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属很大概率对计划并不知情,”柏非瑾道,“当初那笔钱给的很巧妙,是在服刑期间指挥司机自己打新股赚的,要查的话根本无从查起。” 打新股收益很高,但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靠运气。尹梓章有的是门路可以拿到一手情报,靠他在背后指点,司机可谓是十打八中,赚的盆满钵满还没人能质疑。 “所以计划里你名下银行卡支出的那笔钱最后是到了谁手上?”沈潜也看过计划书,但他记忆里收款方不是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助理。”柏非瑾淡淡道,“收款方应该是个‘挑子’,专门负责从客户那儿收转账兑成现金再交给真正的收款人。” 助理在事故当场就死了,约莫是只负责提供柏钧时行程,而根本不知道尹梓章具体要做什么,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命。只有当他是现金交易的时候,事后回收赃款才会非常容易,因为尹梓章根本没计划让他活着离开现场。 “那律师……” “我当年就查过,尹梓章跟律师的交易应该并不是钱,律师当时得罪了一个大人物,是尹梓章帮他摆平的。” 沈潜这下真是服了,尹梓章真的跟尹忠不是一个水平的,他在十余年前布的局,直到今天还可以令他们一筹莫展。 “……我去找那个‘挑子’。”沈潜咬着牙道。 柏非瑾对此有些欲言又止,沈潜见了也反应过来:“不过尹梓章敢这么把他留在记录里,说明他认为这个证据至少不会对他有害?” “更可能有利。”柏非瑾老实道,“我反倒不希望这个人被找出来。” 现在的物证对他已经够不利了,如果再出现新增的人证……柏非瑾简直看到了审判书在向她招手。 沈潜很少有这种时候,明明对方都已经大方到把每一步犯罪过程摆在你面前了,你却想不出任何可以破局的办法。 “等等,”沈潜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直接’参与计划的是这三个人?” 柏非瑾笑笑:“对。” “所以还有‘间接’参与的。”沈潜知道柏非瑾这是发现突破点了。 “尹梓章在的时候我不敢动他身边人,之后尹忠接任,这些人或被清理、或退隐四散,我被尹忠纠缠也没顾得上追查……”柏非瑾道,“但现在可以了。” “可按照尹梓章的为人,他会让第四个人知道实情吗?”沈潜有些怀疑。 “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实情,而他们又曾经是尹梓章、骆岑和我身边最接近的人,”柏非瑾轻轻一勾唇,“所以才有可能问出什么来。” “他们不知道尹梓章的计划,所以不会有意替他隐瞒……”沈潜回过味儿来,“分开审,说不定能从言语中找到与计划不符的漏洞。” “对。”这也是柏非瑾之前拜托魏征安排他与杨局接洽的原因。 “值得一试。”沈潜心里清楚这很难,但更清楚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放过任何可能。 “依据‘黑匣子’名单,还有至少七个人没有对应到真实身份,有一个是尹梓章身边的人,还有一个是骆岑身边的人,我都让敬辰去查了。”柏非瑾继续道。 早些年的户籍制度还没有这么完善,“黑匣子”中有的名字在警方系统中查找不到对应真人并不奇怪,更何况这七人都是已经不在“狼群”,生死不明、难以追查。柏非瑾有些在意这两个曾在他们身边待过的人,所以特意点出来让骆敬辰想办法。 “名字给我,我也去查。”沈潜前手接过柏非瑾写的纸条,后手就翻脸道,“你们谈了一整个上午?” 柏非瑾还在想事情,随口应道:“嗯。”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伤病患?下午还有审讯呢!”沈潜凶巴巴地叉腰,“不行不行,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睡觉!” 柏非瑾思绪被他打断,闻言有些无奈:“这几天不是吃就是睡,我现在不困。” “那就闭目养神!”沈潜不由分说地将爱人摁着躺下,左手握住对方右手,右手捂住了柏非瑾眼睛,“你现在要多休息,明天杨局一来你更没时间歇了。” 柏非瑾无意识眨了两下眼,睫毛划过沈潜掌心,两人俱是微微一顿。 都是精神正好的年纪,十几天都不曾好好亲丶热,此时心爱之人就在身侧……但下一秒两人都忍住了,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柏非瑾阖上眸子,沈潜给他的安心感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安静半晌后竟真也有了几分睡意,索性放任自己陷入浅眠。
第223章 涅槃重生(51) 下午审讯是潘谨言主审,省厅派的警员副审。 潘谨言并不准备咄咄逼人,但也无意包庇,只是条理清晰地就现有证据对柏非瑾进行问询;但副审却明显来势汹汹,好几次都技巧性地想引诱柏非瑾认罪。 柏非瑾按照上午与阮泽和骆敬辰商量好的,只陈述自己亲历事实,不加任何主观推测与预判,模凌两可的事情一律沉默,态度良好、温文有礼,只是坚决拒绝认罪,对副审官的诱导性话语也都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 潘谨言看着副审吃瘪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这些年他就在一队隔壁,自然深知柏非瑾的厉害,副审这点把戏在柏非瑾眼里大概只是小儿科。 虽然对副审的做法并不认同,但潘谨言后期还是配合着向柏非瑾施压,言语间颇为犀利与强势,紧扣着“黑匣子”的证据,让柏非瑾不得已也退让两分,更多保持了沉默。 