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警察的职业习惯之一就是吃饭快,没到十分钟两个人就先后放了筷子。海同深叫来老板娘结账,最终这顿饭还是由他付了钱。 “都说了,到刑侦帮忙没津贴但是吃喝管够,一碗米线才多少钱?别跟我算了。”海同深长出了一口气,带着亓弋往市局方向走,“现在可以说了,你有什么发现?” 一说起案子,亓弋身上的拘谨和别扭就少了许多,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下午查了一下当年张聪入狱的始末。他当年是被举报入狱的,而举报人虽然匿名,但我通过线人查到了一些踪迹。简单来说,当年很有可能就是李汌举报的张聪。” “我想听复杂的故事。”海同深说。 亓弋顿了顿,似乎是在想如何措辞,半晌才接着说:“张聪是做车夫起家的——就是送货的。可以说,早年间从遥城到本市的运毒途径有一半都是张聪打通的。他蹚出了运毒线路,在他上家那边争了不少脸面,当然也挣了不少钱。但是一个人是吞不下整个市的需求市场的,张聪开了路,后面自然有人跟进来。李汌以前是跟着张聪混出来的,后来机缘巧合搭上了别的货源。李汌贪心,想手握两处供货渠道,但是被张聪发现了。” 海同深接话:“然后闹掰了,李汌就举报了张聪?” “是的。”亓弋说,“张聪进去之后,遥城那边立刻断尾,原本由张聪控制的货源一时没人接手,李汌就趁机搭上遥城那边的人,把以前张聪手里的关系接了个七七八八。” 海同深毫不意外:“张聪这一趟丢了自己大半生意,出来之后还要一直被监控着,肯定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所以就去找李汌寻仇,倒是说得通。但是寻仇有必要灭门吗?” “毒贩可不讲究什么祸不及妻儿,寻仇灭门这种事在缅北太常见了。” 海同深想了想,又道:“毒贩丧心病狂倒是合理。但……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啊,我是真的不太清楚,之前我协助禁毒那边抓的毒贩都是手握好几条线的,为什么张聪会因为李汌接了新货源就跟他闹掰了?” “因为之前你们抓的都是小虾。”亓弋回答说,“贩毒的这条链上,最下层的是以贩养吸,这种人是靠着最原始的本能掺和进来的,他们在意的是货,因为没了货最先受影响的是他们自己,所以他们会从各种渠道找各种货源,这也是他们最容易被警方盯上的原因。而像李汌这样的,是为了钱踏入的这行,他本身对毒品没有依赖,所以只要上家稳定,大多数人就不会冒着被抓的风险去投新的门路。至于张聪,他是开路的,无论哪个行业,开路的人就是山头。哪怕张聪在他的上家面前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对于本地来说,他就是山头。道上混的都知道入门拜山头,也有叫拜码头,是一个意思。李汌既然是跟着张聪进了行,自然就是张聪的人,而在不告知张聪的情况下私自接了别人的货,那就是背叛,这种一手托两头的行为是绝对要被处理掉的。” 海同深点了头,道:“懂了。混到张聪那个级别的,忠诚比钱和货都更重要。” “没错。” “这确实是我想浅了,我没想到张聪地位这么高。”海同深说,“也不知道李汌这是傻还是精,就这么把自己一家子交待进去了。不过张聪出来之后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报复,还有那个梅花,我总觉得这案子不简单。” “梅花……会不会是巧合?” 海同深摇头:“这都三月份了,梅花花期已过,而且死者死在自己家中,案发现场又没有存在梅花的环境,这不是巧合。在死者死后放进尸体口中的东西和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非常规物品都不是什么好预兆,大部分变态杀手都会在案发现场留下自己的印记。如果照你说的,李汌家的灭门案是仇杀,那么我们不太需要防范什么,可如果凶手另有其人,这个梅花则很有可能是凶手的印记,那就意味着,凶手有极大可能再次作案,那可就真成大案了。” 亓弋静静地听着海同深分析,没有作声。 二人已走到路口,海同深问:“你还有事要查?” “没了。”亓弋回答。 海同深笑笑:“那回家呗,别跟我们熬着了。有事我再找你就是了。” “好,那我回家了。”亓弋并没有推辞,转身就走上了斑马线。海同深原本涌到嘴边的道别都没来得及说出来,亓弋就过了马路。 很好,海同深心想,这顿饭吃得是真够噎人的啊! 左臂隐隐发酸,热水也没能缓解。亓弋叹了口气,从浴缸里出来。果不其然,在他走出浴室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要下雨了。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亓弋并没有着急,他缓步走到茶几前,按了免提,一个男声从扬声器中溜了出来:“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男人说道。 “刚去洗澡了。”亓弋轻轻皱了下眉,托着自己的左臂来回活动。 “胳膊还难受吗?”男人又问。 亓弋淡淡回答道:“还好。” “工作上有没有什么为难的?我正好过几天要去俞江,可以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亓弋,你这种态度就很不对。你不要把我当外人,也不要把市局的那些同事当作外人,你跟他们是一样的。” “您最近是不是太闲了?”亓弋问道。 “啧,你这孩子,我这是关心你啊!” “谢谢领导关心,我工作生活一切都好。您如果有正式工作的话来俞江没问题,但如果只是为了看我就没必要了。