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没了方才他左一句周总,右一句周先生的恭敬。 蒋择注意到了,于是伸手推了一下关远的肩膀,厉声要他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别这么恶狠狠地盯着人看。 平日里缺少锻炼的关远被蒋择这么轻轻一推,也踉跄了一下,脚下不稳地差点复刻了当日的跪姿。 周一蔫坏地扯了一下嘴角,说:“倒也不必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毕竟你又不是欠我钱。” “再者说,”周一看着某个误以为只要自己不嘴快就不会露馅的人道,“就算没有你刚才驳论时的失言,警察也总会顺藤摸瓜地找到蔡老大的。” 周一说:“而他老人家大概是懒得帮你这种小年轻隐瞒警察什么的。所以你急需用钱的原因被警方发现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对吧,蒋队长?”周一有意问蒋择。 暂时还没摸到这根线的蒋择一听周一这么问他了,就色令智昏地立马点头了。 关远脸色一白的同时,却依旧不死心地垂死挣扎着。 说自己其实拢共就问那位蔡老板借了几万块钱,只是当时一时拿不出来而已,实际早就在期限之内还上了。更何况那会儿关俊还没开始杀人,也根本没收到所谓“客户”的汇款。 于是“言多必失”这四个字也在关远身上应验了。 蒋择打断了关远喋喋不休的辩解,只问:“关先生,你方才不是还说你什么都不知情,只是被关俊利用了吗?怎么,现在就能判定到底是他收钱先,还是你还钱先了?” “以及,就算你说的只问那位蔡老板借了几万块钱的事是真的,你又是怎么在几天之内凑到的呢?” 关远在听到问题的那一瞬想了很多答案。 例如问家长要的,问朋友借的,徐雨发现之后给他的…… 但他最终还是垮了肩膀地不说话了。 毕竟他本来赌的就是警察不会注意到他,或者是发现不了他在黑色地带欠下的那些钱。 可现在,就像周一说的那样,对方可以去找蔡老大验证,可以在他丝毫没有提前知会过的情况下问他爸妈和那些狐朋狗友。 至于最后一个选项,那个无异于把徐雨往更深的火坑推,只为了把自己摘出来的事他做不出来。 “我承认了。”关远在正式进了审讯室之后说。 他交代的版本是关俊缺钱,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么个来钱的路子,他当时刚好也被高利贷的事逼的没路走了,就加入了。 “但是具体的操作他没跟我说,我也以为他只接这么一个单子。”关远说。 “结果却发现他那十几万医疗费之后还有七七八八的一堆开支。可我当时已经上了贼船地下不去了,只能继续配合他。” “让你咬死不认的事,是关俊教你的?”蒋择用锐利的视线盯着他问。 关远抠着指尖,“嗯”了一声。 他说:“他对其他那些‘买家’也是这么说的。说他反正是快死了的人了,贱命一条,至死不会供出来他们的。只要他们自己别害怕地咬死了不知情,再在案发的时候找个显眼的地方弄个人证物证俱存的不在场证明,就永远不会被追究。” 蒋择了然地挑眉,心说怪不得那些人的口径能统一成那样。甚至在听说关俊关远先后进了局子之后也没有半点自乱阵脚的意思。 “你们具体是怎么联络,又是怎么交易的?”蒋择问。 关远在回答之前还耍滑头地问了一句要是他知无不言的话能不能适当地判轻点,被蒋择怒目喝令了一声才噤声了,只就事谈事。 他说:“电话联系的,我表哥他有几张没有实名的卡,只在他要联系对方的时候用,卡里的原始面额用完也就丢掉了。” “最初的那个单子,就是一开始公交车上死的那个女孩,是他某天在酒吧蹦迪的时候喝多了去上厕所,结果刚好遇上了那个女孩儿的前任的时候谈的。” “当时那人几乎完全醉了,在电话里和那个女孩儿又大吵了一架的同时放狠话说‘老子就是花钱也要找人把你弄死’。” “我表哥听见了,就忽然起了邪念地问那个人说‘我帮你把人弄死,你把钱给我怎么样’。没成想那个人真的回答了‘好’。于是酒醒了之后他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 蒋择蹙眉,问:“就算第一个单子是偶遇,那后来的那些呢?” “他在一个宁城本地的匿名论坛上找的对象。”关远说。 “专挑那个骂自己的前女友是贱货或者是某个女人瞎了眼的用户,然后一一私信过去,说事前只要他们交几千定金,杀了人之后再让他们付尾款。” 蒋择听着,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那些人就不怕是诈骗?” 关远对此嗤笑一声,说:“真正能干这种事的人,又有几个不是怒火攻心地失去了理智的?哪管这些。” “再者说,当我表哥给他们预告的那些死亡讯息一一成真的时候,他们不信也得信了。” “到那时候,害怕了的就会自认栽地抛下那几千块钱,信了的就会自动把尾款打过来。”关远说。 蒋择挑眉,换了个问题,“那你表哥不怕那些人赖尾款?” 关远摇头,说:“自然是不怕的,因为他可以闹得鱼死网破地来警局自首以揭发他们,他们却抛不下他们现有的一切。” “更何况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甚至还有想要多交点钱好插队地送前女友早点去死的。” “钱呢?”蒋择问,“是怎么交易的?” 