还还不上,我就把你的店砸了,把你的手脚卸了,再让你那上幼儿园的小孩儿付出点代价!” 以上这些是关远自己交代的内容。 下面则是蒋择正过视角之后得出的事情经过。 关远在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之后害怕极了。 他不确定自己利滚利地要还多少钱,也不确定假使自己还不上的话会被怎么样。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罪该万死的死骗子进去了。而对方家里的那些旧东西就是都卖了也不够凑一个零头的。 对方要想讨债就只能找他。 然后就出现了关远叙述中的第一个逻辑悖论。 他说关俊是在酒吧喝酒的时候遇上的第一个死者的前男友。 可是关俊是肠癌晚期,近几个月甚至是辞职在家里休养的,又怎么会去喝酒,甚至借酒消愁地酗酒。 除非是嫌自己命太长,病痛还不够。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天外出喝酒的人是关远。 是怕极了,又无计可施地只能暂且借酒精麻痹自己的关远。 跟第一位死者的前任揽下这个活的人也是关远。 一是因为酒壮怂人胆,二是他思忖着,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赌一把。 就算真的东窗事发了也还能拉个买.凶的糊涂蛋当垫背的。 关远就此进行了他缜密的计划:伪装成另一个人,干成一单就收手。 没有人能由死者的人际关系调查到他。 而买家也可以因为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洗脱嫌疑。 那么,他该找谁来替他作伪装呢? 关远几乎是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个瞬间就想到了徐雨。 一个他绝对信得过,相信对方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会揭发他的人。 但是在万事俱备只等时机的时候,关远的计划里闯入了一些意外因素。 ——关俊的妈妈病倒了,需要很多钱钱治。 关俊的病其实没治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所以也没那么惜命。 所以关远找到了关俊,把自己的计划一一地向对方说明了。 “可以。”则是关俊在沉默过后交予关远的答案。 关远在关俊入伙了之后野心骤增。 一边给关俊灌输着只要他们配合得当就不会露馅的思想,一边在那个匿名网站上继续撒网捞鱼。 真真正正地做到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之所以不怕人赖尾款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关远大学就是学计算机的吧?”蒋择问。 “就算他不会查匿名IP那些,也总有认识的人是会这些的。” 至于徐雨,蒋择从前认为她大概是为了分一杯羹,为了让自己家里好过一点,为了让别人更高看她一眼才涉案的,但是他现在却改变了想法。 他想,徐雨之所以参加了这件事的理由,或许只是因为关远需要她的帮助。 而她则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关远真的被那些什么金链子小头头或者蔡老大之类的放贷人给剁手跺脚的。 但关俊在听完蒋择冗长的叙事之后也只是笑,仿佛他真的只是听了一个与之无关的故事而已。 他甚至还有心情笑着问蒋择,“要是我说蒋队长您就是想多了地在胡乱推理的话,您信吗?” “不信。”蒋择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他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所以在伏案之后还要替你的表弟揽下所有罪名的原因,是他除了钱之外还许给了你别的好处。” “例如,等你死了之后帮你照顾你家长,以及把你们剩下的藏在某处的钱平分给你们俩的家长之类的。”蒋择尝试性地猜测道。 而蒋择在看见关俊的眼神里的晦暗变化时,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是他顺势继续道:“且不论检察官信不信关远只是帮你做了个不在场证明就分了那么多钱的事,单凭他收了赃款,用了赃款,还做了你杀了五个人的共犯的事,他的刑就轻不了。” “关远到底什么时候能再嗅到监狱之外的新鲜空气都是问题。”蒋择在停顿了片刻之后说。 这话听上去像是危言耸听,但是却字字属实。 蒋择耸肩,补充说:“不过到时候你肯定都已经死透了。” “所以无论关远是会选择在自己再度穷得叮当响的时候,给自己担上莫须有的负累地履行对你的承诺;还是随波逐流地跟着你们那个村子里的人骂你爸妈是变态杀人犯的家长,甚至把一切责任都推卸给你,把事情的真相歪曲成你逼着他成为了你的同伙,你都看不到了。” 蒋择直视着关俊的眼神道,“假使是后者的话,那么很不幸,你可能至死都误以为会有人代替你照顾你父母了。殊不知你的父母只会在世人流传的故事版本中懊悔、哀恸、忏悔和抬不起头,甚至觉得是自己害了你,也害了那些家庭。” 在那之后蒋择还有意地戳着关俊的痛处地说了很多。 例如“关远既然能疯狂到为了让自己摆脱困境地教唆你杀人,那么势必也不会为了你的家长而让自己重新陷入金钱的困境。” “毕竟上了年纪的老人是很容易生病的,你的家长会生病,他自己的家长也会生病,就算关远到时候记得答应你的事,也难免会被逼着做选择。”蒋择补刀说。 以至于关俊最后彻底猩红了眼睛地看他,也哑声质问他:“我只是想在临死前当一回孝子,这样也有错吗?” 关俊终于不再笑了。 他只是用近乎于失魂落魄的语气喃喃道:“明明我这辈子,也就没用地只为他们考虑过这一回。”
第四十九章 等待 这是忙得忘了时间? 蒋择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抽走了关俊紧紧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也终于撬开了关俊的嘴。 理由是关俊自认比蒋择更了解关远。 所以他听着蒋择说的话,也能想到哪些是关远干得出来的,哪些是他村上那些刁民能干出来的事。 他原本那些建立在他一个人认罪, 关远拿着余下的钱帮忙照顾一下他日渐年迈的爸妈的美好图景,也都在他听说关远和徐雨都被抓了的那一刻不复存在了。 关俊甚至能提前预想到, 要是继续按他们约定好的说法走下去,在关远被以共犯的身份判了刑之后,他小姨会怎么去他妈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怪他把关远带坏了的。 他小姨父说不准还会动手。 尽管他小姨父是外强中干的那类人,但总归不会是他爸那个老实巴交,还瘦了吧唧的小老头能推搡得过的。 更何况, 他爸说不准会自认有罪地站着给人当靶子。 对此, 蒋择是满意的,因为他们可以因此少走很多路了。 也可以百分百地还原事件的真相, 尽早地给那些还在苦苦等待着的家长们一个交代。 在蒋择离开审讯室之前,关俊最后交代的几句话是:“我其实从始至终都不后悔自己做这些事,也根本不害怕认罪和执行死刑, 我唯一考虑的, 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之后过得更体面一点。” 蒋择被关俊的这番话钉在了原地。 他转头, 回复了一句乍听之下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但是死者的爸妈也普遍五十多岁了,他们也需要人养, 也需要人去关心和照顾。” “而且,他们会希望你是心怀忏悔的, 而不是至死都觉得自己没错。”蒋择说。 关俊给出的回答却是:“可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蒋择在离开关俊所在的这个审讯室之后又去了关远所在的那个。 他对在里面依旧坚持说自己只做了自己交代的那些事的关远泼冷水道:“关俊已经把你供出来了,所以你也不必挣扎了。” 还戴着镣铐地坐在椅子上的关远一愣, 以为蒋择只是在诈他。 所以他抬手指了一下摄像头,说:“蒋队长,你好像忘记开录像了。不开那个的话, 就算我真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也是不能被用作证据的吧?” 蒋择冲着他象征性地扯了下嘴角,接话,“我现在只是通知你一下而已,并不是在审你。具体的那些过会儿有人会干。” 关远闻言“哦”了一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也对,讯问得两名警察同时在场才行。” “那么,警官你是想问我点什么案情之外的事?”关远转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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