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和主任恭恭敬敬地迎接了他们,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校长就想要请两位警官去会议室,俞安雨却不吃这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睥睨着这个顶着地中海的男人。俞安雨长得很高,直逼一米九的身高给眼前两个一米七几大腹便便的男人带来了绝对的压迫感,他的声音冷冽,高高在上,不容拒绝:“档案室在哪里?” 主任为难地看向校长,校长点了头,他才在前面带路,领着俞安雨和齐一慈往档案室走,一进档案室,冷星宇和宋越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宋越站起身来叫他们:“俞队,齐队!” 俞安雨偏了偏头,吩咐道:“小宋,你陪齐队去向这里的学员了解一下情况。”说着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校长,不知是因为俞安雨腿长步子迈得大,他在后面吭哧吭哧地追出了一额头汗,还是吓出来的冷汗。 果然校长忙开口:“警官,我们这边安排了几个教职年龄大一点的教官,你们有什么可以问他们。” 俞安雨转过头对上他的双眼,只象征性瞪了他一下,明明白白就是“你在教我做事”的警告,校长脸色煞白,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前的汗,只得点头:“那、那让黄主任给两位警官带路吧……” 俞安雨和齐一慈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搭档十年了,默契十足,齐一慈便领着宋越跟着黄主任出了档案室。 “俞队,这是叶听泠的治疗记录。”冷星宇递了一份装在牛皮纸袋里的档案给俞安雨,俞安雨一边转动封着纸袋的细麻线,一边问他:“还有方知有的呢?” “方知有只在这里待了一周不到,治疗记录比较少。虽然叶听泠的治疗记录也不多。”冷星宇说着又递来另一份牛皮纸袋的档案。 * “杨校长,进你们这机构挺随意的嘛,当初送方知有来的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你们都没有核实一下他的身份吗?”俞安雨快速地浏览完方知有的治疗记录,随口像是在调侃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杨校长。 “这个……警官,我承认那时候的流程还不够完善,有了这次的经验教训,现在家长把小孩送过来,我们这边都是要留存户口页复印件的,现在已经完全能够杜绝这种情况发生了。” 俞安雨抬眼看了杨校长一眼,杨校长的眼神有些闪躲,他当然不敢直视俞安雨,戒同所这样的机构使用的矫正手段本就不光彩,在家长把孩子送来的时候他们也会和家长打好预防针,家长们都是咬牙铁了心想要送孩子来“治病”,想着长痛不如短痛,默许了戒同所的矫正方式,但旁人可不会这样想,任谁看了这治疗记录血压都会飙升。 方知有的治疗还停留在第一阶段,前三天将他关在房间里,只提供饮用水,不提供任何食物,消磨他的耐性,动摇他的意志,第三天才开始有教官与他接触,相关的描述只有简单的询问记录,无非是询问是否喜欢同性,是否认为同性恋是畸形的,觉得自己肮脏吗。这些都是方知有写在那篇爆文里的内容,可再看一遍,还是让人如鲠在喉。 俞安雨长舒了一口气,相比叶听泠遭遇的一切,方知有的经历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一场身体和思想的双重绑架,他还停留在逼他看GV逼他骂同性恋恶心的阶段。 翻看完两人的治疗记录,俞安雨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凉,除了这些非人道的戒断治疗记录让人心生寒意,最主要的是他发现了宋罄被选中的原因,叶听泠的好几段治疗记录的负责人签字都是宋罄,方知有的治疗记录中也有宋罄的签名,早在七年前,方知有就见过宋罄了,而对这件事,方知有只字未提。 俞安雨也发现了冷星宇说的异常,从叶听泠的治疗记录来看,他表现出的韧劲甚至不像一个未成年人,无论是怎样的情况他都保持着理智与对性向的尊重,心理医生和他谈话的结果都表明他并不是一个同性恋。从始至终他的立场都很坚定,表示自己不是同性恋,也拒绝辱骂同性恋变态,他看GV不会勃起,电击时会震颤流泪,却仍保持着理智拒绝辱骂同性恋变态,他表现出的是一个极度理智的正常人该有的模样,而叶听泠的治疗记录里有三次最终测试,结果都无一例外是“不合格”。 俞安雨抬眼望向在一旁面色难看的校长,审视的眼光落在他的身上,每一个音节都是不容许隐瞒的警告:“杨校长,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你们机构的‘最终测试’内容是什么吗?” ---- 久等啦~早上有点忙(甚至没有时间摸鱼)
第9章 009 “这个……这个是因人而异的个性化测试,很多小孩被家长发现是同性恋,都是因为被发现和同性关系过于亲密,手机相册有亲密照或社交软件上有露骨的聊天记录,所以把孩子送来的时候家长也会提供孩子恋人的相关信息,最终测试一般是一对一,将他们曾经的恋人的照片或聊天记录放出来,通过他们的反应,结合测谎仪的结果,最终判断是否‘戒同’成功。”杨校长小心翼翼地解释,一直关注着俞安雨的表情变化。 俞安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嘲笑:“哈哈,用这个来判断他还是不是同性恋?” 但凡是曾经爱过的人,怎么可能不泛起内心的波澜? “但是……测谎仪只是辅助判断,大部分情况,只要通过了前面的测试,最终测试,就算不表现出厌恶,只要表现出无感我们也会判定为合格的!”