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潜颓然坐倒,双手撑着额角,将脸埋进臂弯下,几近崩溃:“为什么……” 骆秒神色复杂地看向沈潜掌心:“那里面……” “嗯。”骆敬辰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点头。 “黑匣子”里面,有柏非瑾计划、组织、调动人员杀害柏钧时的全部记录。 大到具有署名的整体计划书,小到买凶使用的银行转账记录,一条一目、清清楚楚地印刻在芯片里,同其中记录的所有任务计划一样,被类似区块链的“黑匣子”原原本本记录在案,不可编写、不可修改、不可删除。 沈潜当初疑惑过,柏非瑾为何不直接上交“黑匣子”,借助警方力量剿灭“狼群”。至此他才明白,“黑匣子”不在手上是一种解释,而另一种他一直在回避的解释便是,“黑匣子”对柏非瑾而言也是制约。 其实这样才说得通,尹梓章这么些年为什么敢真正放任柏非瑾在外,就是笃定他为了自己不会轻易将“黑匣子”上交。 这么明显的问题,沈潜早该想到的,却始终有意无意地规避了。 自己原来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正直,沈潜忍不住自嘲,当证据摆在眼前的时候,他不但不愿意相信,甚至还想就此将证据毁掉,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可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他们废了无数周折才到手的“黑匣子”就在沈潜掌中,现在只要骆敬辰打个电话,计划就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沈队长,”骆敬辰不得不开口道,“您……先将‘黑匣子’给阿秒看看吧。” 沈潜没动,骆秒试探着上前一步,却刺激得沈潜抽手将芯片藏在了身后。 “不可以……”沈潜低着头喃喃着,“要是交上去了……” 铁证如山,再加上之前在秦洲龙逼迫下柏非瑾当场承认的“弑父”,被尹忠有意借向卓云之死引出的尹梓章和柏非瑾的对话录音……沈潜不用猜就知道法庭会怎么判断。 这种情况下,无论柏非瑾是不是真凶,都几乎毫无转圜余地。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答案?”沈潜抬头看骆敬辰,眼里满是痛苦和不解,“如果他说了,无论怎样……我,无论怎么都会信他啊。” 骆敬辰回答不上,他想着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柏非瑾才不说。 这样,也许,最后无能为力时,还能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恶有恶报呢? “你先给我,”骆秒拧眉道,“先让我看看。” 沈潜双目有些失神,最后是被骆秒上前强行掰开手指拿走了芯片。 骆秒神色冷肃地打开自己随身笔记本,重新读取芯片,沈潜木然坐在原位,骆敬辰靠在床头,眉宇间带着淡淡悲哀。 骆秒越往下看心越沉,这的确是份绝好的证据,完全无法修改与删除,也就完全无法造假,可是这样…… 过了不知多久,骆秒抿唇重新拔出芯片:“我做不到。”想想又补了一句,“抱歉。” 骆敬辰无言摇头,这不是骆秒该道歉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该为这一切负责。 沈潜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另外两人愕然看他,沈潜抬眼的时候,眸子里满是血丝,氲着层雾气,却亮得发狠。 “骆敬辰,”沈潜冷静而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打电话,交上去。” 骆敬辰一怔,有些迟疑:“可……” 沈潜咬着牙:“我相信非瑾,而他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证据。” 骆敬辰却没沈潜这么乐观,“狼群”的环境和柏非瑾的身份他比沈潜更清楚,其实他都不敢确认柏非瑾是否真的与柏钧时之死无关,如果尹梓章强行逼迫,当时的柏非瑾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 可这些他不能说,他想柏非瑾好好活着,但他知道他更需要帮柏非瑾打赢这场仗。 这次他们必须赢,无论为此会付出什么代价。 “好。”骆敬辰终是郑重点头,让骆秒帮他递手机。 沈潜在旁边看着,骆敬辰拨号的过程在他眼里仿佛是慢动作,脑海中半边情感在嘶喊着阻止他,半边理智却又逼迫身体留在原处不动。 先前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现在他才懂柏非瑾离别前跟他说的话。 “做你自己,我爱你。” 无论何时,都请做你自己,坚持你的正义、道德、原则和方向,不要为了我而改变。 我们之间的这段爱情,不应该以你牺牲自我来成全。 因为我爱你啊,我哪里舍得你放下自己的坚守,变成连自己都看不清楚的面目全非的模样。 其实柏非瑾早已替沈潜做了决定。 也是,这般诛心的选择,柏非瑾如何愿意留给沈潜来决断。