我说过了,如果有事情需要帮忙,我会联系您的。” “当初说让你留在平潞你偏不愿意,平潞这边条件好,待遇好,更关键的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要有事找我也方便不是?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拧——” “廖副厅长!”亓弋打断道,“我不留在平潞,就是因为不想在您眼皮子底下。” 此刻廖一续不像是领导,更像是个操心的家长,他苦口婆心地说:“亓弋,你别总是这么强硬,你这样跟我也就算了,你跟同事相处也这样吗?你得融入进来,我们是一个集体。” “您不给我搞特殊,我就能融入。”亓弋没好气地说。 廖一续:“我什么时候给你搞特殊了?我这不都依着你了吗?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沉默了一阵,亓弋突然发问:“我说话很噎人吗?” “你应该把这句话换成陈述句。”廖一续无奈,“我知道你刚回来还不太适应,但你总归是回来了不是吗?你的要求我们能满足都尽量满足了,就是为了让你尽快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但你自己也得配合才行啊。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面对的也不是现在这群人。”亓弋淡淡说道,“廖厅,我既然通过了心理评估,就证明没问题,那么选择用什么方式面对同事都是我的事,您总得允许我有点儿性格吧?感谢您今天拨冗打电话关心我的身体,我一切都好,您可以放心了。” “亓弋!你这是什么态度!”廖一续耐心告罄,语气也强硬了起来。 亓弋被震得下意识躲开了手机,等廖一续的声音停下才回答道:“请领导把我当作一名正常的警察。您是副厅长,真的不用特地给我一个副支队长打电话来关心我的身体。当然,如果上级有新的任务,您直说就是了。” 廖一续那边发出了闷响,应该是他把水杯重重放在桌上导致的。少顷,他再度开口,语气也变得公事公办起来:“绿水鬼流入境内,海同深手里那个案子不简单。我听说你在协助他们办案,如果需要哪方面的配合你尽管提,省厅全力协助。遥城警方那边全力阻截绿水鬼的流入,行动上没有失误,这批货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还需要仔细查,你不要因此对遥城警方有什么看法。” 亓弋也终于认真起来:“我知道。正常的缉毒警都不会想看到绿水鬼流入境内。我也有在查,但还没什么头绪,如果再查下去,我可能需要启动那边的线人,先提前跟您打个招呼。还有……” “还有什么?” 亓弋说:“您下周来俞江也好,有件事我需要当面汇报。”
第五章 雨下了整夜,清晨的空气冷得让人发寒。刚收进衣柜的风衣绒衣又被拽了出来,胡乱套在身上,街上通勤的人们又开始了“乱穿衣”的模式。 江北区是俞江市的中心城区之一,日常繁华热闹,美食街上更是如此。前些年区政府统一规划之后,美食街的名声更甚,很多外来游客都会慕名而来。清晨的美食街虽然较傍晚夜间清静,但相比外面也仍是喧闹的。勤奋的店员们早早起来备餐,推车的小贩们也在街边抢占一席之地,为那些腹内空空的人送上热腾腾的早餐。 九点半,午班员工接岗,一个学厨打着哈欠走出后厨,对着垃圾桶抱怨道:“说了多少遍了要垃圾分类!早班那些人就记不住吗!到时候罚钱又罚我哦嗷啊——!” 彭渤挂断电话,趴在海同深办公室的门框上,哀嚎道:“爸爸!救命!美食街发现尸块……” “尸块?”海同深立刻起身收拾手边的东西,“叫祖宗也没用。走,出现场!” 发现尸块的位置虽然不是美食街最繁华的地方,但是警车和警戒线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人群围了两三层。海同深下车后习惯性地往周围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却意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围观群众都伸长了脖子往警戒线方向看的时候,只有那人从人群中穿过,时不时低头看两眼手机,全然不关心警戒线内发生了什么。古濛原本正在跟海同深说话,见他走了神,就顺着他目光看去,接着就意外道:“欸,那不是亓弋吗?” “嗯。”海同深应道。 “亓支!”古濛提高了声音招呼道。 亓弋顿了顿脚步,抬头看见是熟人,便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面色未变,但行动上却稍有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向他们走来。没有寒暄,三个人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海同深率先打破僵局:“我们这儿发现尸块了。你呢?” “有点儿事。”亓弋说完后又是一阵安静。 海同深好久没有见过这么不会寒暄的人了,只好又主动说道:“你有事就先忙,我们这边刚开始。” “嗯。那我先走。”亓弋退了两步,向古濛点头示意,之后转身离开。 古濛撇撇嘴,抬起警戒线道:“走吧,去发现尸块的地方看看。” “我、我我我就是来扔垃圾,这不是垃圾分类吗,我看厨余垃圾桶里有袋子,就给拽出来了,谁知道就……就看到了这手掌——警察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我我……我都要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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