杨校长急着辩解,“叶听泠,就算他第一次说了喜欢,但第二次只要说‘没感觉’,我们都会判定他合格,是他自己冥顽不灵,两次三次都偏要说喜欢,而且警官,您也看了他的治疗记录,后续的治疗强度并不大,相较前期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治疗项目,后期每天可能就只有一两个常规的……” 未等杨校长说完,俞安雨就垂下眼,念出治疗记录上的文字:“‘8月3日,六点,第一批次观影,未勃起,无明显情绪波动,互骂时段仍未开口,被骂未还口,拒绝互扇巴掌,被扇巴掌未反抗,情绪稳定。’大清早把孩子们聚在一起‘观影’?互骂、互扇巴掌——这就是杨校长说的,常规治疗?” “警官,这确实是常规的戒断治疗方式,可能在您看来有些难以理解,但确实是国际公认的同性恋戒断疗法。” 好一个“国际公认”,俞安雨在心底冷笑一声,又翻了一页,询问道:“叶听泠的治疗记录显示,他的情绪稳定,也一直保持着理智,心理医生每次诊断结果都是他不是同性恋,为什么最终测试始终‘不合格’?非得让他嘴上承认自己不是同性恋,你们才可以算是戒断成功?” “这是固定流程,他的最终测试是会全程录像作为最终戒断成功的结果展示给家长的,如果他承认还喜欢男人,我们这边是没法认定‘戒同’成功的,家长那儿我们也说不过去啊!叶听泠最终测试的录像,八年前我们就都交给警方了,在流程上我们都是按照规章制度在执行啊!” “所以,把他逼到自杀了,你们没有反思过是不是你们这个机构的‘治疗’方式不对吗?”俞安雨定定望着杨校长的双眼,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关于他自杀的情况,当时警方也介入了调查,对于我们的戒断治疗方式进行严格的审查,最后判定我们这边没有过失,即使这样我们也给予了他的家属人道主义补偿,他的家属也接受了,”杨校长突然转变了之前谦卑的态度,面对俞安雨的质问反倒是硬气了起来,“我不知道警官你为什么突然揪着已经过去的事情不放——关于宋教官的自杀,我们也很遗憾,也一直在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翻出当年和这次事情无关的案件来问责,对当前案件的进展能有什么帮助吗?” “无关的案件?”俞安雨将手里一叠治疗记录砸在桌面上,提高了音量,“宋罄的名字在叶听泠的治疗记录上出现了不下二十次,叶听泠怎么死的你应该还有印象吧?那我现在告诉你,宋罄的死法和叶听泠一模一样!他用水果刀捅穿了自己的腹部,现在,你还觉得这是无关的案件吗?” 杨校长听完脸色煞白,一张圆脸更像大饼了,关于宋罄的死,只在昨天两位警官的走访问询中通过提问的方向揣测宋罄是自杀的,但他们绝对没有想过,八年前的那场噩梦会再次上演,时隔八年,宋罄竟然会用和叶听泠一样诡异的死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杨校长没有回答俞安雨的发问,愣神在原地好久,才掏出手帕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呼吸有些困难,对俞安雨说:“警官,我可能有点犯高血压了,请允许我回办公室吃颗药。” 俞安雨看他的模样不像说谎,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去,又捡起刚摔在桌面上的治疗记录翻了起来,叶听泠的治疗记录被很多人翻过,纸张有明显的翻动折旧的痕迹,俞安雨翻动的动作停了下来,纸页上一个不易察觉已经干透的水渍引起了他的注意,水渍的面积不大,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是泪痕,方知有卧底潜进戒同所的目的,不是想要深入了解戒同所并写出揭露戒同所的文章,他是为了叶听泠的治疗记录来的,除了亲身体会,他还要知道更详细的经过,叶听泠都经历过什么。 俞安雨闭上眼,耳畔是方知有报警电话中在崩溃边缘绝望的求救声,他曾向司法寻求过帮助,如果那个时候警方介入了,或许这出悲剧是可以避免的,那个叫叶听泠的小孩,他有着自己的原则,无论被怎样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他依旧坚定着自己的观点,他说得没错,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喜欢方知有,喜欢到,否认对他的喜欢比死还难。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俞安雨睁开眼,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陈副局,他滑开屏幕,主动问好:“陈局。” “俞队,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老头悠悠的声音。 “在戒同所,查一些档案。”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回来吧。” 俞安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想起那个回办公室吃药的杨校长,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抑制住内心的不满,解释道:“我们还需要问几个这里的学员,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 “回来。”陈副局用不容抗拒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一针见血,“那里已经查不出你想要的东西了。” 果然叶听泠的死是不能触及的,方知有也意识到了,或许俞安雨也早就应该意识到了,杨校长的开脱之词漏洞百出,戒同所这样的矫正机构,过激的戒断治疗方式本身就是不人道的,都闹出人命了,还能通过审查,给出机构无过失的判定,上面不仅有人兜着,还是个连市局的陈副局长都得卖这个面子给他的人。 俞安雨长舒一口气,哑着嗓子答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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