第一次审讯前后进行了快五个小时,副审一直死咬着不放,最后还是潘谨言强行喊了停,让外面早就等急的主治医生进来给柏非瑾复查。 柏非瑾肤色原本就白,此时更是半分血色也无,眉宇间难掩地流露出一丝疲倦。 耗了一整个下午什么都没问出来,副审阴着脸收起笔记本电脑就走,潘谨言等他离开病房才轻声跟柏非瑾说了句“抱歉”。 柏非瑾温和一笑,轻轻摇头:“没有。” 站在这个位置潘谨言其实很难做,一方面魏征让他接这个案子,就是想让他在调查中尽可能照顾柏非瑾;但另一方面对省厅派的人他也不能轻待,得维护住对方的面子,同时还得体现出自己的实力。 这些事柏非瑾看得分明,不但没有在意,还有意配合了。 潘谨言出病房就见沈潜像个雕塑一样伫立在走廊上,原本迈开的步子不由一顿,微微垂眼走到他身边:“沈队。” 沈潜牙关微紧,但几秒后却只是哑声道:“辛苦了。” 明知柏非瑾的身体状态还这样高强度审讯,沈潜不是不气,只是他也清楚这事儿也没法归咎到潘谨言身上,所以只能忍着。 这夫夫俩在很多方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潘谨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鬼使神差地,身为此案主要经办人的他竟说出了最不应该由他说出的话:“……我相信不是柏老师。” 沈潜微诧地抬眼,随后终于真心笑道:“谢了。” 其实沈潜下午一面在拜托陈容和欧阳翎帮他查当年那个律师崔宏达的具体资料,另一面自己也在反复看当年柏钧时案的卷宗,希望能从中再找出个突破点。 但他眼睛都看花了,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世界上当然不存在真正的“完美犯罪”,但一个十多年前被判定为“交通事故”而没有详查的案子,基本不存在官方保存的物证,所有参与者也已经几乎全部死亡,沈潜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根本无从查起。 这案子关注度高,上头施压大,检方证据确凿,开庭前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沈潜说不心急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还眼睁睁看着柏非瑾带病接受审讯,更是又心疼又焦虑。 可他必须稳住,他答应了柏非瑾要帮他证明给所有人看的。 到底是还没痊愈,柏非瑾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躺下睡了,夜里十一点多醒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熟悉的保温桶。值守的警员见他醒了还提醒他,说这是沈队叮嘱了要他睡好起来吃的,第二天沈队要检查的。 柏非瑾还是没太大胃口,但想想沈潜这家伙的脸皮真有可能厚到当着值班警员的面给他亲手喂粥,他也只能勉强自己多少喝点。 魏征做事向来利索,次日就安排了杨局与柏非瑾见面。 副审大清早就喊上潘谨言直奔医院,潘谨言其实早从魏征那得知杨局会来,但却依旧配合地到了医院,然后不出意料被特调组警员礼貌拦在了门外,并且委婉告知今明两天都不要来打扰了。 潘谨言态度极好地应了,但副审明显不乐意,他压力也不小,还指望着突击审讯能尽早拿下柏非瑾立功……此时见潘谨言这么简单就松口,不禁不满地跟门口警员争执起来,正撞上杨局从外走来准备进病房。 杨局只听了两句,脚下一停看向旁边站着的潘谨言:“潘队长?” 潘谨言垂手恭敬道:“杨局。” 杨局便懂了,重新抬步往里走:“回去吧。” 进门就见柏非瑾在侧耳倾听,听到开门的声音才悠悠然转身坐正,微微一笑。 杨局眉心微跳,随手关上门:“拿我当枪使?” 他早听闻柏钧时的案子被魏征接给了自己局里,但省厅也定然会派人监督,这波“不期然”的碰面明显是潘谨言有意为之,想借杨局的力量令省厅换人。 柏非瑾只是笑:“我今早差点没起得来接受您的提审。” 这下杨局眼神认真了:“怎么回事?” “昨晚要不是潘队拦着,大概会直接审到凌晨。”柏非瑾道。 “……急功近利,”杨局淡淡评价,并且轻飘飘一句话下了定论,“年轻人不适合掺合这事。” 柏非瑾知道杨局这是答应帮忙了。其实按他的性格不必这么麻烦,但潘谨言既然开了这个头,他就得帮忙在杨局面前圆回来。 没人比杨局更清楚柏非瑾的价值,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柏非瑾能健健康康、心甘情愿地帮助警方继续深挖下去,副审这样的人留着给两边都是添堵,这点忙能帮则帮,也是小小卖柏非瑾一个人情。 他跟柏非瑾之间或许已经不能用人情算了,打从柏非瑾找上他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彻底被柏非瑾改变了。 两人一个比一个精,聪明人对话就很省力,直接略过所有客套,杨局径直道:“现在还没开始审讯,没有录音录像,所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柏钧时的案子。”柏非瑾坦诚道,“当年直接涉案的在尹梓章清理下无一人幸存,我需要‘狼群’相关人员的口供来找翻盘的机会。” 按理说这当然是不合规矩的,但杨局只沉默了一瞬便应道:“可以。” 其实在来之前他多少也猜到了,尹忠伏法前说的话他在中控听得一清二楚,稍加思考便能知道,尹忠其实就是在暗示沈潜——柏非瑾是被冤枉的,而且让你明知是被冤枉的却还是找不到证据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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