关远回答:“最开始的那小几千是走得移动支付,刚收到没多久就用作,后来的尾款他是去现场交易的。” “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再大晚上地交易。毕竟躲避路边监控摄像头的那些他是具体做过功课的。” 蒋择听着,心里又升起了很多新的疑问。 比如既然是在事后交款,那些人的账户上为什么同样没有流水显示,复杂监视那些人的警员为什么没有发现那些人有到现场交款的情况。 蒋择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关远对此的回答是:“能为了个不爱他们了的前任掏这么多钱的,不是自己是个大老板就是老子给留下了矿的富二代,家里一点现成的流动资金还是有的,信得过到能帮着跑腿的人肯定也有那么一二,总归是你们的警力监视不过来的。” “你意外地对于这些还挺了解?”蒋择问。 关远闻言,沉默了一瞬,才接话:“他自己在事后告诉我的。在我问他为什么不适时收手的时候,他说他织出去的大网和他家欠下的那些钱都不足以支撑他收手。” “而我好歹是与虎谋皮,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就等死。” “徐雨呢,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拉她入伙?”蒋择问。 关远的表情怪异了一瞬,骂了句脏话地否认道:“她算个屁的入伙。我表哥他压根就不想有第三人来分钱,甚至就连我原本都只将将拿了够还账的那些钱。” “只不过他又不想被抓,所以以防万一地想要第二套伪装。刚好小雨她妈和村上这个姨那个姨又是爱吹牛的,把她那点本事弄得村里人尽皆知的,他就以我表哥身份找她帮忙了。” “她也是个傻的,真以为我表哥是好心地拿自己给她练手,却没想过为什么每回练手的人物都是他自己挑的。”关远说。 蒋择对于关远自成一套的说辞不予评价,只问:“那那些钱呢?徐小姐给她妈妈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关远哼笑一声,回答:“能是怎么来的,我要挟我表哥要来的。不能让小雨白担了风险但是一毛钱也没进账不是?” 关远说完,又自觉有些可惜地补充:“早知道那些会成为指认她的证据,最后还进她妈妈的口袋了,我就不该给她那些钱,省的她现在有嘴都说不清楚。” 蒋择沉默地听着,忽然懂得小王跟他汇报的,关远被讯问时的说辞逻辑比关俊缜密地多了是什么意思。 至少单听他的表述,他们或许真的会把徐雨误认为是一个无辜又单纯的被参与者。 但是那天领着刘学武去徐雨暂住着那个小地下室里问话和搜东西的人就是蒋择。 他是亲眼看着徐雨是怎么慌慌张张又语无伦次地回答的那些问题,所以自然不可能因为关远的片面之词就择开她的嫌疑。
第四十七章 被骗 张哥,我也要签字? 蒋择在出了审讯室的大门之后就有人急匆匆地迎上来问他的看法。 蒋择对此的答案是言简意赅的:我们或许得重新审视一下关俊说的那些“疯话”了。 “因为他把这个故事讲得太顺了, 甚至不自觉地代入了当事人的口吻。”蒋择说。 他看着一脸懵的小王,示范性地随口叫住了一个要去送档案的小警员,问:“小张, 我今天上午让你转告副局什么来着?” 毫无准备的小张被突然起来的问题砸懵了。 他“额”声迟疑了一会儿,而后才回答:“您让我告诉副局说凶器已经找到了, 关俊也已经认罪了,但是嘴硬地没供出什么人来。然后是徐雨那儿您也去过了,基本可以认定是有罪的,就是还需要找具体的证据,已经让刘学武和娄清去了。额, 再然后就是关远的事……” 蒋择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之后冲对方比了个“停”的手势, 这才把目光转回来地问:“听明白了?” 小王眼看着被随口抓壮丁了的人已经走远了几步,才慢半拍地感叹道:“懂了。” 他说:“被人猝不及防地提问, 或者没有预先打过草稿地讲述一个故事的时候应该是磕磕绊绊,说一点想一点地回答的,而不是一气呵成地把时间跨度这么长的因果事宜都讲得清清楚楚的……” “并且对于一般人来说, 回忆最近刚发生的事都是该仔细想想的, 更何况是一个月之前的事, 他却能回忆地这么清楚。”蒋择适时接话说。 “而且如果真的和他说的那样,他只是一个根本来不及下贼船了的工具人, 关俊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些?”蒋择提示道。 “给对方增加要挟自己的筹码吗?这显然不可能。” 小王听完,终于恍然大悟地抚掌, 表示自己这回是真的懂了。 “所以,他在玩我们?企图在我们面前瞒天过海?” 蒋择不予评价, 只说:“把他的证词改一改,再复述给关俊听一遍地看关俊反应不就知道了吗?关于谁才是真正了解真相的案件主导者。” 事实证明,关俊之所以满嘴跑火车, 甚至为了遵守“职业操守”而拒不交代出那些买家的原因是因为他什么都不了解。 哪怕是他听完了蒋择改述的那个版本之后,他也只是再嬉笑地看着蒋择,问:“怎么?蒋队长特意来跟我炫耀你掌握了我所有的犯罪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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