第206章 涅槃重生(34) 骆敬辰挂掉电话后想让骆秒先走:“接下来与警方合作你还是莫要出面了。” 骆秒挑着眉斜睨他:“别废话,把药吃了。” 骆敬辰皱眉:“听话。” “哥,”骆秒都气笑了,“我不可能走的。不说你留还在这,先生于我同样是再生之恩,这种时候我怎么能离开?” 重伤之下骆敬辰已是困倦至极,如今只是强撑着神智,他清楚劝不动,但私心却始终不愿骆秒过多暴露在警方视野中。 虽说在“狼群”有他竭力护着,骆秒手上并没沾案子,但一身黑客技能太过显目,终究不是什么平凡人。 “先睡吧,”沈潜在旁边将情况看得分明,“接下来还有场硬仗。” 骆敬辰无奈接过骆秒递来的药,仰脖咽下:“我……先休息一下,接应的人两个小时之内会到这里。” 沈潜和骆秒都是一点头,各自去为交接做准备。骆敬辰躺下不过半分钟就模糊了意识,坠入黑暗前唯一的想法便是: 我们一定会赢。 …… 胡云边帮柏非瑾上药,边偷偷抬手抹了下眼睛。 柏非瑾自己倒是没太在意,只是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 “作孽啊!”胡云半哽着嗓音,“我的小少爷,受苦了……” 不过才两天的时间,柏非瑾身上除了原本的累累刑伤,又平添了遍布的星点淤痕,从脖子、肩膀、锁骨到胸膛、腰腹,随处可见暗红咬痕或青紫掐痕,有些伤口深的还泛了血丝。 尹忠上辈子怕不是属狗的。 胡云难受得不行,柏非瑾见他上完药还在发愣,有些无奈地自己拢起了衣服。 打前日起尹忠倒也没再在生活起居上为难他,项圈取掉了、没再带其他束缚,药是捡好的用,一日三餐都是吩咐准备的粥和小菜,夜里除开尹忠非要抱着他睡之外,也没折腾什么幺蛾子。 歇了这么点时间,柏非瑾好歹养回了两分人气,不再是虚弱得抬手指都难。 尹忠想要的是将他像骆岑那样养在身边玩,自然不急于一时。 柏非瑾没准备跟胡云交流,一则是旁边还守着人,二则胡云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行动他不想再令胡云涉险。 胡云也懂这个道理,只是谨慎地履行医生职责。 柏非瑾刚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房间门就被人打开,尹忠不紧不慢地迈步走入,扫了还坐在床边的胡云一眼。 胡云又恼又怕,不肯让位却也不敢看他,还是柏非瑾温声劝了句:“胡老……” 胡云长叹一声,只得起身让开,退到了一旁。 “小狼,”尹忠没再执着于改口,自己走到柏非瑾身边坐下,伸手捏起他的下巴与他对视,“我之前还当真以为你是来归顺我的。” 柏非瑾心下微跳,墨色眸子里却是分毫不动,甚至适时流露出了一丝思索。 “骆敬辰……”尹忠琢磨着这个名字,“他费尽心思演了这么出好戏,都是出自你的授意,你想引我离开?为什么?这府里,还有你的内应?” 胡云闻言脸色一白,有些仓惶地低头掩饰,双手下意识搅在一起,死死抓着听诊器。 柏非瑾只是不言,安静地看着尹忠。 尹忠便也笑笑:“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骆敬辰在我手上,问出来只是迟早的问题。” 听到骆敬辰被抓,柏非瑾神色终于有些波动,尹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猜不透尹忠话语的真假,也无法判断现在外面的形势。 “怎么?这就心疼了?”尹忠饶有兴趣地瞧他,“说起来,你那个一心护着的警员,我也查到些眉目了……巴巴从警方保护里跑出来,转头就跟骆敬辰混在一起,倒也是个有趣的人。” 柏非瑾心念急转,强压着不安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尹忠的打量,同时他也在观察尹忠。 “放心,我若是找到他,必定把他活着带到你面前来。”尹忠勾唇笑得恶意十足,轻佻地一下一下拍着柏非瑾的脸,“你布下这么大的局,押上了一切,连自己都舍得往我手里送,我当然要奉陪,给你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尾,这样才算不折了你的身份。” 墙边胡云直听得脚底发软,这些话尹忠本该私下与柏非瑾说,缘何任他留下旁听了? 柏非瑾脑海中空白一瞬,但越是这种时刻他反而越是清醒,蓦地抓住了重点。 “我早已放敬辰自由,”柏非瑾沉默半晌露出一个极淡的苦笑,“终是我误了他。” 尹忠微眯眼:“你说我应不应该录了放给他听?侍奉了十几年的主子,一朝出事说不认就不认了。” 柏非瑾眸子微黯:“无论你信不信,他不是我派去的……若是……莫要为难他了。” “不为难?”尹忠轻哼,“若是他肯坦白我们都省事,只可惜他跟你这个主子一个性格,那就怨不得我下手替你治治。” 到底是心忧,柏非瑾已无筹码与他谈判,不由偏开了眼。 尹忠倒是没料到柏非瑾对骆敬辰竟是如此看重,见此更是添了把火:“如此忠心的手下也是罕见,事到如今还咬死不肯交代那个警员的下落。” ……警员的下落? 柏非瑾心里骤然一松,颇有几分重活过来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尹忠刚刚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踩中了他们的计划,但细想起来其实尹忠什么具体信息都说不出来。这场博弈就是单纯的心理战,尹忠在骆敬辰诱他离府之事上发现了端倪,但又无法确定,所以才有了先前似真似假诱导性十足的套话。 可他为了用骆敬辰逼问柏非瑾时,最后说的那句话却暴露了,因为骆敬辰完全没必要硬捱着隐藏沈潜行踪。 若骆敬辰当真被抓,沈潜昨日等到晚上便会自行上报“黑匣子”,之后必然会被警方安排转移,不可能留在原地。而骆敬辰是最清楚这个的,在警方随时可能前来营救的时候,适当吐露情报、避免刑讯、保持体力才是正常操作。 从头至尾尹忠都只是在虚张声势,他根本没摸到真正计划,而且他也没抓到骆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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